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璞】秋日情怀(散文)
月光倾城。
一树叶子在一弯新月的袭扰下,褪了颜色,从树杈间稀疏地滑落。
风拂过,仲秋驾着时序的车轮,在岁月的潮水中翩然而至。
雁南飞。雁群呼朋唤侣向南飞。
独自端坐在城市的光色中,心头泛上一层纤弱的清冷。窗外霓虹闪烁,伫望袅袅的光影,思绪随意地生出一丝寂寥与彷徨。
时光老了!一串串碧水长天,云淡风清的日子,如淙淙流淌的河水,一去不回,轻轻地,悄悄地,在身后拓下一些朦胧的印痕。
古人云:“人生在世,一杯清茶,三两知己。”与他们一同品茗,观花赏月,谈天说地,看日子慢慢变瘦变老,岂不快哉!然人生飘忽不定,年岁越大,朋友越少。
朋友种种:患难之交,青梅之交,忘年之交,红颜之交,君子之交,狐朋之交,酒肉之交,一面缘交,知己之交等等。当岁月年复一年送走荏苒的光阴,鬓角爬上几许偷生的华发,回顾身旁,心中徒然有了“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的喟叹。
年幼时,一同长大的伙伴,光着脚丫在田埂上奔跑,推搡着一起下河摸鱼,爬上树掏鸟窝。周末,相约着去村东头通往远方路旁的那间小屋,低头假装翻看花白头发的婆婆,摆放在小屋子内整齐的小人书,然后乘隙拿上一两本塞进贴身衣服的口兜里,惊惶而窃喜地跑回家,搔首弄姿地拿出来炫耀。玩得累了,就在清粼粼的河水边,慢悠悠踱步,看飞过头顶的蜻蜓或滑过朵朵白云的蓝天。长大了,我们也成了远飞的一朵云,在异乡的天空里飘荡,只是睡梦中,恍然听到那一声声亲密无间的欢闹,流淌在弯弯曲曲的母亲河畔。
年少时,不期而遇的同学,身处校园,朝夕相伴。其中,三两个情同手足,犹记得当时的无碍情深,比肩而行一程。后来,毕业之际,来不及道声珍重,便各奔东西,飘带一样流入尘世烟云。那些有过的经历和临别时互换的相片,在寻梦的人生之旅,慢慢束之高阁,尘封在记忆深处,如同年轻的一颗心,孤苦而迷失。或许在一个烟雨朦胧的黄昏,偶然翻开夹在书页里的照片,怔怔地看着,想轻剪灯下的温暖,重温往日旧梦,却少了当时的澄澈和悸动。逝去的时光尘殇,大多数人都散乱成烟,我认不出他们的名字,他们也成为我无法破解的谜底。
中年了,令人揪心的年龄,揽镜顾盼,脸上不经意被日子的风雪烙上了成熟与沧桑。几番浮沉,多年漂流,生活动荡不安。穿行在俗世的泥淖与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祈愿中,即使自己打着灯笼想邀人一路同行,倾心而交,也少有人问津。渐渐地,自己如一朵羞怯的昙花,在夜里静静地开放。一些纯真率性的情感在纷争的利益里已经芬芳不在,端庄的品德在实用的价值观面前一折而弯。人们的内心高深莫测,纵使一同出入高楼的邻里,也形同孤立,彼此不知道各自的名字,偶然地迎面碰上,目无表情,擦身而过,徒然地感觉每一个人都是一大隐于世,暗哑淡然的隐者。
再过一些年,物是人非,生命之路越走越窄,我会耐不住岁月的风霜,衣冠楚楚,雄姿勃发的自己被生活的沙尘无情地吸干。我所在城市的一间小屋子楼下,就会出现一个步履蹒跚,头发花白,满面褶皱的老人。他慢吞吞走过时,也许有人会像忽略一株草木;也会有人察觉,投过来一丝思量或者议论的目光。他们暗地里指指点点:这个老头消瘦枯槁,沉默不言,怎地经常会碰到,就是不知道从哪儿来,叫什么名字,有一种遗世的孤独和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个时候,我会感受到自己的空落和光阴稍纵而逝的不可思议;或者,还会浮上一丝丝萎落尘泥的往事云烟。
无论怎样,我珍惜世间所有承载过的风吹雨打;珍藏流散在梦里的每一缕缭绕烟火;感恩路途中邂逅执手一程的人们。他们有的来自于生活,有的来源于网络。有近在咫尺的,有远隔天涯的。尽管不多,却弥足珍贵。这些友人,有知道我一时生活得不如意,将深沉绵长的牵挂,倾吐在真挚的安慰与温馨的祝福中;有知道我爱好闲暇舞文弄墨,赠予我几支名贵毛笔;有著作等身的学者鸿雁传书,拱手相送,为我寄来自己的著作及书画。这份情,相交甚欢;这份温暖如潮水,在我心底里浓如醇浆,日日漫溢。
像一首歌中唱到:“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拥有过。”是啊!年岁越大,朋友越少,但走进我内心情感大坝的友人,每一个,都让我不会有孤独的苦恼;每一个,都缤纷了我生活的况味;每一个,都是我世界的增大。
禅师说:“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翩翩起舞的时代,繁华锦绣,喧嚣汹涌,就静静地清寒地坐着,记住这一世亲历的绚烂,怀念一些分离的不舍,看叶子在秋风中轻轻飘落,淡然地浅笑,让自己的生命泊向岁月深处。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