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黄土乡舍”里的故事(散文)
参加完征文颁奖大会准备回家,车上同行的文友说在视频号上看到乾县薛录镇有个人在家中自发的纪念路遥先生,问大家要不要顺路去看看?天下着小雨,反正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如去看看热闹,大家一致赞成。跟着导航车子行驶到薛录镇薛录东村村口,村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发现任何有特殊标志的提示牌。正在纳闷,刚好看到一位老者从家里出来,于是就上前询问,顺着他说的方向我们步行大约100米来到了一座不同与其他院落的宅院跟前,门牌上写着“黄土乡舍”的一户人家。门户紧闭着,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印有“纯手工砸制辣面”横幅的白色车子。
这是一座极具关中特色质朴而又大气的宅院,青砖土坯墙,推开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摆满了各种老式物件,盆盆罐罐、旧式家具、石墩石桌,还有一些生命力旺盛的花花草草。院子中间,还有一尊五六十公分高的路遥先生的塑像(在后来的交谈中,我们得知这塑像是薛录镇薛录东村三组八十岁唐三彩老艺人刘志泉精心制作十多天所塑)。看到有人进来,农舍的主人网名叫五陵少年的刘鑫先生满面笑容地出来迎接我们。
刘鑫一个穿着朴素五十多的农民,皮肤有点黑,中等身材,圆圆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身上那股纯朴与热情让人没有丝毫的防备之心。得知我们是从长武远道而来的朋友,他更是欢喜地把我们迎到他的接待室。原来刘父几十年前曾在我们长武县公安局任职,那时候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一直跟随父亲在公安局家属院子里玩耍长大,他说长武是他的第二故乡。
他带我们在里间的房子里转了转。他的“黄土乡舍”简直就是一座丰富多彩民间博物馆,在这个到处都充满乡土韵味的几间房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风格的画(他自己画的意象画),他自己写的毛笔字,篆刻的工艺品,收藏的老物件,尤其是他的那些寓意深刻景致美妙的意象画给我印象很深刻,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随性,飘逸洒脱而不受任何约束。
他的接待室里,布局摆设独具一格,琳琅满目,有给父母画的像,有兄弟姐妹的合影、有砚台笔墨、农具、石臼、石像、石桌、木凳书架上有《背馍》《人生》《老辛轶事》《平凡的世界》等书籍,还有一只温顺可爱的小猫紧随主人身后,无不透露着他对生活的满腔热情和无限热爱。
刘鑫是乾县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民,路遥先生的铁杆粉丝,他说路遥先生是他的人生导师,他热爱文学,崇敬路遥先生,在自己家中修建“黄土乡舍”纪念路遥,前段时间在这里为路遥先生逝世32周年举办追思研讨会。我得知他用了四年的时间把百万字的《平凡的世界》用小楷在宣纸上抄了一遍的时候,我又吃惊又感慨,这是怎样的一种热爱,怎样的一种执着与坚守?又是怎样的一种情怀呢?
我问他要收藏这些古玩石头老物件也需要投资资金,平时的收入从哪里来?他说他有两个“老酱窝酱辣子”店面,有人在打理。我又问他为什么不做直播宣传辣子面扩大销路呢?他说他只做好辣子,每斤只赚两元钱的服务费。
“背个人皮子,要有良心,否则寸步难行。”他把陕西省兴平市符家桥烧茶老汉的这句话作为自己做生意的座右铭,把“放下、利他、悦人、悦己”作为不忘初心的宗旨。
他家的辣椒袋子上印着这些话:倔强地抵制工业化,坚决地慢下来保持一点手工业的体面,再不要问我能不能挣到钱,也再不要建议我提高效率,正如史铁生説的一句话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那么慢下来,再慢一点又何妨……
他说,他每天都很忙,除了古玩石头和辣子面的生意,每天都有一些朋友来访。他喜欢交朋友,喜欢书法,喜欢画画,经常在闲暇之余用笔墨和色彩抒发对生活的热爱之情,对于路遥他有着深厚的崇敬之情,他恐怕也是第一个用毛笔抄写《人生》《平凡的世界》的人。他得知我喜欢乐器葫芦丝时,急忙叫来隔壁院子里的乐器爱好者,拿来葫芦丝让我现场给大家吹曲子。交友,谈心,谈志趣,此时他的接待室内是属于我们几个人的天地,我们静静地听着……茶炉上热水沸腾,投茶如壶,热水缓注茶香瞬间氤氲。轻嗅,陈香馥郁,仿佛岁月在鼻尖低语。茶汤入杯,红浓透亮,恰似寒夜中一点温馨灯火。小啜一口,暖流由喉至腹,通体舒泰。在这寒冬里便觉时光亦慢,岁月亦暖。
这里就是一个清静祥和而且一尘不染的世外桃源,就像刘鑫这个人一样简单,干净,容不得半点瑕疵。这里有古朴的美,有遥远的乡村旧事、有浓浓的乡愁,有休憩闲聊的短暂放松,有像刘鑫这样的朋友,还有像我们这样一群志趣相同的文学好友。
冬日的雨天天气总是比平日要暗得早一点,还要赶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四点钟的时候我们拍了合影互相加了彼此的微信和联系方式,然后恋恋不舍地起身道别。
已是华灯初上,外面风雨中飘着雪花,车子小心翼翼的在国道上行驶着,大家说有点遗憾,走得太匆忙了,竟然忘记带一份他的纯手工辣子面回家。
“1975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望着车窗外飘舞的雪花,我不由得想起了路遥先生《平凡的世界》书中的这段话。此时的天空风雨中也同样夹杂着雪花,只是季节不同而已,虽然已是初冬时刻,但是我们心里面是热的——今天,我们遇到像刘鑫这样醇厚朴实干净纯洁而热爱生活的人。我们在他的“黄土乡舍”里面看到了坚守与执着,看到了路遥精神所在。路遥先生是文坛上一座永远挺立的精神丰碑,他激励着我们在文学的道路上踔厉奋发永远前行!
2024年11月25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