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华夜剑歌行(小说)
第一章
一片飘满白雪的竹林内突然传来悠扬的琴音,琴音未绝,只见远处已经赶来一辆红色小轿。
红色轿中之人是谁?尚未可知。不过四名轿夫的脚步却快得出奇,之前还在结冰的湖上奔走,此刻已经走上竹林小径,然而无论是在打滑的冰面还是曲折小径他们都健步如飞,四人配合得极其默契,就宛若一人,那轿子始终平稳地抬着。
竹林内的飞雪越来越大,琴声也越来越急,而这四名轿夫的脚步也越来越快。一曲琴音渐落,只见飞雪之下盘腿坐着一名白衣少年,少年面白如玉,眉目如剑,双眼似有流星暗闪,唇角如有薄冰之寒,就像是一尘不染的仙人。
他白色阔口长袖映衬着一双修长完美的手指,双手平稳地压在那古琴之上,漫天飞雪飘落在他的周围,但他的白衣却不沾一丝雪花,显然内力极高,半片飞雪都近不得他身。
只见那轿子已到,少年微微侧目,宇眉如剑,微微一翘,额间一抹如墨发丝轻轻垂下。他随手拿起腰间的白玉酒壶,拔开塞子,顿时酒香四溢。
而此时,少年周围已经围满手持刀剑之人,他却在悠闲地饮酒。
原来除去那轿子之外,先前已经来了一伙人,不过都离那少年有一段距离,远远地站着,全都手持兵器,未曾行动,似乎都在等待什么,如今轿子里的人来了,他们似乎已经等到要等的人,而弹琴的人也已弹完一曲。
那少年白得就如同出尘之客,他衣是白的,插在身旁的剑是白的,连弹的也是具白玉琴。那白玉为鞘的宝剑立在雪地中,风吹过便发出嗡嗡之声,剑如有灵,这使剑者的武功也自然不会弱。
只听他朗声说道:“风雪寂寂,远山为伴,诸位何故扰我清梦?”
“寒秋白,快将《寻龙决》交出!”说话的是一名系着金腰带的大汉,来了许久,只是未曾出声,而在等那轿子到了才敢出来耀武扬威。
寒秋白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然后道:“敢问阁下,这《寻龙决》是谁的?”
“自然是宋卫晖的!”
寒秋白又冷笑一声,“既然是他的,你又何故来要?”
“我们不是来要,是……”
后面一个“抢”字被他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涨红的脸如同吃了一只死蛤蟆般难看。
寒秋白摇头冷笑一声,是在笑这世人的愚昧,也在笑这世人的猖狂。他低头抚着手中之琴,缓缓地道:“宋卫晖是我八拜之交的义兄,他临死之前将《寻龙决》交给我保管,那我便要替他保住此物,你们这些人如此前来,是在质疑我没能力保住它吗?”
他的话犹如冰寒冷的冰刀轻轻划过,却又足以见血封喉。
那轿中之人终于开口说话,那声音苍老而低沉,显然是位老者,他道:“寒秋白,我劝你还是不要与世人为敌的好,那宋卫晖就是得了一本不该得的书而成为丧家之犬,四处被人追杀至死,如今你却扬言要替他守住这本破书,难道就不怕被天下人追杀吗?”
听到轿中人说宋卫晖如丧家犬,寒秋白愤怒地握紧插在地上的那把白玉宝剑。待那老者说完,他高声道:“真是毫不讲理的一群人!冠冕堂皇的一群人!你们枉称江湖中人,毫无道义可讲。既然是本破书,你们为何还要穷追不舍赶尽杀绝?莫非正如传闻所言,这书中竟然记载了王陵宝藏的下落?”
老者冷笑道:“嘿嘿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弱肉强食向来是自古王道。年轻人,你难道不懂吗?老夫今日就教教你罢!”
寒秋白哗地起身,他这一起身宛如玉山拔地而起,白色衣袍如水垂落,腰间玉佩随风轻摆,而那白玉琴也随之翻滚而起,他单手接住那琴,啪地将琴立在雪地上,琴上挂着的穗子随风轻摇,发出细碎的撞击声。
寒秋白朗声道:“恕晚辈不懂你们那些王道,也不想懂!”他说完已经抽出白玉剑鞘内的长剑,长剑寒光若水,剑光映在他那双似水眼眸上,与此同时,众人已经大喊大叫着齐向他杀来,刀光剑影,各种兵器铺天盖地朝他身上袭来。
长剑翻飞,剑气如虹,仅短短数招,他便已经结果那些围攻上来的人。
寒秋白的剑太过可怕,不似他人那般温柔,只见银色的剑身之上,滴落点点鲜血,红色的鲜血溅落在雪地上,就如一片洒落的红梅。他的目光如水,冰冷无情,缓缓朝着那四名轿夫走去,那四名轿夫原本也是一等一高手,见到眼前情形不由微微朝后退了退。
武者一旦退缩,心中便有畏惧,若心存畏惧,便已是不战而败。
轿中之人大喝:“废物……”飞身窜出来,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脚踢在寒秋白刺出的长剑之上,长剑发出“嗡”的脆响,寒秋白微微侧身,双脚离地,腾空而起,又紧接着朝他刺出第二剑。
老者伸出双手搁在剑中,只见那削铁如泥的宝剑竟然无法削去他的双手,原来他的手上戴着一双特殊的手套,那是一双金丝做成的手套,无坚不摧,至今为止还没有什么神兵利器能够划破那双手套,也正因如此,江湖人才会对拥有这件神兵的人感到闻风丧胆。
那老者究竟是何人呢?他便是江湖鼎鼎大名的金岳麟,而金岳麟又是何人呢?他便是三门五堂中金门的门主。
三门五堂,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八个帮派,它们分别是英雄门、七星门、金门、五灵堂、追风堂、鸿儒堂、天狮堂、伏虎堂,三门五堂在江湖之中几乎就是同气连枝,也就是说:今日金岳麟所代表的便是三门五堂的势力,被三门五堂盯上的人在江湖中几乎都死得很惨,例如宋卫晖便是其中一位。
宋卫晖偶然间得到一本旷世奇书,名唤《寻龙决》,传闻此书乃是神算子柏所著,此人本算不得什么江湖中人,因为他不会半点武功,不过他却有着一个令江湖人都闻风丧胆的名字——夺命先生!
他平生不断富贵,只算人生死,他若是断谁死,谁不久之后便真的会死,可谓江湖中最为神秘的一位人物。
而这位前辈所著的《寻龙决》自然也非比寻常,寻龙宝穴,乃是暗指王室龙脉宝藏所在。
传闻这《寻龙决》内记载着一个令武林人士疯狂不已的秘密,据说这个秘密是与宝藏有关,而这个秘密曾在江湖中引起过腥风血雨,无数江湖中人为之争斗,后来但凡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被朝廷杀死,这个秘密也就成为一个传说。
如今这尘封已久的秘密却又因为一本奇书而重现人世,试问江湖中谁人不想得?所以宋卫晖便被江湖各大门派追杀至死。
宋卫晖临死之前将《寻龙决》交给寒秋白,而寒秋白也为此踏上这条血腥的不归路。
金岳麟想要杀死这位俊朗少年,不过少年的剑并不是吃素的,很快寒秋白就已战上风,四名轿夫见形势不对,急忙飞身围攻而来,寒秋白修长的双腿在四人之间飞快地踢着,这脚法之快令人无法看清,而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剑更快,一瞬之间便已卸下金岳麟的一只左膀。
金岳麟痛得滚地哀嚎,正当寒秋白还想再刺出一剑之时,不远之处赶来一群人,为首之人乃是追风堂的堂主侯青爵,侯青爵此人算得上是三门五堂中武功最厉害的人,他一出手便令寒秋白不得不收剑退下。
冷厉的风雪吹在二人之间,而金岳麟胳膊上的鲜血如同泉涌,令他蜷缩在地,颤抖不已,他却抓起一把雪捂在伤口之上,直挺挺地又站起来。
侯青爵朗声对寒秋白道:“寒秋白,我劝你最好不要和我们为敌!三门五堂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寒秋白冷笑一声:“只怕是这个江湖惯你们太久,我寒某人却万万不能!《寻龙决》在我身上,有本事,你们就来抢!”
他说完,背负白玉琴,飞身而去。
……
一家酒肆内,照常围绕着一群三教九流之徒,酒肆内的小二拎着手中酒坛来回穿梭于酒桌之间。
只听这些人纷纷在议论一件事,那便是七天前金门掌门一只手臂被人给卸下来的事。
这三门五堂一直在江湖中很有声望,金岳麟是三门五堂中年龄最长者,备受尊重,被称为尊者,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金尊者却败给一位十七岁的白衣少年,而这少年的来历却鲜为人知,大家只知道他叫寒秋白,手中的剑极快。
而这位寒秋白现在又在何处?他去了花墨色轩,这花墨色轩的主人据说是位旷世美人,名唤玉紫凝,外号玉蝶仙子,是位千年都未能出的一位绝色女子,她的美貌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而她还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哥哥,当今武林盟主玉名苑,二十八岁称霸武林,得江湖令,号令群雄。
江湖中有多少人想见美人一面却不能,而她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邀见寒秋白,寒秋白七天前才与金门一战,如今花墨色轩公然邀约,真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第二章
寒秋白负白玉琴而至,随丫鬟一路朝花轩走去,只见花轩之内白色帷幔漫天飘动,里面立着一娉婷少女。
她一袭紫色轻纱长裙,黑色长发宛若瀑布倾泻,当她闻声转过来之际,只见面上戴着一层紫色浮纱,浮纱极薄,将那旷世容颜若隐若现地衬托出来。
花轩的几案上燃着一只小巧的香炉,香炉散发出清淡的檀香,寒秋白原本大步而行的脚步突然止住了,立在那儿看着美人发呆。
其实也怪不得这少年,世间任何人初见玉蝶仙子都会被其旷世容颜所惊住,而寒秋白眼中所见的也自然是世间难得的美貌容颜,这容颜难以细细描绘,像雾里看花,像高山流水,超越人类所能幻想到的一切美丽,是那种不惹尘埃的极仙之美。
玉紫凝奇美自不用多说,她说出来的话也是极好听的,就如同泉水撞击在石头上的清脆声响,又如寒秋白手中弹出的一缕销魂琴音。
她淡幽幽地道:“公子在竹林中杀金门一半的死士,而金尊者也被你卸去一臂,为此江湖便有传闻:白玉佳公子,月影杀人剑,夺命琴音现,滴血不沾衣。”
她说完随手指着那几案道:“不知紫凝是否有幸能够一睹夺命琴音的风采?”
寒秋白微微一笑道:“再是夺命琴音遇到旷世美人也只能是绕指柔!”他说完将白玉琴搁在几案上,长袖一挥,便行云流水地弹奏起那古琴来,琴声悠扬,仙音绕梁。
正当他弹得专注之际,突然一只银色的夺命飞镖从他喉前飞过,这飞镖又轻又快,本是难以抵挡的,谁料他却微微侧身,连同几案一起退后一尺,二指一挥就将那飞镖打在几案上,再看那竟然是一只薄薄的银光蝴蝶镖。
寒秋白道:“传闻紫凝姑娘不仅美丽,一手冷兵器更是使得出神入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玉紫凝冷冷一笑,只见她纤细玉指如兰,随手一收那原本钉在几案上的银光蝴蝶镖就被收回手中,原来那银光蝴蝶镖的尾后有一条极细的透明丝线系着,这种透明丝线比蛛网还细,若不仔细查看,根本就注意不到。
她收回银光蝴蝶镖的一瞬,又已从袖口发出另一支银光蝴蝶镖来,寒秋白抬起白玉琴来阻挡,与此同时,只见她紫色裙衣飘然飞过,一股惊鸿之影已经跃到他的头顶,她另一手持银光蝴蝶镖朝他白色的颈子下闪过,那银光蝴蝶镖的蝶翼锋利无比,瞬间便令他白色的颈子下多出一抹殷红血痕。
寒秋白怀抱白玉琴,急促后退,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正色道:“姑娘,这岂非就是你玉家的待客之道?!”
玉紫凝收手停战,拱手笑道:“寒公子,多有得罪,方才我只不过是想试探公子的武功如何,还望见谅!”
“是玉盟主派你来试探我的?”
她缓缓点头,又道:“家兄年纪轻轻便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江湖中有很多人对其不满。入主天下风云城之后更可谓是步履薄冰。所以他四处搜罗各派高手,想要纳为己用,特别是寒公子你这种不与任何门派世家有牵扯的独行侠。”
寒秋白伸手抹去脖子上的血痕,道:“你们想要让我加入天下风云城?”
玉紫凝微然点头。
寒秋白淡然一笑后,说道:“不过寒某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不喜受制于人,更无意加入天下风云城。”
玉紫凝仰头微笑着道:“公子本是闲云野鹤,行如孤狼,你不愿意身处事端,岂料却受义兄所累,要与江湖众派为敌。江湖这条路,公子既已踏入,最聪明智慧的生存法则就是尽快找到战营立足,否则身后无人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试问公子一人如何能敌得过众人?公子若是愿意归顺家兄,便有天下风云城做靠山,如此一来三门五堂便不敢再与你为敌。”
寒秋白深深吸了一口气,似在认真考虑她的话。
她见他神色如此,便又道:“公子武功高强,自然不会将三门五堂放在眼中,可是三门五堂向来同气连枝,若是他们联手攻之,公子只怕也难以招架。这日子久了,人就会倦怠,将来公子下场恐怕不会比宋卫晖更好。”
寒秋白轻握双拳,低叹道:“姑娘所言确有道理。”
她柔声又道:“公子温润如玉,若非情义深重自不会插手此事,不过事不由人,公子若想置身事外只怕已难。家兄十分敬佩公子为人,紫凝也不愿见此玉人尽毁,还望公子能加入我天下风云城,助我兄妹二人一臂之力!”
玉紫凝每一句话都说得诚恳至极,一步步将寒秋白抗拒的心引向天下风云城,最终他还是点头同意去见玉名苑。
二人即刻启程赶往天下风云城,天下风云城是历来武林盟主居住的城池,夺命玉郎玉名苑,年纪轻轻便夺得盟主之位,凭借的是他一身绝世武功,由于他的年轻许多人都对其不服,私下各门各派都暗自聚集势力与之抗衡,可以说自玉名苑成为武林盟主以来,江湖各门派都不受控制,基本上他这个武林盟主就是个空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