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机关的奇葩(微小说)
在东方街道,梁长海绝对算是个奇葩。他中等身材,秃顶,只有鬓角以下还有头发;微黑的脸,左腮上的那一块白斑特别突出,就像大熊猫的白眼圈一样醒目;他通常穿一件黑夹克,敞着怀,脚上穿一双毡面的老北京布鞋,显得不伦不类;更滑稽可笑的是,他居然在冬天戴着一顶老式的皮帽子,看起来就像上世纪70年代的赶大车的车老把式;他总猫着腰走路,急匆匆地,步幅很大,好像要去赶集似的。
食堂一开门,他准保是第一个冲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兜里塞几个鸡蛋或几个苹果或几盒酸奶,再盛上一大碗米饭,然后再打满一大盘子菜,之后便端到办公室里,把门一锁,过了一会儿,又端着大碗大摇大摆地回到食堂,不是打饭就是打菜。
休息一会儿后,梁长海便背起双肩包,骑上自行车,一溜烟似的飞奔而去。了解他的人说他是往家送饭去了。他是二婚,现在的妻子没有工作,又生了一个儿子,负担很重。
很多人都看不惯他的做派,可一想到他还有两年就退休了,就不愿意和他计较。
只要对个人有利的,梁长海都会孜孜以求。
区政府组织机关篮球赛,各街道自然要组织队伍参赛。除了年轻人和几个爱打篮球的老同志报名参赛,没有人愿意去凑那个热闹,可梁长海却积极报名,带队的领导也不好拒绝,结果一上场,他连运球都不会,除了带球走步就是阻挡犯规,结果没几分钟就被换下来,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了解他底细的老司机老石便直言不讳地在私下里臭骂他说:“梁长海就爱占那些小便宜,你说,就为了得那一套运动服,他连带球都不会,就上场比赛,真可谓是光屁股推磨——转圈丢人;我就不明白了,他咋就不知道占小便宜吃大亏的道理呢?当初他当人事员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偷摸的涨了两级工资,结果露馅了,好端端的公务员当不成了,结果被降为事业编人员,要不然,他早该上去了,再怎么样,熬个处调总没问题的。你说他梁长海是尖还是傻呢?”
一般人只知道他从公务员身份被转为事业编,具体是什么原因却不得而知。
有次,安远志问梁长海:“梁哥,你退休前能熬上副处调吗?”
“这可说不准,我们事业中心就十个副处调的名额,得退一个补一个,前一阵子,小吴刚晋上副处调,把编制都占满了,难呐!”
为此,他上蹿下跳的,要求当实职科长,以便在退休前能搭上末班车。
前一段时间,梁长海患上阑尾炎,到医院做了手术,休息了两周;上班后,显得很憔悴。
“长海,你这气色可不算好,裤裆都松了,你得好好补补呀!”老石一边说一边去拽梁长海的裤腰带,“我不是说你呀!长海,要不是你前一阵子到医院去伺候老丈母娘,你能得阑尾炎吗?我跟你说,阑尾炎都是由着急上火得的,你说那时你就给您老丈母娘雇个护工不就得了,结果你钱不还是没省下来吗?”
十一过后,食堂的凳子、餐具、桌布都重新更换了。
“这不年不节的,怎么都换新的了呢?”安远志问打更的刘成。
“我哪知道呀!”刘成装聋作哑。
“再不换呐,再过几天,那盘子、碗还能剩几个?这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这么多盘子拿回家能有什么用?”老石毫不隐晦地说道。
“除了开自助餐厅能用上,在家里谁能用这样的盘子吃饭,多别扭呀!”刘成说道。
“这算不算是变态?”老石问道。
“是找心理平衡吧!”安远志说道。
“也是的,你说,搁谁摊上这事也想不开呀!所以可以理解,理解万岁吧!”一旁的保安老李插话道。
梁长海从食堂里夹带食物和餐具的不自觉行为让领导头痛不已,领导研究来研究去,最后决定机关任何人员都不准从食堂打饭回办公室吃,同时派了两名机关干部在午饭时坐在门口进行监督,这样一来,一时间梁长海无法从食堂里往外带食品。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梁长海总能找到应对之策。
他特意穿了一件西服,也不管天热不热,早饭时,他往往会找一个背对做饭师傅的角落,然后往餐盘里装上四五个馒头,趁人不注意,便偷偷地往西服兜里塞上两个馒头、一个鸡蛋,也不管西服兜里脏不脏,然后再来来回回地去盛粥,两碗不够,就盛三碗。
司机老石对此洞若观火,总含沙射影地臭呗梁长海说道:“老梁,大热天的,你真不嫌热,好家伙,这粥让你喝的,满头大汗的,赶上吃重庆火锅了,你光喝粥,晚上再干点活,体力够用吗?”
梁长海也不辩解,嘿嘿一乐,泰然自若,颇有“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大将风度。
疫情期间,梁长海被抽调到流调组,负责对确诊的阳性病例的密接者进行信息核实。他不会打字,不过他脸皮厚,会舍下脸皮去求同组的那些年轻人帮他录入信息。流调组设在凯瑞酒店,有午餐和晚餐,别人一般午后没事便溜之大吉,他却坚守如初,为的是晚上五点吃晚饭。如果同组有人不愿意上晚班,和梁长海说,“梁哥,晚上我有点事,你要没事,我们换一下班呗!”梁长海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春节前夕,食堂特意给每桌加了四个菜,做饭的赵姐冲着大家喊道:“有啃骨头的吗?没有的话,我可要倒扔了。”
赵姐虽然这么一说,可谁也不好意思去拿,只有梁长海姗姗地走过去夹了几大块,其实骨头上的肉基本剃光了,剩下的不过是些筋头巴脑,梁长海却啃得津津有味,还不时说这骨头烀得挺烂糊,可是没有人搭茬。
他啃完后,又去找赵姐想再要一些骨头,说回家喂狗,赵姐说食堂的食物不准往外拿,要啃就只能在食堂里啃,梁长海悻悻而归。
司机老石逗梁长海说道:“老梁,我记得你家没有狗呀!”不少人尤其是女同志听了,都偷偷地抿着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