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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知青岁月(散文)


作者:淡文竹雅 秀才,1074.2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5340发表时间:2019-06-15 21:43:45


   1969年1月15日,是我下乡插队的日子。为了响应毛泽东主席发出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高指示,在1968年11月办理了下乡插队手续,我们来自商业系统的子女被分配到了泰来县大兴公社阿拉新大队。
   在荒凉的原野上,风呼呼地刮着,把枯干的荆棘吹得团团转。寒冷的冬日里,人们缩在草房里猫冬,没有人出来走动。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土路上,两辆马车在吃力地行走着,卷起阵阵烟尘。车上拉着几十个行李和大小不一的木头箱子,我和七八个女学生坐在后边的马车上。在马车的后面还有十多个男学生,徒步走着。车到了砖窑那里,上不去岗了,我们几个女生下来了,我和几个男生推车上了岗。
   走了将近2个小时,终于到了阿拉新青年点。青年点共五间土房,中间是厨房,西边是女生宿舍,东边是男生宿舍。屋内是两间房通着的,南北是两铺大炕,屋中间有一排桌子,是供大家吃饭学习用的。这里已经有了几十个知青了,他们之中有文革前下乡的,还有去年8月份来的。老知青们热情地招待我们,而我们却十分的拘谨和茫然,这就是我们落户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了。才十七八岁的青年,远离家乡和亲人,到这荒僻的小村子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扎根农村一辈子,真不知道将来是什么样子。有几个女生看到这种情形,想家了,偷偷地擦眼泪。
   新来的青年都分到各个生产队,我和司春云、李荣等六个人分到了七队。七队的条件好,工分的分值高。和我一起来的田静、姜秀华分到二队,二队困难,分值也低。那时候讲究的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服从分配是最革命的行动。在上个世纪60年代末,人们还沉湎在文革的氛围中,一切都离不开革命二字。人们的思想是高度的统一,人们的行动也是绝对的一致,何况初出茅庐的青年学生呢。我们被当时的革命热情激励着,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就是最光荣的。
   白天青年们分别到自己的生产队劳动,晚上收工回到青年点吃住。饭后还要学习革命文件,学习毛主席著作,学唱样板戏。这么一来,大家渐渐地也就不想家了。由于是冬闲,农民忙着过年了。也没有太多的农活可做,逐步地适应了那里的集体生活。转眼间过春节了,青年们都回家过年,只留下几个男青年留守。过了正月,就开始备耕了,青年们陆续地返回青年点。我们三个女青年和生产队的小姑娘们(当地的习俗,对没结婚的女青年的称呼)一起扒麻杆,那是头一年沤好的青麻,扒好后用于做生产队马车的绳套。这个话不太累,但是特别的脏,把沤好的麻,用手在根部折一下,顺着往下一扯,麻坯就下来了,然后捋好了,一绺一绺地放好,就可以了。扒麻的粉末呛嗓子,灰尘很大,扒完麻衣服上全是土。干完这个活计,就开始备耕了,我们跟着马车去地里送粪,用木锨把粪扬开,一天下来,累的胳膊、膀子生疼。
   生产队的妇女队长叫高兰,长得白净,秀气,对人也温和,和我们很亲近。还有一位叫陈万瑞,非常热情,家就在我们青年点的后院,她请我们三位女知青到她家里吃饭。这里人们的生活习俗与江南(嫩江)的农民不一样。屋子里都是圈炕,有西窗户。家里很干净,梁坨都擦得油亮,墙上刷的是当地特有的一种白土,没有石灰白,呈灰白色。她们家的被子叠的很整齐,摆在炕琴(放在炕梢的柜子)上面,然后用一块白被单把被子一层一层地掖好,看上去是一床床干净整洁的被子。锅台很干净,灶坑门,每次烧火后,都用白土把火燎的痕迹抹掉。开饭了,我们三个和万瑞一起盘腿坐在炕上,四方的小饭桌上,先摆上四个小咸菜,然后再上炒菜和炖菜。主食是年糕饼蘸白糖和荤油。特别的香甜。有时候,还请我们吃稷子米饭,鲫鱼汤。这是款待贵客的饭菜。稷子米粒比小米粒大,做起来很麻烦。要泡米,煮熟,再捞出来蒸。鲫鱼汤熬成白色的,里面不放酱油,不调色。喝起来很鲜。只是稷子米饭我们吃不习惯,饭粒很散,味道也没有小米饭香。万瑞的父母对我们特别热情,问这问那的,那份真诚让我们特别感动。
   天气逐渐转暖了,春耕生产开始了,我们下地播谷子。前面是一副犁杖趟地,后边一个人点种,再后边一个人踩格子。我穿着一个大号的棉胶鞋,一步紧挨一步地踩格子。晚上回到青年点,都要上不去炕了。大家开玩笑地说,要扯着猫尾巴上炕了。虽说我从小就能干活,个头也高,可是几天下来,真的有点坚持不住了。整天吃的是玉米面的大饼子和高粱米饭,菜里也没有什么油水,身体逐渐感觉不适。一天早上刚吃几口高粱米饭,就觉得胃不舒服,吃不下去了。放下饭碗就去生产队上工去了。还是踩格子,走着走着,就觉得头疼得厉害,浑身发冷。勉强坚持了一头晌,就请假回来了。中午饭也没吃,躺在自己的铺盖上滚来滚去,头疼得直哼哼,心里特别的难受,好像五脏六腑要翻出来一样。负责做饭的卢姐过来了,问道:“你都觉得咋样啊?”我说:“头疼的厉害、恶心,难受死了。”卢姐说:“你不是起什么了吧?”我说:“不知道呀。”卢姐马上对另一位老青年于淑先说:“快去,到后院把老纪太太找来,她明白!”
   说话间,我已经坚持不住了,只觉得天旋地转,恶心难受,一个劲的哼哼。这时,老纪太太来了,她拿着一根纳鞋底的大马蹄针和一个拔火罐,看了我的病情之后,马上用那根针对准心口窝扎了下去,用手挤出一点黑色的血,然后用火罐在那个位置又拔了一个火罐,再用一块小手指粗细的面碱送到肛门里。不一会儿,我感觉舒服了一些,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头不那么疼了,心里也稳当了一些,可是,又有一种感觉让我忍受不了,我说;“卢姐,我要上厕所!”这时卢姐和于姐把我扶到了屋外,往厕所方向走去。我只觉得马上就要排便,两位姐姐忙把我扶到附近的柴火垛的旁边,我也顾不得其它了,便蹲了下来,排出了一滩稀水。便后,立刻就觉得心里不那么闹了,头也不那么疼了,只觉得浑身无力,像瘫了一样。回到宿舍,就盖着被子躺下了,昏昏沉沉地睡下了。真得感谢这几位大姐,要不是她们有经验,我的小命就没了。这种病俗名叫“攻心翻”弄不好会要命的。
   第二天,什么也吃不下,起来后只觉得特别的虚弱。卢姐说:“宫,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吧。一会儿你到大队部那看有没有去车站的马车,搭个车回去吧,好好养养病,好利索了再回来。”我当时恨不得马上就回家去,可是要先到20多里外的火车站,乘火车回县城。青年们都下地劳动去了。我自己背着一个黄军包,来到了大队部,看到那真有一台马车,上边坐了好多的人,要去火车站。我谁都不认识,还没等我说话,那挂大马车已经向村外走去。又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车来。怎么办那?不回去吧,谁会照顾自己呢?回去吧,这么虚弱的身体怎么能走了20多里地呢?当时一心想回家,回到父母的身边,吃上妈妈做的可口的面条。我犹豫了一会儿,就做出了决定,步行去火车站。
   走在乡间的土路上,心里像揣个小兔子,砰砰乱跳,这一路上没有村屯没有人烟,看着荒凉的原野,想到当地人讲的鬼怪的故事,心中一阵阵的害怕。看着远方大地与天相接的地方雾气升腾,在春日的阳光下弯弯曲曲地晃动着;看近处,风把枯草吹得团团转,像是受鬼魅的指使跟随自己一路同行一样。顾不得这些了,只有一个想法——回家。这种迫切的愿望使我忘掉了病痛,忘掉了害怕,执着地走在这荒无人烟的乡间小路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火车站。知青们回家,大都搭乘货车的守车(货车最后的那个车厢),因为没有钱买火车票。守车的工作人员也很理解,一般都为知青们回家提供方便。来到火车站,便搭了一辆火车的守车回到了县城。一进家门,妈妈又惊又喜,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妈妈也抹着眼泪,听我诉说了自己得病的经过,赶紧去和面擀面条。吃了妈妈做的热汤面,胃里暖了,心里安了,病也好了许多。
   在家里养好了身体,很快就回到了青年点。到队里没上几天工,就和孙颖达、韩艳茹、田静几个女同学一起被选到菜园子上工。菜园子原来是大队的苗圃,有一对老人在那看守着。这回来了几位小青年,一下子有了生气。我们主要负责种菜、锄草、拔草、浇水,卖菜等活计。菜园子的整个工作由姜立金负责。他当时是副点长,负责后勤服务工作,没事就和我们一起干活。但是干什么,怎么干还是他说了算。他特别恨活,谁要是偷懒,他很严厉的批评,大家还有点怕他。他办事有主见,会管理,自己也能吃苦,时间长了我们还有些依赖他。
   大田种完了,正是种菜的好时节,我们跟着老园头李二海(会种菜的农民)学打池埂子、翻土、播种。种菜是个细活,畦埂子要先修好,踩实,然后把畦子里的土翻好,把土坷垃打碎,用耙子把土搂平,再把粉碎的农家肥均匀地撒在池子里,浇水、播种,然后用土覆盖好。每天浇一到两遍水,几天的工夫菜就破土发芽了。我们天天盼着小苗快点出来,当看到纤细的小嫩芽从土里拱出来的时候,那份高兴劲就别提了。菜在我们辛勤的汗水里和好奇的眼光里一天天地长大了。每天浇两遍水,及时拔掉杂草,如果发现菜生了虫子,还要打药。一天下来也挺辛苦的。尤其是薅草的活,整天蹲在那,时间一长了,腰酸腿疼,站都站不起来。一天,在一片葱地里薅草,一条垄有一里地那么长,这几个女生商量好了,别太快了。薅到一半儿,姜立金就忍耐不住了,高声喊道:“快一点!别磨洋工!薅不到头不让你们歇气!”我们几个小声嘟囔着,“都要累死了,他咋这么狠呢。”后来我们就给姜立金起了个外号“老狠”。
   菜园子管理的很好,除了供应青年们吃菜,还有剩余的,为了贴补生活,就把剩余的菜卖给当地的农民。一天,天有点阴,我和老知青李长林到时雨大队去卖菜,李长林赶着小毛驴车,拉了一车小葱、芹菜、韭菜、香菜等,我负责称菜收钱。这个村子距青年点有10里多地,没等菜卖完,就下雨了,我们忙收拾好就往回返。开始下的是小雨,还勉强能坚持着。我只穿了一件半袖的单衣服,也没带雨具。只有硬挺着了。雨水淋湿了衣服,紧贴在身上,小风吹来这个冷呀,真后悔没带一件厚一点的衣服,心里盼着快点到青年点。马上就要进屯子了,忽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真是无处躲无处藏,任凭大雨淋着。李大哥用劲拽住缰绳,生怕小毛驴不听话,还叮嘱我,别害怕,马上就到家了。等到了青年点,我浇的像个落汤鸡,冷得只哆嗦,上牙打下牙。忙换下衣服,盖上被子暖和。
   菜园子的角瓜开花了,要起早去给花授粉。清晨,天刚刚亮,我们就走在去菜园子的路上了。菜园子在屯子的东边,大约有2里多地远。初夏的早晨,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各种花草布满了露珠,空气特别的湿润、清新,边走边唱着当时的革命歌曲,一边采摘野花,一路嬉笑打闹着走来。忽然听到一种特别难听的嚎叫声,声音拉得长长的,让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大家放慢了脚步,田静吓得躲到了我的身后。这是什么声音呀,谁都没听到过,莫不是狼吧!凭着从当地农民那听来的一些话,我们分析可能是狼。大家都害怕了,不敢往前走了。观察了半天,没什么动静,叫声也越来越远了。我们加快了脚步,胆战心惊地往菜园子走去,刚才的高兴劲荡然无存。
   菜园子方圆有几十亩地,种了各种蔬菜,有越冬时吃的大白菜、萝卜、马铃薯、大葱等,还有时令青菜,有小白菜、水萝卜、芹菜、韭菜、菠菜、小水葱、豆角、大头菜等,足够70多人吃一年的了。在菜园子的空隙地带我们还种了好多花草,有的已经开花了。晨曦透过树林照在菜地上,晶莹的露珠闪着耀眼的光,一层薄雾像轻纱一样在菜地的上空飘荡着,各种蔬菜伸展着叶子,一片生机盎然。看到这美丽的景色,忘记了刚才的恐惧,竟然忘情地赞美起来。韩艳茹是一个喜欢浪漫,爱动感情的人,她高声喊到:“啊!真美呀,初夏的——早晨!”大家又有说有笑起来。
   这时,老园头走了过来,我们几个忙过去问:“大叔,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呀?那么吓人。”大叔说:“你们听到了,那是野狼在叫呀,一般是在清晨,白天听不到狼叫的。狼叫起来瘮人,要不怎么叫野狼嚎呢。”又说:“不用害怕,狼怕人,只要你不惹它,它就不会害你的。再说,狼最怕火光了。真要是遇到狼,点上一把火,就会把它吓跑了”。“啊,狼也怕人那。”大家放下心来,到地里去给角瓜、窝瓜授粉去了。把没结瓜的花摘下来,扣到结瓜的花上。
   菜园子里住着一对老夫妻,老头70多岁了,没有儿女,只有一个小巧的老伴和他一起生活。听说他的老伴年轻时是有钱人的小老婆,解放后,她生活无靠,便和老陈头生活在一起了。她什么也不会做,整天盘着腿坐在炕头上,每天必须吃一顿白面面条,老陈头用那双粗糙的大手给他擀面条,自己吃粗粮。这个老太太长得特别的小巧精致,一看就知道年轻时是一个小美人。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整天和一只狸猫玩,还叫它孩子。我们每次去都想多看几眼这个神秘的小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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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知青下乡的这段历史具有鲜明的时代印记,随着时间流逝,早已尘封,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更是非常陌生,但是,我们是应该去了解这段特殊历史的。正如作者开篇所言,这段知青下乡的运动起源于毛泽东主席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高指示。作者那时候正当青春年少意气风发,响应了毛主席的号召办理里下乡插队手续,我们来自商业系统的子女被分配到了泰来县大兴公社阿拉新大队。围绕着这段特殊的生活,作者讲述了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些人那些事。那时候的生活条件是艰苦的,但是人与人之间友爱帮助,与当地的青年成为了朋友,有的女青年甚至嫁在当地落户,而作者在一边的劳动里,没有放弃对文化知识的学习。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作者后来被推荐上了大学,调回了城里工作。作者笔下的知青生活呈现了许多知青青年的百态人生,令人唏嘘感叹。五十多年过去了,虽然大家天各一方,但是大家一直密切联系,互相往来,互相帮助,成为令人羡慕的老知青。是的,正如作者文末所言“知青,为历史写就了厚重的一页,历史为我们建树了一个特有的群体。为有这个独特的称谓——知青,而骄傲和自豪!”文章具有历史的厚重感,展现了知青特殊群体的人生经历和精神面貌,令人触动。欣赏佳作,推荐赏阅。【编辑:叶华君】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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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叶华君        2019-06-15 21:46:37
  感谢老师讲述的这段关于知青的特殊生活往事,这段往事是知青人生轨迹的一个缩影。历史不会忘记你们,你们是那个时代最可爱的人。也祝愿知青前辈们晚年安康幸福。
叶华君,成都市作协会员,东部新区草池街道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我有一颗善感而质朴的心,我爱我的家乡我的亲人!QQ1052430610
回复1 楼        文友:淡文竹雅        2019-06-16 14:39:40
  谢谢编辑老师辛苦编按。谢谢老师对知青们的特殊经历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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