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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浪花】那年月(散文)


作者:独钓清波 白丁,84.2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841发表时间:2023-01-05 14:29:19
摘要:去过几次农村,对农民多少有了些了解。虽然当时年纪尚小,但也感受到了农村的苦,感受到了农民的不易,同时也看到了那时的农民身上特有的,吃苦耐劳的崇高品德,以及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待人生的乐观态度。

【浪花】那年月(散文) 那年月(四)
  
   去过几次农村,对农民多少有了些了解。虽然当时年纪尚小,但也感受到了农村的苦,感受到了农民的不易,同时也看到了那时的农民身上特有的,吃苦耐劳的崇高品德,以及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待人生的乐观态度。
  
   一、缺油少盐的饭菜
  
   为什么说那时的农村穷苦,这就要从缺油少盐的饭菜说起。
   大姨夫在县广播站工作,每个月的工资三十元左右,这和那些纯粹靠种地生活的人家比起来,大姨家是比较富裕的。不过大姨家里的孩子真的是太多了(七仙女和俩公子),还要加上我这个时不时常去混饭吃的,所以生活也经常是捉襟见肘紧巴巴的,这在大姨端上饭桌的饭菜能看出来。
   在那时的农村,每家都是两口大锅,烧的是苞米杆(读gāi音)子或苞米瓤子,还有就是毛嗑①杆子;房子是坐北朝南东西屋,中间隔着外屋地②,外屋地的过道两侧是两口大铁锅;两口铁锅一大一小,小的用来做主食,也许是蒸小米饭或者贴苞米面饼子,大的用来做菜熬汤。当然了,这也不是绝对专门给人做饭用的,有时也会用来熬猪食,我还看见过大姨用锅来染衣服。
   大姨做菜先用长柄铁勺子在一个大瓷坛子里挖一点儿猪油(是一点儿不是一勺),然后在烧热了的大锅里滑上几圈。乳白色的猪油在高温下滋啦啦地响,顺着锅边流到锅底慢慢地变成了液体冒出了青色的烟雾。大姨把切好的葱花往大铁锅里一撒,猪油和葱花混合在一起,随着青烟泛起一股子香味儿;再把一大盆茄子土豆或豆角土豆往大锅里一倒,用大铁勺子使劲儿翻炒几下,转身揭开大水缸的盖子,用大葫芦瓢舀两瓢水倒进锅里,又在酱缸里擓上一勺子大酱在锅里搅合几下;然后拉过一捆苞米杆子往灶坑里一塞,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坐在小木墩子上拉起锅台旁边的风匣,呼哒呼哒几下子,灶坑里的火苗噼噼啪啪的由红变白,不大一会从锅里冒出了大酱的香味,还隐隐约约地有一股猪肉的味道。
   每次吃饭我都往前探着身子,举着筷子,瞪着眼珠子,伸着脖颈子,使劲地往装菜的大海碗里看,盼望能有奇迹出现。可碗里依旧看不到油星儿,更别说有肉了,就连肥肉渣滓都没有。
   大姨夫吃一口菜,往嘴里扒拉一口饭,然后看着我一边嚼一边摇头晃脑地说:“香,真香!”
   我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还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再看看其他兄弟姐妹,他们也都是低头吃饭,没有一个人像我一样左顾右盼的,看样子每个人吃的都挺香。为什么我吃在嘴里难以下咽呢?我学着大姨夫的样子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赶紧端起饭碗往嘴里扒拉一口饭,然后学着大姨夫样子,使劲儿地吧嗒嘴咀嚼,在心里想着饭菜很好吃。
   饭菜在嘴里分了家,菜和着口水顺顺当当地咽下去了,可小干米饭就像有刺儿一样地堵在了喉咙,在嘴巴里直打转,就是不往下走。
   听见我吧唧嘴,大姨道:“华儿,好好吃饭,别学你大姨夫吧唧嘴,他吃啥都那样。”又心疼地:“农村饭菜就这样,吃习惯就好了。”
   我苦着脸嗯了一声,我都奇怪,这嗯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无论我怎样想像饭菜好吃,怎样吧嗒嘴表现出香的样子,但是小米饭还是赖在嗓子里不肯往下走:“大姨,给我一碗水,我泡饭。”我对大姨道。
   大姨夫笑嘻嘻地说道:“你看这眉头皱的,还能好吃?”大姨夫好像吃完了,把碗一推接着刚才的话茬:“大城市的人天天吃大米白面,这饭肯定咽不下去。”
   我看着大姨夫,心想,咋也比这饭菜强。
   后来我偷偷地问大姨:“大姨,你们吃饭咋那么香呢?”
   大姨笑了:“你要是知道种地的辛苦,就不会觉得饭菜不好吃了。”
   我一头雾水:“那淑芳他们也没种地,他们咋也吃的那么香啊?”
   “傻孩子,那是他们没吃过大米饭,也忘了白面馒头是啥味儿了。”
   “啊,没……”
   “华儿啊,要不是上你家,你大姨我也是连大米长啥样都不知道。”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真是不知其样,不闻其味,心无他求啊。这是我说的。
   ① 葵花籽
   ② 厨房
  
   二、杀猪菜
  
   在一家叫做农家院的饭店吃杀猪菜,没吃出猪肉的肉香,只觉得满嘴都是调料味。这让我想起来小时候在农村,参加杀年猪的热闹场面,还有那入口即化满嘴流油,肉香十足的农家杀猪菜。
   我小的时候,我们国家还很贫穷落后,人们的生活质量都不高。城镇居民用油吃肉是供给制是限量的,主妇们做菜用油都得掂量着来,更别说敞开吃肉了。
   虽说城里人生活清苦,但是和生活在农村的人相比较,城里人还是相当优越的,农民是没这样待遇的,他们只能靠自己养的猪来维持一年用的食用油,除了过年或婚丧嫁娶,一年四季很难看见碗里有荤腥。
   那时在农村每年一开春,大多数人家都买猪崽儿,但也只限一只,就是养鸡也不能超过三只,这是上边规定的。
   猪崽儿抓来前两个月,这是猪们生活最好的日子。主人把猪放到猪圈里,侍候得干干净净,每天都用营养极佳的粮食喂食它们。等小猪长到一定的重量定了型,他们的生活质量就开始下降了,因为猪长大了,用粮食喂不起,从此后猪的伙食变成了淘米泔水,充其量每天往地上撒两把苞米豆或者黄豆.
   农家自己养的猪白天不圈养,而是统一由生产队放养,一般的是生产队选定有残疾或五保户当放猪倌。猪倌每天早上在大街上吆喝收猪了,各家把猪赶出来交给猪倌,傍晚猪倌把猪赶回来,猪各自跑回自己家,都说老马识途,其实猪也能自己回家。
   渐渐地猪长大了,不过那时喂一年的猪也就长到一百七八十斤算是大的了,不像现在给猪喂添加剂饲料长得快长得大分量重。
   有一年冬天我是在大姨家过的寒假,那也是我唯一的一次在农村过年,正好赶上了各家杀年猪。那一个冬天是我过得最幸福的一年,就是在城里也没有那待遇。猪肉吃了个够不说,就连放P都带着油花。
   进了腊月各家陆陆续续的开始杀年猪,这是农户家最欢乐的一天,尤其是孩子们,兴奋地围着大铁锅转,就等着猪肉出锅好好地解解馋。
   杀猪的头一天,主人开始给猪喂粮食,因为这头猪明天就要变成人们嘴里的香,肚里的食了,这是给猪提前送的断头饭,让它别埋怨人,这是它的命,但愿它一路走好,下辈子别再托生猪了。
   第二天一大早,在人们一阵阵兴奋地吆喝声和猪不甘心地嚎叫后,猪用自己的身体开始它人世间的使命。
   一块块的猪肉放进清水锅,盖上大木头锅盖,加大火力烧开,等肉到五分熟,把切好的酸菜、解冻的豆腐一股脑地放进锅里,再后来把收拾好的猪下水也下锅,抓上一把大粒咸盐撒到锅里。一个落忙①的人专门管烧火,家庭主妇和另一个落忙的人专门负责抱柴火看着灶坑里的火,要大火烧开小火慢炖,时不时地掀起锅盖,用大铁勺子翻弄几下,用筷子扎一下肉,用针扎一下血肠,挑起猪下水用手掐一掐。这时候屯子里的支客②开始张罗起来。主人家的三老四少亲戚好友,队上的队长、会计等有头有脸的“高干”被请到炕上,人们分别在南北炕围坐拼在一起的大桌旁,荤嗑素词地嘻嘻哈哈,就等筋熟肉烂,白肉血肠上桌。孩子们则被安排在地上自成一桌。
   一切安排妥当,支客一声吆喝,开席了。一盆盆猪肉酸菜炖粉条子端上来了,一盘盘血肠、煮肝儿,煮肥肠等猪下水端上来了,一坛子高粱小烧被放到了炕上,管喝管添,只要你能喝。每桌放上一大碗蒜泥和一碟子盐面儿。在大家的要求下,男主人站起来讲几句,刚才有说有笑的屋子顿时静下来,没等主人讲完话,人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尽情地饕餮这一年才有一次的,铁锅炖杀猪菜了。
   看到过一个帮忙杀猪的人见屋里已经开席,他便迫不及待地,自己切了一水瓢肥肉,抓了一把咸盐面撒在上面,用筷子一觉和,像吃水豆腐一样,唏哩呼噜地吃下肚,然后抹抹嘴上的油花说够本儿了,这一年的馋全在这里解了。
   不管谁家杀年猪,都要请亲朋好友吃上一顿,理由是庆丰收,同时也期盼明年肥猪满圈粮满仓,久而久之就成了规矩。这也说明了塞北雪域的汉子为人豪爽大气。
   男人们吃完杀猪菜,拍拍滚圆的肚皮,抹抹油渍麻花的嘴唇,嘴里喷着酒气,打着饱嗝,摇晃着找地方玩纸牌去了。
   一切都安静了。辛苦一天的家庭主妇和前来帮忙的姐妹们,开始收拾残羹剩菜,她们是干在前吃在后的,只有把男人们和亲朋们都侍候完了,她们才能坐下来吃饭,这时基本是锅干碗净了。
   劳累一年养一头猪,也就一百七八十斤,杀完去了头蹄下水,也就有一百二三十斤肉,等酒干人散,也就剩下百八十斤的肉了,还要挑出猪板油和肥肉㸆荤油,这些猪油要吃到下一个杀年猪的日子,最后剩下的猪肉也就六七十斤。这些肉要放在缸里浇上水或埋在雪堆里(埋在雪堆里还要防耗子)保存留着过年。从杀年猪到过年这一段时间里,时不时就能闻到肉香味儿。
   二月二,吃完最后一个猪头,要一直等到下一个冬天才可能有肉吃,平时也只能幸运地吃到荤油里的油渣渣,闻闻做菜时猪油的味道了。
   如今坐在不是农村的农家院饭店里,看着锅里的食材和制作好的汤汁,闻着从锅里飘出的调料香气,吃着锅里的杀猪菜,听着食客称赞铁锅炖五花肉好吃。可是我却再也吃不出来原汁原味,实实在在的农家杀猪菜的香了,那时的香只能在睡梦中偶尔出现。
   ① 落忙:帮忙。
   ② 支客:张罗事的人
  
  
   三、捉泥鳅
  
   那首歌是怎么唱来的?哦,对了:“池塘里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其实当时的本意不是捉泥鳅,但却误打误撞地捉了泥鳅。
   中秋前的一个早上,在大姨家过暑假的我躺在被窝里迷糊,朦胧中听见北炕的大姨父对大姨说上哪去淌鱼。
   淌鱼,什么是淌鱼?我来了精神,抻长耳朵断断续续听到:大甸子,淌鱼,吃完晌午饭走,明天回来……
   我一骨碌爬起来,一个高蹦到地下,一步窜到北炕:“大姨夫,我也和你一起淌鱼去。”
   大姨夫支撑着光膀子看着我:“不行,上甸子去整鱼太遭罪了。”大姨夫态度坚决。
   大姨接过话茬:“华儿,咱不去,蚊子能把人吃了,咱在家等着,啊。”
   我脖子一梗;“我不怕,就跟你去!”我也态度坚决。
   ……
   软磨硬泡一上午,大姨终于在我哭叽濑尿、上房爬墙的攻势下妥协了,站在了我这边。
   太阳偏西,我在大姨千叮咛万嘱咐下,跟着大姨夫屁颠儿屁颠儿地出发了,同行的还有两个人。
   大姨夫挑着扁担,前边两个柳条筐里装着今晚和明早的饭还有厚衣裤,后边的扁担钩挂着四个用柳条编的,像筐不是筐的东西。说它不是筐,是因为里边不能装东西,外形像一只大花瓶,喇叭口,细脖颈,大肚子,底儿是用麻绳缠绕绑好的活口;从喇叭口往里看,能看到外边的光亮,脖颈处还有支棱的短树枝。我问过大姨夫这是什么。大姨夫告诉我这就是淌鱼的鱼须篓,鱼从细脖颈游进去就出不来了。我有点儿不明白:“大姨夫什么是淌鱼,怎么淌?”大姨夫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开始我跟在大姨夫他们后面撒欢尥蹶子,可是越走越荒,就连蝴蝶蜻蜓都没有了,偶尔看见鹞鹰在空中盘旋。大甸子是盐碱地不长庄稼,只有贴地长着稀疏的,没脚背高的野蒿草,草上面粘着黑漆漆,油腻腻的东西。大姨夫说那是油,我纳闷,草上怎么有油呢,后来真的在那里发现了石油。我穿的凉鞋已经看不出本色儿了,就连脚丫子都染上了黑色,脚底在鞋里打滑,干脆脱了鞋走,就是踩到蒿草上有点儿扎脚。
   秋阳像个透明的大熔炉,晃得人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大甸子蔫蔫巴巴的没有生气,一眼望不到边的草甸子黑一块,白一块,好像邻居大爷的斑秃头,丑陋极了。
   走了大约三个多小时了,看样子他们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已经累的走不动了,远远地拉在他们后面。大姨夫好几次停下来催促我跟上,还吓唬我说大甸子上有狼,吓得我连跑带颠儿气喘吁吁地紧跟在他们后边,生怕从哪钻出一条狼来把我吃了,我有点儿后悔,要是知道这么远我才不来遭这洋罪呢。
   正当我懊悔不已就要躺地上耍无赖不走的时候,猛然听见前面有哗哗的流水声,大姨夫他们也停下脚步,放下肩上的担子,坐下卷烟点着。我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到了跟前我大失所望,原以为是条大河,哪知道却是好多条小沟渠。
   小沟渠大约有四五米宽,水流很急,也很浑浊,沟子被人为地迭起了土坝,只留下几道口子,溪水在这里聚集在一起,高声喧哗着,愤怒地往外挤,哗哗的流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休息了一会,大家各自找到了能下渔须篓的地方。大姨夫脱掉裤子下到水里,水不深,刚过大姨夫的膝盖,我把渔须篓递过去,大姨夫把三个渔须篓安放好,又用铁锨挖了几锨泥压在上面。我看还剩下一个渔须篓,就说:“大姨夫,这个让我整。”没等答应,我脱下裤子就跳进水里,水刚没过我屁股蛋儿。学着大姨夫的样子,我埋好了渔须篓,大姨夫一使劲儿把我拽上岸,说:“你咋穿裤衩下去了,这又没人看你,你怕啥,赶紧脱了晾干,要不晚上该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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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虽不是真正的农民,却对早些年农村的生活场景描尽写实。足见老师的观察力和描写力,均属上乘。作者分别截取了三个不同的农村片断,农家饭,杀猪菜,捉泥鳅。笔触细腻,真实,详尽,有趣。人物描写生动,接地气。无论文章情节还是故事场境,人物心态,举止言行,到处都充盈饱满,有吸引力,具共鸣感。一篇质量很高的佳作,感谢赐稿,推荐共赏。【浪花诗语编辑·望雪】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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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望雪        2023-01-05 14:31:52
  欣赏老师佳作,在文章中回味温情岁月。感谢赐稿,编按不当之处见谅。敬祝新年快乐,好运相伴。
悠然、坦然、超然、了然、顺其自然。
回复1 楼        文友:独钓清波        2023-01-05 17:27:49
  谢谢老师编辑,辛苦了!
2 楼        文友:贝拉迪迪        2023-01-05 17:17:06
  欣赏佳作,向老师学习!
往事不回头,余生不将就!
回复2 楼        文友:独钓清波        2023-01-05 17:28:18
  谢谢老师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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