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根与魂】【宁静】评书印象(散文)
早些年,许多人对于评书这个词都非常熟悉。若是那疯狂迷恋一部或几部评书的,那真是饭可以不吃,评书不肯错过一段。痴迷者不单听书,往往还要模仿一番,吃着饭都能来上一段做“下酒菜”:忽冷忽热易感冒,刮风下雨怎知道。今天我来说一段,天气形势和预报。
看看这些评书表演艺术家,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们的名字:田连元、单田芳、刘兰芳、袁阔成等。每位表演艺术家都有自己独特的特点和代表作,其中我最喜欢田连元先生。田先生的评书声情并茂听起来趣味横生,对他最后的书扣印象最为深刻,夸张的动作随着一声醒木的脆响——“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那动作仿佛就在眼前,生动而形象。
评书是曲艺的一种,又称说书、讲书、评词,是一种古老的传统口头讲说表演艺术形式。评书的历史可追溯春秋时代,流行于宋代,可谓历史久远,文脉悠悠。讲评书都是用官话,因此在华北、东北、西北一带有广泛的群众基础。清末明初,表演形式还是一人穿长衫坐在桌后表演,道具有折扇和醒木。到二十世纪有了新的变化,开始站立说演,道具也不再有过多的要求,服装也不固定。评书的弟子相承,通过一部书的详细提纲或口传心授。评书讲究表演者针对不同故事的叙述,表达其对事物的看法和评论,启发听众思考并有所领悟。
九十年代初,辽西农村还没有普及电视机。刘奶奶家购买了村里第一台黑白电视机,一下子成了村子里的焦点,她家成了大家看电视的公共场所。大家尤其喜欢听评书,那时候辽宁卫视六点半,准点开播评书联播。每天傍晚六点刚过,就有很多人去刘奶奶家占位置。辈分高的爷爷奶奶坐在屋里的炕里,叔叔伯伯大妈婶子们坐在炕边。人多炕上坐不下,大人摆上条形凳排排坐,小孩子就搬小板凳坐在屋地上,个别调皮的甚至把鞋脱下来垫着坐地上。吸烟的男性大多趴在窗户外,这样一边看电视听评书,一边抽旱烟,两不耽误。
那时,我七八岁,最喜欢被后院的所大爷半搂着,站在窗台上。刘奶奶每次见了都要把我抱进屋,说:“丫头,到刘奶奶这来坐,窗台危险。”我说:“所大爷不会让我掉下去的,安全着哪。”所大爷这时候就会帮我圆场,“没事,我看着哪。”窗台这个位置,我最喜欢,站得高看得比较清楚,这样不会因为个子小大人在地上有事走动而遮挡了视线。
电视广告时间,大家相互说说笑笑唠家常。谁家的闺女要出嫁了,谁家要抱孙子了,谁家的媳妇真能干,谁家的狗丢了等等。话题一个接着一个,旁边听的人随声附和,偶尔还能出出主意,遇见个别抬杠的还得争论几句。这时,刘奶奶会拿出家里准备好的大烟叶,其他人就自己裁纸卷旱烟。那时候卷旱烟的纸比较粗略,有的是刀切纸,有时候谁家小孩写完的作业本都能撕来做卷烟纸,随意随性得很。小的孩子分点吃的,农村别的不多,黄瓜之类的不缺,有时候刘奶奶还能分些那时候不好买的小饼干,那就是再美不过的事了。
等评书开始了,大家就不作声了,专心至致地听着,精彩处大家都能笑出声来。田连元的《小八义》《瓦岗寨》,单田芳的《三侠五义》《白眉大侠》《隋唐演义》,就是这样听完的。听得多了,听得专心,村里的大爷们几乎都能简单地来上一段。白天,在村头巷尾给孩子们讲,不仅免费,听得乖的还能得到奖励,一块糖或是一个果子。人家说书赚钱,他们赚人气,听书的孩子越多,大爷越是很开心,似乎自己真的有了拥趸,好像赢得了一场比赛的胜利。这些大爷的水平自然比不过专业的讲书人,但大家图个乐呵,图个打发时间。偶尔路过的大人也会凑过来听两句,随口来句讲得不错咧,然后匆匆赶着去地里做自己的活计。
后来自己家里也买了电视机,就不去刘奶奶家了。放学后做完作业,就守着时间,先看动画片,看完动画片听评书。刘兰芳《丑女无盐》《杨家将》《岳飞传》我都听得着迷,津津乐道。也许那个时候《丑女无盐》《杨家将》就给我输灌了一种女子并非不如男子的思想,女子也可以独当一面,开疆辟土,成为守护者。特别是丑娘娘的形象深入人心,貌丑而才华武艺举世无双,屡次遭受迫害却是忍辱负重,促使齐国国力大增。《岳飞传》中的岳飞品格高尚,忠诚正直,一身浩然正气。岳母刺字“尽忠报国”的段落,更是耳熟能详,谨记在心。
姥爷也是评书迷,他不但爱听还会讲,我无事就赖着他讲一段。他就生起炭火盆,烤上我爱吃的花生、地瓜,然后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花木兰》《三国演义》,其中有的不乏他自己凭空捏造的情节,纯属为了逗我开心。大家在一起听评书,更是人家还没讲,他先“剧透”一下接下来的情节,偶尔还要模仿两句。这时候的我就用手扯他的衣袖,让他安静点,然后能挺三分钟,他又我行我素,我就离他远点,挪到另一边去。
初三之后学习任务重,看电视的时间很少,评书逐渐有些淡化了。读师范时,遇见了同寝室的评书迷二姐,这下子把全寝其他的7个人都又带上了听评书的轨道。一下晚自习,第一件事就是二姐带好耳麦,搜索能听评书的频道,调好自己的帮我们调。大多时候是一边带着耳麦一边收拾东西,打水洗衣服,洗漱准备上床。听完了还没了事,二姐会讲,晚上熄灯兴致来了还得来上两段,那时候午夜睡觉都算早的。其他人趴在被窝里被逗得咯咯地乐,玩心起了还跑到别人的床铺上靠着一起边听边玩。这时候就知道记忆力的差距,比如田连元的《小八义》大略我也是知道的,但具体到细节我就讲不好,二姐则讲得绘声绘色,不敢说和田连元表演艺术家差不多,至少也有五分像他。有时候我们故意气她,说你这记忆力如果放在学习上,估计不是清华就是北大。她怼我们,“你们这帮小妮子,没良心,免费听书还打趣我。哪天等你们结婚了,就把你们干的蠢事讲给你们那位听。”
后来读小说,每每里面有说书人的环节,每次都会多看两眼。古龙小说里,有个辫子姑娘的爷爷就是个说书奇人,武功也是极高,侠肝义胆,重情重义。他为了孙女的幸福去替李寻欢出战,欣然赴死,令人感叹不已。
评书作为古老的艺术形式,之所以能赓续传承,正是因为它蕴含了丰富的民族元素,秉持着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为普通大众提供了丰富的精神食粮。往事如烟,过了这么多少年了,往昔听书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