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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渔舟】五弟轶事(小说)


作者:夫酣微醉 秀才,1953.2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76发表时间:2019-05-15 22:12:35


   一
   五弟小时候额头上就有横向皱纹,与我家熟悉的人看到他都喜欢戏称他小老头,我对别人的戏称有点反感,加上别人认为五弟的聪明要超过我,我心里便存些嫉妒,也就不怎么喜欢五弟。
   我读卫校学的是西医,西医学有解剖,生理,内科,外科,儿科,妇产科,但科目上居然还有中医。我原以为中医不过是学学对病人望闻问切,没有什么了不起,不想上中医的第一节课,中医老师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让我立刻消除了对五弟的嫉妒:“中医博大精深,便是神秘的面相学,严格说源于中医思想,有什么样的五脏就会有什么样的性格,有什么样的性格就会决定他做什么样的事情。说穿了一个人的命运与他的五脏健康相关。而面相可以识人知人,那么学好了中医也就可以识人知人了。”
   当天晚上我就去找中医老师,就五弟额头横纹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解释说额头横纹也分很多种,大圆弧形的人健康而且长寿,性情温和,为人正直,极富忍耐力,做人一丝不苟,受人欢迎,但容易得罪人。
   额头中央部皱纹的,直觉感很强,也很敏感,对待任何事物都非常认真,同时也善于找他人的缺点。这样的人会将自己的心事隐藏在心底,别人不容易看到他们真实的想法。
   如果额头印堂的下部、鼻子的上部有横纹的人,这样的人对事物非常热心,而且充满激情,做事情很积极主动,看待任何事物都很乐观,有一颗平常心。但如果说笑时会出现这种皱纹的人,性格虽然温和,却喜欢管别人的事情。
   要是额头眉毛之间有一道纵纹,相学中称为天柱纹,这样的人有顽强的个性,做事不达目的不会放弃,而且对利益十分在乎,对自己无利的事情不会去做,但这样的人有一个特征,平时的时候额头眉间这道纹不会出现,只有当他的身心俱疲的时候,这道皱纹才会出现,这样的人不但严以律己,同时对别人的要求也非常严格。
   记得当时那个老师说了很多,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我只记得这么多。
   我顺便玩笑问那位中医老师:“您说学好了中医就能识人知人,那您看看我的面相如何?”
   老师当时并不曾细看我的面相,只说了句:“你很聪明。”接着就有个身材姣好的女人过来找他。
   这个女人经常来学校,听人说老师正和这女的相爱。我当然不好意思再呆在他房里不走。
   放假回来,我很注意观察了五弟几天,心想老师说的话要是真的,五弟的横纹没有什么不妥,甚至可以说他的命运要比我好得多。
   我卫校毕业那年,五弟上初中。五弟也住宿在父亲的单位――木溪卫生院。我也去到木溪卫生院实习。那时老中医颜水龄也预备退体。我就问到他有关我五弟的面相。颜水龄笑笑说:“你老五比你财运要好得多,却是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
   “眼肚中那条花纹。”
   “怎么?”
   颜水龄问我注意过没有,他说五弟的眼肚中有条花纹,且:“他那条花纹过了眼尾,与异性特别有缘,凭他是把握不住自己的。你以后会看得到他好色又胆小、怕老婆……。”
   这时五弟回来了,颜水龄就不说了。我想再问仔细,却没有了机会。
   次日,颜水龄就回家去颐养天颜。
   那时候的我并不相信颜水龄说的什么命理知识啊什么面相学啊,还一度认为这是迷信呢。后来事实证明他说的有关命运是先天注定了的这一说非常正确。
   要知道,在我五兄弟中,最能挣钱的要数五弟,而活得最窝囊的也是他。
   现在,我同人一讲到五弟的故事,总会先说一句:“你别不信命!”
   还在初中读书的时候,五弟胆小而又好色就已露出点端倪。他心里喜欢上了班上一个长相非常漂亮的女生,为了让女生注意自己,他把成绩上升到了全班第一,且在女生面前羞羞涩涩说只有努力将书读好才有出路。女生不明白五弟心意,便笑着说了自己的看法:“聪明的人不是读死书的人。”这话无疑给五弟带来了失望,也带来了胆量。他问女生喜欢同哪样的人交往。女生说:“我就喜欢哪些脑瓜子聪明能玩出刺激花样的人!”
   五弟得到这一信息如获至宝,就在当天晚上来了个自认为很刺激的举措。
   那是初三下期,面临着中考。五弟虽然还住宿在卫生院,但晚上得去学校,老师先就一些难题讲解一下,然后统一复习。五弟问女生话是在老师走了以后。女生回答完他的话,就和一些同学说话去了。估计这是老师不在场的通病,人人经历过。我高中毕业那期,晚上也是在学校自习,曾经这样。被老师抓到现行几次我或者说是遇到难题大家一起讨论或者说正相邀同学预备去:“找您呢。”
   五弟在教室里呆了一会儿,就找班长请假,说是上个厕所。要是别的同学请假会被班长一顿训斥:“休息的时候你干嘛去了?”但这个女班长对五弟的要求从来不说二话。多年后五弟还说班长是看我是学习委员,成绩比她好。其实女班长在多年后找我看病时说,她当时就喜欢上了五弟。
   五弟出去自然是准备刺激举措去了,在这里我将其准备过程省略不说,直接说他回教室的情况。
   同学或三人一堆或五人一围正悄悄说着话,忽听到门口一声阴森森野兽般的嗥叫。众人朝声音望去,门口站着一个人脸上糊着一张大白纸,嘴里含着用红纸制作的舌头长长垂挂在胸前,那样子俨然是一些老人嘴里所描述的吊死鬼,实在恐怖骇人。教室立刻一片慌乱惊叫。
   我想不用我说,大家就猜得到扮着鬼相的是我的五弟了。但他的举措很快被人报告给了老师,老师要处分五弟,五弟竟吓得一句分辩的话都不敢说。五弟自己说自从背了处分,他再不敢正眼看那个他喜欢的女同学。而那个女同学后来做了老师,在木溪中学教书。我到木溪开诊所的时候她找我看过病,得知我是五弟的二哥,竟说起五弟扮鬼的事来。她笑着说:“论什么你五弟都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惜他胆子太小了点。不知他现在成家了没有?”
   那时的五弟西医学成归来,一天到晚四处转悠到处打听乡下治疑难杂症的单方秘方,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
   得知五弟还没有谈女朋友,那女同学就说她妹妹也是学医的,要我回家问问我的五弟愿不愿意同她妹妹一同开一家私人诊所。她的妹妹我认得,刚刚卫校毕业,姓冉,不知名字。
  
   二
   姓冉的姑娘听她姐姐说我答应了促成她和我五弟的好事,次日一早就找到我的诊所里。她以为我不知道她,便先报了她姐姐的名字,然后自报姓名,她的嘴很甜,一开口就叫我二哥:“二哥,您可能只晓得我姓冉,不知道名字吧,我叫冉娜甜。”
   其实我先天晚上就知道了她叫冉娜甜,是妻子告诉我的。那时我己经同妻子确定了关系,正筹备婚事。冉姓姑娘也是石岩湖人,只是她的家同妻子的家隔得远,晚上我就问妻子可认得她?妻子说:“怎么不认得?转弯抹角算起来,我们还是亲妻哩。”
   原来冉娜甜的曾祖母和妻子的外婆是同娘共母的两姊妹:“按辈分她还得叫我一声姨呢。”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有这门亲戚啊。”我同妻子确立关系后,曾互相将家族及亲戚成员做过说明。冉娜甜的曾祖母虽然死了六十多年了,但她是妻子外婆的亲姐姐,按理妻子不可能遗忘。
   是这样――妻子说:“我母亲当初嫁给我爹,冉娜甜的曾祖父曾极力反对,说我祖父是被政府镇压的反革命分子。后来有人偷偷告诉我父亲,说当年整爷爷材料的,冉娜甜的曾祖父就有份。母亲嫁过来头两年,两家还有往来。但终究自己姨奶奶死去多年,这姨祖父对我父母的走动不冷不热,后来母亲就同爹说干脆同这门亲戚断了来往算了。”
   冉娜甜报过姓名后问我:“二哥,舒老五真还从没谈过爱?”
   “你应该听你姐姐说过,他胆子小。”
   “您可以约他同我见个面吗?”
   “当然可以。”
   当天我就搭了口信。次日五弟依约到木溪,我原想让他同冉娜甜在我的诊所里谈,但冉娜甜同她姐姐非要五弟去她家不可,我自然不好阻拦。
   五弟谈得怎么样我不知道,他后来没来我诊所,直接从冉家回茸溪去了。但从冉娜甜到我诊所,同我说话的口气,还有她那一副欣喜的面孔看来,应该是谈拢来了。问一问,果然被我猜中。冉娜甜还问我要建议:“二哥,您说我和舒老五将诊所开在哪里好呢?”
   我说:“当然是交通便利,人口集中的地方最好。”但我认为行医,只要有能力,诊所便是设在再偏僻的地方也会有人找上门的。我相信凭五弟的能力到哪里都行得开。
   可是不久,五弟在石岩湖惹了场事,居然再不敢去冉家了。当然那场事,说出来怪不得五弟,正如冉娜甜说的:“是那骚麻逼痒不过,却倒打一耙!”
   我问冉娜甜到底是怎么回事。冉娜甜就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事情是这样的,闷热几天了,昨天又落了场毛毛雨,五弟对冉娜甜说找诊所地址可以迟几天去,他说他好久没吃过丛菌了,想上山去寻些丛菌,过过嘴瘾。冉娜甜也想吃丛菌,但她不想自己上山寻找,说她是过敏体质,碰不得茅草,她要五弟一个人上山去。
   “舒老五,你晓得哪里有丛菌吗?”
   五弟刚钻进松树林,一个姑娘气喘吁吁追上来问。五弟扭过头看,姑娘是冉娜甜邻居,姓张。冉娜甜叫她欢珍。五弟也就叫她欢珍:“欢珍,你熟悉,告诉我哪片丛林丛菌多些?”
   “丛菌喜阴潮湿的地方,一般生长在低矮、稀疏的灌木丛中。这片老林子哪里会生丛菌?”
   五弟对丛菌生长环境自然熟悉,但他不熟悉地方,只好先寻找丛林。
   “你想摘得多,就随我来。”张欢珍招着手笑咪咪叫五弟。五弟就跟着她走。
   张欢珍,父母做主将她许配给一个诨名叫三疤子的人。说到三疤子,我就立刻想起他的样子来:拥有一张又宽又圆的脸,左眼被眼角的一块通红的疤痕挤到差不多要贴在右眼角上,短小的鼻子下嘴角倾斜,一说话,涎水便顺着圆而肥厚的下巴流下去。
   便是这样一个人,一见到姑娘不吹几句牛便不舒服。当然他吹牛也是有本钱吹的,他父亲大集体时是社办企业支书,羊皮帽一个林场的树被他父亲拿着当礼物送给县里各级领导。政策松开后,他的父亲便如鱼得水,做生意,包工程一路绿色通道。当一些人还在为温饱愁眉苦脸的年月,他家就存了一笔着巨款。
   我第一次晓得三疤子这人是八七年,我到木溪卫生院领小儿接种疫苗,在金昌湾路上遇到他。他提着收音机,一面听新闻,一面走。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正好有人叫他:
   “三疤子,借我点钱用!”
   三疤子听到有人找他借钱,就转过身来看。他认得。那人我是后来到木溪开诊所才认得的,叫昶淼。就是当年社办企业会计蔡伯的儿子。三疤子晓得会计家里并不缺钱,要借钱,那他一定是:
   “你屋里要搞大名堂吧。”三疤子说的大名堂就是大建设。
   “不,我也就是想买台收音机,听听新闻什么的。”昶淼说。
   三疤子再蠢也听得出昶淼是调口味。三疤子就生气了,一生气,他那块通红的疤痕就涨得发紫:“你屋里有好多卵个钱?讲话这么怄人?不瞒你讲,我家的钱烧都得你死!”
   “三疤子,好兄弟,我真的是想问你借点钱买收音机哩。你晓得,我屋里吃饭的人多,一个钱有用一个钱的地方。”
   三疤子立刻懵了,不知昶淼的话是调口味呢还真心话?但他似乎不愿让人看出自己分不出话语的真假,就做一种思考状,然后说:“你想听收音,拿我的去就是!”
   昶淼便接过收音机,调试了好一会调出了“美国之音”。
   “赶紧换台!这是敌台!不能收听的!要不警察三分钟就找上门来!”三疤子一面说一面动手换台。
   木溪没有警察,县城才有。从县城到木溪汽车跑六十码也得一个小时,我就知道三疤子智商有问题。
   “张欢珍那么漂亮,怎么同意嫁给三疤子?”得知张欢珍同五弟在丛林做了好事,冉娜甜气得暴跳如雷,喷着唾沫骂张欢珍。我倒是很客观认为,五弟不撩她,她不可能主动提出那样的要求。毕竟五弟是白睡她。
   “你怎么也帮那痒麻逼说话?”冉娜甜愕然望着我。我当然有我的理由。我只是再次问张欢珍怎么同意嫁三疤子。
   “他们两家对的是扁担亲。”
   三疤子长相奇丑,但他的妹妹看上去却长得极其清秀,我印象最深的是她的嘴唇,色泽偏红,让人看了都有想亲一口的欲望。她的牙齿皙白,排列整齐。说话吐字清晰,更有那柔美的声音,一瞬间都让我骨头酥麻,神经迷乱。
   张欢珍的父母为她的阿哥请媒人说亲。她的阿哥说,除了三疤子的妹妹,别的女孩就是神仙他也不娶。
   但三疤子的父母早撂了话:“三疤子一日不讨亲,他妹妹就一日不放八字。”
   张欢珍的父母明白,凭三疤子挑亲的条件,他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老婆。很明显,儿子要讨他妹做阿娘,除非将女儿嫁给三疤子。
   这门扁担亲就这么对上了。
   张欢珍和五弟从丛林出来,遇到一个妇人去摘丛菌。妇人看张欢珍头发蓬乱,脸有泪痕,便问怎么了。张欢珍惊慌得说话期期艾艾,妇人到后终于听明白她说我五弟强奸了她。五弟这时早溜得不知去向。张欢珍要妇人将自己被强奸的事告诉三疤子。其实张欢珍的用意是想三疤子悔亲。但三疤子就是不悔亲,却撂出话说:“但凡以后在石岩湖看到舒老五,见一次打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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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写家庭伦理,颇见用心,作者将生活琐碎随手拈来,丰满,圆润,增添了真实感。技巧只是浮云,细节决定成败。小说虽以五弟为主要个体,讲述小人物的工作,婚姻,家庭圈子,拔出萝卜带出泥,表面看似一团乱麻,而内里是生活的感悟,命运的反思,在叙述之中,自有一股酣畅的元气。【编辑:柳约】【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190519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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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柳约        2019-05-15 22:13:54
  小说风格很粗犷,感谢赐稿渔舟。
一笑寂寥空万古,三分明月照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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