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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菊韵】原罪(小说)


作者:天河雪 秀才,2967.6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172发表时间:2018-07-06 21:48:13

【菊韵】原罪(小说)
   最近一段时间,正是我和曲导合作的电影《风流名妓陈圆圆》,被有人在媒体上揭露,在跟电影公司签约时有阴阳合同(大小合同)行为,有偷税漏税之嫌,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因我和曲导合作过好几部电影,也算是比较好的朋友,媒体记者便盯上了我,弄得我烦恼不堪,只得逃到丈母娘家躲避,把自己的手机关掉,叫记者找不到我,同时又告知几个重要亲戚朋友,有非常重要的事,打我岳母家的座机,这才得以从纠缠中解脱出来。
   这天看到有媒体报导说,税务部门已经介入调查,我真真为曲导和那位名星捏了一把汗。本来和曲导计划,以《杜十娘》的传说故事,创作下一个电影剧本,与《陈圆圆》形成姊妹篇,题纲也已经拉好,本想利用暑期学校放假,一口气把剧本的初稿拿出来,却突然接到了我岳母家小区派出所所长打来的电话,万分震惊震撼之下,心口窝倏然滚过一阵疼痛,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一种刻骨铭心的疼痛,一种即使岁月流失了二十几年,也难以磨灭难以忘却的疼痛。所长说出的那个名字,那个女人,是我终生也剪不断的感情纠葛,也是我终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位派出所长,是我们大学成教学院的一名学员,我教过他们二门课,我们处得很熟,拿到大学毕业证书后,他便升任到我岳母家那片的派出所任所长,还非要请我吃饭,我也回请过他一回,我们就更熟了。有几回还请我去他们所讲政治时事,帮助他们应付上级机关,定期不定期 的政治时事测验,考试成绩作为每 一个警员全面考核中的一项,也作为全所工作中的一项,于是,我和所里的十几位警员也都很熟悉了。
   有两回碰见他们抓了几个洗头妹,说她们有卖淫行为,几个姑娘,也就十七,八,十八,九岁的样子,一个个抱着头,蹲在办公室墙角,等待着对她们的处罚,听说要对她们进行罚款,一个个竟呜呜大哭起来,说她们没挣到多少钱,前些天挣的钱,有的寄回了家,给得了肺癌的老父亲治病,交了放化疗医药费,有的寄给了正在大学念书的弟弟,交 了学费和生活费。听了几个女孩的哭述和哀求,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知道,自从大学实行市场经济收学费以后,对那些家庭贫困的农村学生,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对他们是一个巨大的压力,有的父亲下小煤矿背煤,供孩子念书,四块石头夹一块肉,是冒着生命危险挣的血汗钱和卖命钱,有的姐姐为供弟弟上学,只得去做坐台小姐,以出卖色相和肉体换钱,有的靠借高利贷,把家里的房子都卖了。我心里非常同情这些学生,几次向领导呼吁,减免这些学生的学费,领导说现在实行的是市场经济,学校得靠收学费维持正常运转,也爱莫能助。
   所以,看到这几个女孩蹲在地上呜呜哭,我心里很是难受,就对我的学生所长求情说:看样子,她们是真困难,教育教育,就别罚款了。听了我的话,所长笑了说:老师,我就知道你是菩萨心肠。可是,打击卖淫嫖娼,也是上级定的政策。我们也不能不执行呀。说完转过身,对那几个洗头妹女孩说:我老师给你们求情了。看在你们是初犯的份上,放过你们一回。要是还不改邪归正,再叫我们抓住,可绝不客气!
   几个女孩向我和所长深鞠了三个躬,千恩万谢地走了。我心里却还是不能释然,我不敢想象,她们会不会还重蹈覆辙?因为她们的父亲要治病,弟弟要念书,或是家里房子漏网漏雨要重修重建,或是她们的哥哥要娶媳妇彩礼钱不够,要她们帮助筹措,或是家里的田地久旱不雨,庄稼欠收绝收,为筹措一年的口粮生活费,她们不得不早早缀学,出来打工。可是,打工的微薄收入,跟不上日益高涨的医药费,凑不够高额的学费生活费,她们只得以自己的身体和青春去换钱了。
   走出派出所大门的时候, 我在自己的胸口上划了一个十字,祈求上帝能怜悯她们,叫她们也能同城里的女孩们一样,不再用自己的身体换钱,也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尽管我是一个百分之百的无神论者,也不信任何宗教,但我还是相信上帝是慈悲的,会伸出他那万能的手,拯救这些孩子们的。
   然而,我却作梦也没想到,同样的厄运,同样的噩梦,竟然也落到了她的头上,那个我教过她五年,也是我最喜欢的女学生,那个能把我那本偷藏着的破旧的红楼梦里的诗词,倒背如流的女孩,那个敢于仿照唐诗宋词给我写爱慕诗的农家妹子,当我那位所长学生,在电话里说出她的名字依小兰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反映是,不可能!绝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她!完全不可能!
   张老师,这个依小兰可是四进宫,被我们抓住四回了。前几回她用的是假名假身份证。要不是我们在她的出租屋里搜出她的真身份证,我们也不知道她叫依小兰,她家是山河县山河乡山河屯人,是一个单亲妈妈,家里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患有严重的肾病。我们还在她压在枕头底下的一个小皮夹子里,搜出了一张照片。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你年轻时照的一张黑白照片,我曾在你的影集里见过这张照片,所 以我一眼就认出了是你。照片背面还写有二行小字:即使今生今世永远不能相见,你也是我今生今世的最爱。我为你和儿子活着。
   张老师,说心里话,刚一看到这张照片,看到这两行字,我真是有点慒了。 这个女人怎么会有你的照片?还有那两行字?我审问她时,她承认她就是依小兰,是山河县山河乡山河屯人。我问她那张照片和照片后面的字,她却什么也不说。我想你有可能认识 这个女人。因为我记得你跟我们说过,你曾在山河县的农村当过农民,当过乡村老师。你是不是还记得依小兰这个人?她已经是第四次被我们抓住了。她说她是为了挣钱给孩子治病,我们了解到,她的儿子是得了一种很严重的肾病,每次治疗都得花一大笔钱。她说她原先一天打三份工,几个月挣的钱,不够住一次医院的。她就只能干这个了。可是,她是属于屡抓屡犯,我们不能不进行严肃处理了。所以,我才不得不向您报告一下。
   我马上过去!马上过去!
   在走往派出所的一路上,我心里一直在翻江倒海,二十几年前的往事,那凄风苦雨刻骨铭心的一幕幕,那一直想忘却却永远也无法忘却的一幕幕,又浮现在我眼前。
  
   二
   那 一年的冬天出奇地冷,狂风裹挟着鹅毛般的雪片,在山河村几条窄窄的街巷里横冲直撞,一些人家茅屋顶上的茅草或瓦片,便会被狂风掀翻,纷纷扬扬地滚落到雪地上,又被打着旋儿的狂风吹走。村东头小学,一排茅草房屋顶上的茅草和老化了的瓦片,更经不住狂风暴雪的袭凷,噼啪噼啪从房顶上滚落下来,原本教室的屋顶就露风露雨,这一下更变成了千疮百孔,风雪直袭而入,课上不了,我只得领着复式斑七年级稍大点 的学生,想对房顶进行抢修,却又不知怎么弄好,这时班长依小兰跑过来对我说:老师,我去生产队要一些塑料布,我领几个同学再去捡一些石头,把塑料布铺到房顶上,再压上石头,教室里就不漏了。
   那时候农村的女孩,上学都晚,上到七年级(那时候小学五年初中二年,整个学校也就我一个老师)的依小兰,已经是一个十七岁半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人也一天比一 天长得水凌俊秀,白里透红脸蛋上的两个小酒窝,总是盈动着 一抹甜甜的笑影,一双黑亮亮奕奕生辉的大眼睛,天真无邪,每一次上课,都一眨不眨地盯住我,眼里放着渴求的光,想把我说 的每一句话,都记录在演草本背面的小本子上,特别是我即兴给他们讲读的一些唐诗宋词,她不仅能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还很快就能倒背如流,还能仿照着其中的格式,自己写上几首,直到一年以后,她成了生产队里的一名女社员,还模仿古诗词,给我写了十几首表示爱慕的诗,令我既惊异又震撼。我有一本偷藏着的旧版《红楼梦》,她借去看了一个月,竟把整部书 一字一字地抄写了下来,是用她在生产队当会计的一个老叔的账本抄写的,《红楼梦》里所有的诗词,她都能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有一次,她竟然跟我说:老师,将来我也要写 一本书,照《红楼梦》那样的格式,写我们农村的事。老师,你说我行吗?
   听了依小兰的这几句话,着实叫我大吃一惊,看着她天真又认真的样子,一双亮亮的大眼睛,紧紧地盯住我,我赶紧说:行行。你行。
   其实此时我心里想的却是,依小兰呀依小兰,你也太敢想敢干了。这可不是修水利扛石头,你在工地上飞跑,还被广播里誉为铁姑娘。写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可过后一想,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是不比寻常,天生丽质,聪明过人,若是能一直把书念下去,说不定真能成为一个女才子呢。可是,我知道,她们这些贫困山村的女孩子,能念到初中毕业,也就算是最高学府了,也算到头了,该跟着大帮社员下地干活,成为一名女社员,挣工分,继尔结婚生子,成为某个男社员的婆娘,整日烧火作饭,喂孩子,喂鸡喂猪,侍弄园田地,过着所有农村妇女过的那种千百年来一成不变的日子。
   想到这些,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深深为之惋惜,却又爱莫能助,既无能力帮助她,又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然而,当我在我单身宿舍的被子里,发现了她写给我的几封信,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了。因为我拗不过她,她常常把我的被褥和衣服,偷偷拿出去拆洗,却没想到,她竟然把那几封情书,偷偷裹进了被子里。先前还只是几首朦朦胧胧的诗词,最后的一封信就直言不讳了:老师,我知道我只是个农村的土丫头,配不上你。可是,我却不能不把压在我心里好久好久的话,说给你,我想跟随你一辈子,做牛做马 我也乐意。因为你是最大的好人,那些加在你头的黑帽子,都是不对的。自从你来到我们村,你的影子就刻进了我的脑海里,再也没法忘掉。就算今生今世跟不上你,来生来世,我还会去找你。
   没等读完信,我的心便砰砰砰激跳了起来,既激动难抑,又恐惧难抑。因为我心里清楚,我是背着对现实极端不满,恶毒攻击社会主义制度的罪名,被流放到这个偏远山村,来接受贫下农监督改造,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爷爷是大资本家,父亲是反动学术权威,又说我在日记里写诗作词含沙射影攻击社会主义制度,批斗会上我拒不认罪,态度恶劣,是个顽固不化的黑五类子弟,所以才把我流放到农村来接受监督改造,在生产劳动了二年,村小学原先的老师调走了,没有人愿意来,大队就把我调到学校当了一名民办教师。身分还是农民,挣的还是工分,身分还是没有教育好的黑五类子弟。
   那时我已近而立之年,早该成家立业,对女性和家庭的渴求和向往,常常夜不能寐,可是,身处这么个偏远山村,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女孩们都想往山外嫁,嫁个能吃供应粮的人家,脱离农村这个苦海,我又是这种黑身分,就更不敢想象有女人肯青睐于我了。后来倒是有人想把一个死了丈夫带有两个孩子的寡妇,和我掇合掇合。那个比我大五岁的小寡妇,模样也说得过去,人也本分,对我也挺有好感,叫我上她家吃了几回饭,我也同意和她 一起抚养两个孩子。可是,还没等我们向大队提出申请,那小寡妇和两个孩子,就在一天夜里,被邻村她婆家的人强行接走了,由大队干部和公婆出面,硬逼着她嫁给了死了丈夫的堂兄。由此,我的女人梦,也就算彻底落空了。
   所以,当有一个美丽姑娘,一个我一直非常欣赏的女孩,主动强烈地表示愿意和我在一起,使我能够实现一个男人,一个正值生理旺盛期的男人,人生最起马的渴求,也是一个近三十岁的男人,最最正常的向往,我怎么能不热血沸腾?欣喜倍致?然而,我却没有因激动和欣喜而冲昏头脑,依小兰的一厢情愿示爱求爱,有没有得到了她父母亲的同意?她的父母亲肯不肯接受我的黑身分,而且也是个同他们一样靠挣工分养家活口的农民。据我所知,她家兄妹两人,哥哥一直怀揣着参军当兵跳出农村的梦想,却 一连几年连名都没报上,因为这种好事,大小队干部的子女亲属,都争得头破血流,一般社员更是想也别想。却偏偏依小兰的哥,像着了魔似的,不穿上黄绵袄死不瞑目,又跑大队又跑公社,鞋底磨穿了,也毫无结果。
   这天,这位哥哥正蹲在供销社门前的台阶上哀声叹气,被从门里出来的供销社主任看见,这位主任也是山河村人,认得依小兰的哥哥,此时他也正想去找依家人要办个大事,见了小兰的哥哥蹲在台阶上长吁短叹 ,立马就猜出其中的原由。因为小兰的爹妈,为儿子参军的事,还曾提着一蓝鸡蛋,上他家去找过他的老爹。主任用脚踢了下小兰的哥哥说:蹲在这个窝囊啥?我正要上你们家去找你们。该着你小子走红运。只要能办成这个事,你立马就能披上绿军装。
   咱们公社的革委会主任冯主任,一个月前老婆得急病死 了,想要再找个女人,那当然得是个有模有样的黄花大姑娘了,我跟他提了提你们家的依小兰,依小兰去年参加公社的歌咏比赛,给冯主任留下了很好很深的印象,我一说,主任就同意了,就催我上你们家去提亲。这个事要是办成了,你妹子成了革委主任的夫人,你想穿黄绵袄披绿军装,还是个事吗?正好碰上你了,回家问问你爹妈,乐不乐意这门亲事?可是得抓紧。咱公社,怗记着主任的大姑娘,能排出二里地去。我是先得的消息,急着去你家,晚一步,叫别人抢了先,哭都没地方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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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为避烦喧躲入小区,不经意间被揭开尘封的往事。触碰到不堪的回忆。面对一个个为生活所迫的失足女,不禁心生怜惜,被逼无奈的她们也是可怜的。当得知那个压在心底的人为生活所迫也走上此路。心中的愧疚由然而生。曾经的往事历历在目,为爱而失,为情所恋,依小兰毅然决然的选择,一段令人叹息的爱情故事。虽然带着那个时代的烙印,一生抹不去的忆,只想在以后的岁月弥补过失。推荐欣赏【编辑:枫魂帝星】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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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枫魂帝星        2018-07-06 21:51:07
  错失的爱迷失于那个年代。曾经的过往都存于心中。感谢赐稿菊韵,问好夏安
拈月为诗,清静做文
2 楼        文友:远近        2018-07-06 23:14:43
  题目原罪,引用的是圣经的典故,亚丁夏娃偷吃禁果,被赶出伊甸园,这是原罪的最初意义。以此为题,以写迷途中的失足女,却也切合题目。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3 楼        文友:天河雪        2018-07-07 13:17:33
  感谢编辑,谨祝夏安!
攀登文字,书写心声。灵魂追寻,夕阳借红。
4 楼        文友:天河雪        2018-07-07 13:19:34
  谢谢远近,谨祝夏安!
攀登文字,书写心声。灵魂追寻,夕阳借红。
5 楼        文友:叶雨        2018-07-07 17:55:01
  非常喜欢天河雪的小说,小说反应出那个年代的青年男女发生的爱情故事,了解时代背景,了解年轻人的情爱,是欣赏也是回顾,有种厚重感。赞一个!
文学陶冶情操,文字净化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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