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冬】人生地图的第二卷(散文)
从二○二一年的那个冬天开始,时间越发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它白天装模作样地化作一只白猫,狡黠地在窝里打滚假寐;到了晚上,月亮高高地挂在墨蓝色的天空,它就跑到月亮上去了,在那里又化作一只黑猫辛勤耕耘。
话说回来,我再一次站在中学门口的十字路口边上时,目光一遍遍将人海掀翻,在沸腾的脚步声里我没找到那个卖红薯的小摊子。那曾经是我冬日里放学必然会光顾的地方,也是走在路上短暂不用担心书包里作业还有几道难题的时候。我曾清晰地了解“享受”这个词的含义,是金黄的、香甜的、冒着几缕袅袅的白气。那时候时间还宽容无比,和那个卖红薯的老头儿一样和蔼。
有一棵四季都会长青的树站立在我家楼下,我从未见它抖落掉往年的灰尘和叶片,只要下一场雪,第二日清晨再来看它,就会发现它悄悄地焕然一新,精神抖擞地戴上成千上万顶雪白的小帽。所以深夜熟睡的人不会伤心它忘却了往年的情谊,他们还是如往日一样爱它,说它这样长情。这棵树今年不止二十岁,因为我搬来时就有了它,它站在我的窗外任凭一群群小鸟安家,任凭结婚的红色鞭炮热闹地在它脚下连成一个圈,任凭我的目光距离它越来越远,直到一年一次……
居民楼下的拐角,常有一盏散发着饭香的灯亮着,常年闲聊的人们都能凭借着优异的嗅觉闻到谁家做好了饭,又可以开饭了,然后笑嘻嘻地提着小板凳在白茫茫的冬日里走回家。我是想说,这些人中曾经有我,跟在爷爷奶奶的身后,坐着特制的专属小板凳,像一朵蘑菇。听大人们撒花一般放声大笑又或是凑在一起像一群觅食的鸽子,“咕、咕、咕”。就像故事里开篇的第一页,人们欢聚一堂,引诱着不明所以的读者继续往下看。可喜可贺,二○二四年的现在我是一个大人,只是有一点不好,飘荡着饭香的灯消失了,连带着故事里的人。可能那些鸽子们聊天的秘密我永远不可以知道了,那么还是继续做一朵蘑菇幸福。
冬天六点的公交车,是一个永恒刻在我心里的闹钟。到现在我也觉得赶公交车是一件很热血的事,它代表着少年身上特别的冲动和紧张,它是我对黑夜转换至白天最大的安全感。我曾经在摇晃得像一张蹦床的座位上挑灯夜读,可是我一点都不慌张,因为我周围全部都是亮莹莹的光,我不认识他们,但目光短暂地擦过我就知道那是我坚定不移的同伴。二○二四年我又一次准备赶上第一班公交车,五点五十我慢悠悠地推开家门,每一分每一秒都尽在掌握,我能确保肌肉记忆让我精确地跨出每一步,来确保我可以准时踏上六点的公交车。我坐在依旧摇晃的座位上,四周是散开的活泼的星星,它们很亮。我不确定那些是不是我的同伴,星星们观望着周围的星星,并没有发现夜空中藏着的一颗陨石。
我想或许有一天还会见到那个和蔼的、红扑扑也灰扑扑的老头儿,我要慷慨地买下最大的红薯;我想那棵常青树大概会一直等着小鸟安家,等着小鸟扑朔着翅膀飞走,然后再等下一群小鸟,我考虑着我会在哪一群小鸟里,那就在天刚亮的时候吧,飞回家去。蘑菇会在一场雨之后长出来,伴随着潮湿成长,至于那盏带着饭香的灯呢?留在故事书里吧,永远引诱我走向幸福里。我很早就不当星星了,当然也在夜空里茫然地成为过一阵子陨石,这很自然,只是现在我准备去当城市上空的信号灯,白天也亮,夜晚也闪亮,更重要的是公交车会打开双闪向我挥手致意。
那么从二○二四年开始,故事从第二卷讲起,就说一句,后会有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