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香】饮食与世事(杂文) ——简园的日常生活
15年10月我做了胃癌手术后,按照医生嘱咐,出院后饮食便注意了起来。慢慢从细嚼慢咽代替了过去狼吞虎咽的恶习,在这种由吃饱到品味的饮食习惯改变过程中,竟使我发现许多有趣的事情来。比如一盘菜主次分明有序,主要的,次要的,还有配菜和点缀,犹如一个单位有领导也有群众,甚至群众里还有积极的,一般的,独立特行的——比如鸡蛋汤里滴几滴香油,香油不就活脱脱一个中国的梵高——徐渭嘛。
越琢磨越有趣。原来食物与人一样,也有性格,或内敛、安静,或奔放、张扬。安静的食物性淡,如白菜土豆粉条,可以举出一大串;张扬的食物性炽,如大葱辣椒生姜,可以列出一长队。安静的食物波澜不惊,从容安详;张扬的食物热烈如火,辛辣爆裂。
一日三餐,菜疏当先,锅碗瓢盆的厨房交响乐中。做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一颗菜,一块肉,一根葱,一颗蒜,甚至微如芝麻也都用另一种风格——哑剧的形式演绎着生命的分离与聚合,磨难和欣慰,死亡和新生。叙述着生命之神秘。
我平时喜欢吃的砂锅炖肉白菜和粉条。渐渐就看出了些许门道:一把粉条,没入锅前丝丝缕缕,剪不断理还乱,宛如世事,纠结在一起。一下锅就像我的一个朋友,跟谁都能聊到一块,别人好坏全部接收。和人交流的口头禅就是谁谁说,到最后就是没有自己说。粉条恰如此君,炖的时间一长,最后黏黏糊糊,分不清谁是谁,理不出个短长,真正成了一锅粥。再说白菜,炖的过程始终随和淡定,有原则不失个性,像一个上下平衡的单位副手,虽然自己很低调,但用人却独辟蹊径——大胆从容自信。把提不起来的豆腐推向前台,使其充分发挥其呼吸吞吐,乾坤大挪移的独家功夫。在不知不觉中就把荤与素这对对立冲突的矛盾就完美的和谐掉了。一阵煎熬,大肉的油腻里有了清淡,粉条爽滑脆硬有了荤腥,完美的体现了一个副手的职业素质。最后,给砂锅来个锦上添花,搞个仪式感,加点葱花、姜丝、香菜、麻油,一砂锅的平和,柴米油盐菜肉调料等等完成了生命的大一统,这时吃起来,砂锅便似有了陶渊明的桃花的香味。若是晚上,倒一杯酒,竟然生出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意境。不过,胃癌患者最忌烟酒,遗憾的只能酒樽空对月了。
其实,在冬天,我常常是做一顿吃两顿。下顿热时,砂锅就多了一份暖暖的温情,很是享受。将剩下的砂锅置于蒸锅之中,下注开水,让热气袅袅上升,浸润,食物渐渐就有了一丝温热。热水温,让砂锅不再凉。这样吃时,添了一份雅致、一份闲情。当然,这样的温食,前提是天气不能奇寒,如果冰天雪地,则徒然也,犹如重温一段搁置太久的感情,少许的用心根本化解不了久远的那份生分和隔阂。
温食就是稍稍加温,恰到好处,让食物生出一份温暖,多一些人间情感。这种情感是暖的,暖口才能既暖心又暖胃。
口,于人至关重要。能好好说话,就犹如这温食,给人以安详平静的感觉,让人从心底感到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