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根与魂】【星月】农耕时代(组诗)
1:耕牛
在希望的田野上
匍匐前行的春秋冬夏
无意间拉长了日月
耕牛踏过的水田旱地
催开一颗颗种子,萌芽的新希望
一寸寸向着天空,拔节而高
与土地相处久了
它再也离不开,在晨昏交替处
渐渐交出自己的全部
把汗水,血液融进稻谷,麦穗
流逝的光阴,悄然,静默
日子一半在奉献,一半在煎熬
它的叫声在阳光下越来越小
蜷缩在黑暗中的影子,没人看见
2:铁犁
主人的手,布满老茧
扶犁的姿势,愈发弯曲了
故意高高扬起的竹鞭
落在牛背上,也是软弱无力
他脸上的皱纹,沟壑
比脚下犁尖铧过的土地,还要深
汗水浸透的木扶手,锃光油亮
远处,云朵不语,群山沉寂
它们站在高高的领地里,
俯视尘世,看着无名杂草,野荆
与蚂蚁,蚯蚓,地壳虫一起
在一堆堆新翻开的土块中
与命运抗衡,做最后的挣扎
铁犁沉默地前进着
它不知道,毁灭与重生
哪个才是自己存在的真正意义
3:水车
木片排列的阵法
在榫卯结构固定的轨道里
随老农摇动的手,一页页运转
输入的水源,从低洼河塘引出
随倾斜的坡道,逆天而行
往仰望的高处,艰难跋涉,奔涌
水柱倾泻而下的瞬间
干田旱地里,病恹恹的庄稼苗
张开嘴巴,尽情地吮吸生命之泉
裂开的土地,像母亲扬起的唇角
盈盈浅笑地望着水流,一点点
淌过身体,填满缝隙,血管,心脏
再转化成甘甜乳汁,喂养她饥渴的孩子
4:稻草人
竹扎的四肢,扯来稻草填充腹肌
再戴上农人遗弃的旧斗笠,破衣服
以将军站立,一夫当关的气魄
守望在秋天的田野上
金黄色的稻谷,排列成方队
低首弯腰地,看着它在蓝天下
环视大地,以王者的姿势
沙场点兵般,手指江山定乾坤
强大气场的震慑下,外来入侵的雀鸟
一遍遍在它头顶盘旋,却不敢贸然靠近
鸟为食亡的惶恐,在先辈的传唱中
战胜饥饿感,度过了无数日子
等横风扫过时,它或许会有
轰然倒下的那一刻,再呼母唤儿
偷取饱满的谷粒,储存越冬的口粮
延续卑微,而又弱小的生命
5:晒谷场
压弯的扁担,伴随着收获喜悦
与乡邻们洋溢在脸上的笑容
一步步走进,以户为单位
标注了编号,划下实线区分的晒谷场
金黄的谷粒,铺满丈余宽的方格地
胖嘟嘟的花生,拥挤在箩筐里
静静等待主人,安排入场,摊开晾晒
此时,空置一季的宽阔场地
终于迎来了最高光时刻
彼此的讨论声,比阳光更热烈
谁家的田增产了,谁家的地太瘦了
成了关键话题,分享耕耘经验
实施共同丰收,解决温饱的愿望
在大家心里,如此实诚,纯粹
6:风柜
它以木马姿势,屹立于世
干枯清瘦的四蹄,骨架,经络
倔强地支撑起生命的全部
没有血液流动,它以轴心为定力点
往浑圆的腔腹内,安装了风叶片
外置的铁摇手,每转动一次
它承载的价值就多了一层意义
头顶上,硕大漏斗下,窄窄的出口
巧妙地设计了,速度可控制快慢的卡门
在没有大型机械的旧农耕时代
木匠把智慧,发挥到极致完美
将一棵树砍倒,再让它重新站起来
为筛选谷粒与空稻壳,贡献自己
被斧刀摧毁的生命,再次被利刃雕琢成器
这个过程,是图腾的精神与力量
更是一种依靠执念,扶正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