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张秘书透出风来，新到任的郑厂长要在中层干部中提拔一位副厂长，条件是……就是……关键时刻，张秘书却卖起了关子。
　　 这一招还真奏效。当晚就有五六位科长同时盛情邀请张秘书，请他务必赏光到本市最有名的“天下第一涮”酒楼去好好大涮特涮一番。酒足饭饱之后，面对一双双发红的眼睛，张秘书一字一顿地说：“条件嘛，就是大专以上学历，三十五周岁以下，中级以上技术职。想都可以想得到的嘛！”
　　 这简明扼要的条件，着实给了一些老同志极大的打击。
　　 在慨叹起自己生不逢时的同时，这些老同志仍不忘议论着：“这好运会降临到谁的身上？”
　　 于是厂里便好像多了些神秘的氛围，经常可见大家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聚在角落里一起窃窃私语。甚至，在厕所里蹲坑时，一边吸着香烟，也忍不住发出几句议论：“这好运会是谁的呢？”缕缕烟雾逐渐上升，直到在自己的头顶划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三天过后，大家终于心算出了结果。偌大的厂里，有望竞争副厂长资格的其实只有两位：采购科的马刚科长和销售科牛力科长。
　　 焦点的最终明确，反倒让这两位科长坐不住了，总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心神不宁的样子。
　　 中午下班回家，本是休息时间，应该好好睡上一觉的，可马家和牛家却出奇地热闹。
　　 马刚科长家。妻子正在给马刚出谋划策。“机会难得呀！我说，你，你呀！不要像以前那样大包小包去送礼了！那太惹眼，不就是二选一吗？我早就打听过了，听说你们那个郑厂长是个后门紧闭的人。千万不能走老路。依我说，不如这样，这样……”马妻将嘴对准马刚的耳朵，一阵眉飞色舞地耳语。说完两个人的脸竟同时绽放成一朵花儿。
　　 牛力科长住马刚家楼下。此时，夫妇二人也正讨论得壮怀激烈。牛妻用手点着牛力的眉头，止不住气愤地数落：“你这个窝囊废，一样的当科长，看人家老马，那马屁每天拍得山响，过年过节的总不忘去原来的厂长家里报个到。人家老爷子生病了，还请了三天假去医院陪床。你倒可好，只顾埋头钻研业务，不知抬头看路。这又有什么用？依我看，这次可不要坐等了，咱们要来个主动出击。去送一次吧，说不定这次机会真会轮到你呢！”
　　 牛力科长心里虽老大不情愿，但看妻子愤愤的样子，仍旧一狠心：“妈的！这次豁出去了，谁让这社会上就有那么一种人呢！”
　　 晚上，华灯竟放。但这些都收不尽牛力科长的眼底，他心里有事。他怀揣一个信封，走出单元门。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人整个变了形一样。他小心翼翼地走着，机警地注视着周围，甚至后脑勺都在注视着身后，生怕遇见熟人，还好，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他一闪身来到了郑厂长家单元门，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郑厂长家门口。还未伸手按门铃，门却突然开了。他本想快速闪开，不成想，恰被推门而出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咦！怎么是你？牛力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那人也惊愕地站住，嘴角拧出了尴尬的笑，而后嘴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不错，推门而出的人正是马刚。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牛力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暗自思忖：“奶奶的，怎的又让他抢了先。”
　　 牛力用手按了按兜里的信封，还好，幸亏准备得“厚实”了些。
　　 待马刚闪出了单元门，牛力才迟疑地按响了门铃。他只能依妻子的话行事，显得坐立不安，终究还是委婉地表达了意图，郑厂长自始至终地面带微笑。临走，郑厂长说：“小牛，有空常来坐呀！”
　　 因了郑厂长最后的一句话，牛力便忽然有了腾云驾雾般的感觉，莫非这事真的有戏？牛力心里窃喜。凌晨两点钟，沉醉梦中的牛力突然挨了重重一个嘴巴，他翻身坐起，正欲发怒，却见妻子横眉立目对自己大叫：“做梦娶媳妇呀，半夜三更痴笑个没完。”
　　 一周后，召开全厂职工大会。会议室里座无虚席，郑厂长安然就坐，会场一片寂静。
　　 “想来大家已猜到了吧！这次大会我要宣布副厂长的人选。”郑厂长顿了一下。
　　 主席台下出现一阵嘈杂，忽而又变得鸦雀无声。
　　 “经厂党委研究，副厂长人选就是技术科的潘峰。”郑厂长宣布道。
　　 会场内一片骚动，一部分人在窃窃私语，更多的人互相耳语，脸上流露出不解而吃惊的神色。
　　 牛力的头“哐”地一下子撞在桌上，引得大伙的目光像箭一样齐刷刷地射过来。
　　 他用眼角的余光瞄向马刚。马刚科长一脸严肃的坐在那儿，努力强忍失望至及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输了。
　　 但他更不愿听到的话却又不可阻挡地飘了过来。
　　 “有那么一种人哪，不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只知道给领导上眼药。我认为，做为领导，首先要有良好的品质。为什么要提拔潘峰呢？大家都知道，这次竞争机会，符合条件的并人不多。马刚科长主动找到我，说要放弃这个机会。他建议说某某同志比他更适合，工作更出色。依我看，某某同志也许只是徒有虚名吧！我们就是要把工作硬、风格高的同志选拔到领导岗位，让他们有机会充分挥自己的才能，同时嘛，也要狠狠地压压这股歪风邪气！那位同志的小意思我已放到监察室登记好了，记得自己去领。”
　　 牛力顿觉深身一阵发冷，他暗自庆幸郑厂长没有点到自己的名字。
　　 “奶奶的，真有那么一种人。还好不是你！”牛力在心里一阵愤愤地吼。
　　 “我们需要的是工作过硬、业务水平高的同志。那些虚化严重，自作聪明的人也不是我们需要的。厂党委考虑到人员的具体情况，从全厂员工德、能、勤、绩综合考量，一致通过将学历高、技术好、考评优、革新强的潘峰提到领导岗位上来。虽然潘峰同志还是初级职称，我们还是要知人善任，不拘一格用好人才！”郑厂长一字一句大声说道，是宣布，更像是宣言。
　　 会场突然爆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牛力觉得头有点痛，一摸，原来撞起了一个大大的包。
　　 会散了，他飞也似的冲回自己的办公室。他想知道，原来那个兢兢业业的自己，是否还会出现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