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希望】岁月如歌(小说)
一
暑假到了,疫情似乎缓解了,王美林开心地告诉刘艳丽,她打算回老家,问她去吗?刘艳丽犹豫了片刻,说得问问吴紫云回来吧,不回来她就与王美林回去。
刘艳丽夜晚与吴紫云联系,吴紫云说学校规定了不能出省。刘艳丽挂了电话,就立马给王美林回复,说她自己也随她一起回去。
刘艳丽开始在家里清理衣服,准备多带一些衣服回去。夏日炎炎,乡下没有空调,白天很热的,靠电风扇摇呀摇,听说一天要换好几套衣服。
刘艳丽忙完这些,拿起手机浏览微信。突然看到老家一位年长的文友李文才给她发信息,说给她提供一段资料,看看她能写成散文或小说吧,下面就附上了一段文字:
张大伦1939年10月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因家境贫寒,仅读完高小就辍学了。十八岁未满与本地一位姑娘结婚,结婚不久就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在部队十年,正准备提干时,他父亲(时任大队书记)因不忍当时运动的批斗,上吊自杀。因父问题,他转业到县人武部,结识了一位小他十余岁的姓邓的教师,二人志趣相同,无话不谈。当邓老师向他表露爱慕之情的时候,他犯难了,家里有位深爱着他的娇妻,他不忍心抛弃妻子,就和邓老师说:“我们今生是没有缘份了,等来世吧!”,邓老师也很理解他的苦衷,含泪而别。后来邓老师调回老家,他在当时因蒙冤回了农村,在家乡当了十年大队书记。在此期间,已是二女二男的父亲了,邓老师在她的工资里每月给他寄二十元。二十元在当时已是不小的数字了,邓老师每月工资才40几元,连续给他寄了十余年。80年落实政策他重返位。不幸的是,邓老师身患绝症,于2000年因病离世,这给他打击很大,2003年清明,不辞近千里之遥,到山里给邓老师上坟,在坟前写下了两首七绝:
“新土成堆雨万丝,
音书隔绝我来迟。
恨无灵药还魂草,
纵有千言诉与谁?
荒草寒烟局已终,
柔情万种化春风。
多愁自古怜湘女,
始信人间薄命红。”
刘艳丽仔细阅读了那段文字,感觉是个凄美的故事,尤其后面附的诗歌让人泪目。刘艳丽回复说,暂时还不敢写,得了解情况了才能动笔,她得先弄清楚是当事人真的愿意写出来吗?她不想惹麻烦。
李文才说,千真万确是当事人女婿王卫国的意思,王卫国是他在诗词协会认识的老乡,有时在老年大学碰上了,一起切磋诗歌。王卫国希望把他岳父的故事加工写出来,以后有个念想。刘艳丽没有说想写,只回复说今年暑假她会回老家,如果有机会见到王卫国,就请他详细讲讲那些如烟往事。
李文才连连说好,等她回去,希望能在镇上遇见,一起去会会王卫国。刘艳丽说好,感谢他给她提供这么宝贵的写作素材!二人聊了一些家乡的写作环境和文化发展空间,约定在镇上有机会见一面。
暑假一到,王美林美滋滋地烫了个大波浪,化了淡淡的妆容,穿着笔挺的料子连衣裙出现在车站,刘艳丽已等了她二十分钟。素面朝天,把长发扎上马尾的刘艳丽穿着休闲的棉麻衣裙,形象不如王美林鲜艳夺目。刘艳丽问她:“你来了,你家于一帆将和他奶奶生活一段时间,习惯吗?”
“那有什么不习惯的,于一帆小时候是她带的,现在他白天补课,他奶奶在家负责给他父子俩做吃的,如今是巴不得我回老家了,他们三个才亲热呢,我是媳妇,是外人。”王美林无所谓的态度,让刘艳丽羡慕,她当年可舍不得把吴紫云丢给她奶奶。
一段长途旅程可真够辛苦,到达镇上已是天色见黑。二人决定先住在小宾馆,玩几天再回村里去。
走进河边的农家宾馆,让她们吃惊的是宾馆大厅的木沙发上坐着李文才,刘艳丽不由说道:“怎么这么巧?你也在这里住?”
瘦高乌黑的李文才立马站起来,稍有点驼背的他说:“乡里的文友邀请县诗词协会的文友一起采风,都住在这里,有好几个文友估计你都认得。”
“是吗?真是太好了!平常只在群里交流过,还没见过庐山真面目的。”刘艳丽把行李放在地上,站在沙发边说。
李文才压低声音说:“王卫国也来了,明天给你引荐一下。你们还没吃晚饭吧?待会儿和我们一起吃吧?”
“不用的,我们刚到,先去办入住手续,我和我表妹待会儿找个小餐馆就可以了。明天见!”刘艳丽考虑到坐了一天车,就欲火速离开办入住手续。
与李文才道别,刘艳丽和王美林走到前台。由于房间几乎爆满,穿着民族服饰的年轻服务员解释,只剩最边上的一间房,如果不介意就给她们开房。一路奔波,筋疲力竭,不想再去找别的旅馆,刘艳丽和王美林异口同声说不介意,就办了入住手续,提着行李爬楼梯,到了三楼最靠边的一间房。
进了房间一看,除了洗手间小点儿,其它条件还不错。二人放下行李,就下楼去找吃的了。她们在河边小餐馆留步,一问还有饭吃,就坐在露天餐桌边点了几个家乡菜。见到洋荷、腊肉炒竹笋、冬瓜排骨汤,二人顾不得减肥了,吃了足足两碗饭,王美林开玩笑说几乎胀得要打饱嗝了,刘艳丽笑得连说,别夸张了,我们今天还是吃第一餐正餐呢。
夜晚的乡下,蛙声阵阵,知了长鸣。一直到她们入梦,才听不见所有的响声。
第二天清晨,走出宾馆,云雾缭绕的山间,空气新鲜,刘艳丽说没想到这里的清晨这么凉爽。王美林嘀咕,你不是不想回来吗?看看乡下的环境多好,青山绿水,天空清朗。
刘艳丽说不是不想回来,疫情期间,怕人多车挤,搞不好发现一个病例,大家受牵连。
二人往镇上热闹的地方走去,恰巧碰上李文才和几个文友在散步。李文才与她们打招呼,并把一个瘦高个、五官端正、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年男士拉到她们面前,介绍说:“这是我的文友王卫国,我们两个是学习写古韵的,请多多指教!”
刘艳丽说:“向你们学习,我都不懂写古韵呢。”
李文才说:“这个就是我上次提到的写作素材的主人公的女婿,你说要本人或亲人同意才敢写,他女婿现在站在你面前,你问问他同意吗?”
“我同意呢,我和李文才都是写古韵的,就想请一个会写散文或小说的文友把那个故事写出来,了却我的一桩心愿。”王卫国大方地说。
王美林和他们不熟,没有插话,用手机把他们几个拍进了镜头。
“今天我们要去采风,晚上我们聊聊吧。”李文才怕同伴等得太久,就约她们晚上见。
“好的,我们今天先在集市上看看,再去附近田野逛逛,晚上见!”刘艳丽和王美林走向路边堆满土特产的小镇餐馆。
一天的清晨刚刚开始,赶早的人们已开始来赶集。王美林说吃了早餐就来赶集,多久没在热闹的集市上闲逛了。
那天夜晚,李文才和王卫国提着水果来到刘艳丽她们的房间。王美林见他们来了,就说下去走走,拿着手机下楼了。王卫国在李文才的催促下,讲起了埋在心底的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他的妻子叫张玉花,和他是校友,他比她高一届。李文才插嘴,说张玉花那时是王卫国心中的女神。满脸沟壑的王卫国笑了,鱼尾纹更深了,他腼腆地说,我们明天去我家吧,有关的故事我老婆说得更详细。刘艳丽给王美林发了信息,说明天两人分开行动,她要随他们去田野中的农家小院。
二
从宾馆到王伟国家有点距离,看着很近,沿江而走花了半个多小时。如今因为移民,这里的木吊脚楼不多了,曾经的木吊脚楼地基已淹没在江水中。
在刘艳丽的记忆中,从江中的轮船靠岸后,她都会跳上岸上的礁石,爬阶梯来到几百年历史的老街。街上的老建筑有的靠岸边石壁而立,有的挂在临水的悬崖峭壁上,中间的走廊就是人们过往的小道。天还没亮,就有人起来忙碌,赶船的人会坐在临江的木长凳上遥望江的上游或下游。
刘艳丽每次上船下船了,都会去远房表姐陈丽芳家门前的长木凳上坐坐,陈丽芳每次热情地邀请她进家吃饭,她都以赶路谢绝了。陈丽芳会挽留她,说些她小时候的趣事儿和自己去下游镇上学缝纫的经历。
水位上升,以前的木吊脚楼成了风中的记忆。读书时,背着行李上下船,爬得气喘吁吁的情景怎么也抹不去,刘艳丽觉得变化太大了。
下午三点多,刘艳丽他们三人离开江边,走向一湾平地,田间地头散落着几栋砖房子,院子里种着五彩花、指甲花。走到中间那栋砖房子,干净整洁的小院晾晒着床单、被套、衣服。听到人语声,院子尽头走出一个老年女人,她留着西瓜皮头发,围着头饰,遮住头顶掉发的地方。居家服是当地流行的天蓝色花绵绸,目测她的身高,年轻应该不低于一米六。
“家里来客人了,你去菜园摘点新鲜菜,晚上就在我家吃饭。”王卫国在她面前不腼腆了,一幅主人的做派。他介绍说他的老婆叫张玉花,现在在家闲着,以前有段时间去沿海带孙子了。
“我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你们过来就煮饭。”张玉花眼角已有皱纹,但慈眉善目的,笑着把他们迎进客厅。
从张玉花的话语中,刘艳丽得知勤快的她已做好了煮菜,只等煮饭和炒蔬菜了。眼见时间还早,刘艳丽建议张玉花坐下来,大家一起聊聊。张玉花说:“好吧,家里的腊肉、鸡都做好了,只要炒蔬菜了。太阳还这么高,我就坐下来歇歇。”
“阿姨,王叔叔应该告诉你我们来的目的,给阿姨添麻烦了。”刘艳丽心里确实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大热的天,害得张玉花早早做了主菜。
“没什么,我们自己在家也得吃饭呀。你王叔叔就想带你们过来聊聊天,他越老越不耐寂寞了。”张玉花笑着说。
“老王的岳父放不下以前的事,你也为他心中的事担心过,今天小刘来了,我们就聊聊过去那些难忘的事吧。”李文才与他们夫妻俩很熟,说话开门见山。
“让玉花先开头,她与小刘好沟通些。”王卫国提建议,从学生时代说起吧,刘艳丽点头。
“对,就从嫂子读书时说起,她会让小刘了解一下那个年代的学生风貌。”李文才赞成。
“我好荣幸呀,能听阿姨讲他们那个年代的学生生活和学习。以前我问我妈,她只读到小学,就无从说起初中和高中的校园生活。”刘艳丽觉得这趟没白来。
“玉花那时是我们男生心中的女神,我不是自吹哟,能娶到她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儿。”王卫国显然沉浸在过去的甜蜜中了。
张玉花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说:“你还没喝酒呢,少自吹自擂了。李文才听了要笑了,熟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只有小刘不知道,她就当是听听故事吧。”
“小刘听了,以后写作就有思路了,我好久前就与小刘粗略提到过王卫国的老丈人想写一些往事的话题,只是小刘说不知道详细情况,有没有听到你们亲口说过,就不好动笔。”李文才提到在微信发过此类信息。
“是的,李叔叔是给我发过一段文字,那时,我不知道从何写起。”刘艳丽告诉他们,她还保留着李文才发给她的信息。她翻出微信里的记录,王卫国和张玉花把头靠过来看,张玉花看到那首诗,就想起母亲有点吃醋的情景了,脸色暗淡了下来。不过王卫国没有点破,只是描述老丈人难过的话语:“我欠她的人情呢,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是邓老师在无声地帮助我们。”
张玉花听到王卫国这样复述,埋藏在心底的那些红尘往事再次浮现在脑海,张玉花的脸部表情凝重了,说是得感谢人家邓老师。
“我也认识她,是个好人,可惜再也见不到她了。”李文才遗憾地说。
“我还是建议从玉花读书时说起吧,那是她最怀念的学生时代。”王卫国插话道。
张玉花的面部表情柔和了,说,“小学初中不懂事,很多事都忘记了,就从高中说起吧。”
三
张玉花从乡中学考到江边的高中,边学习边参加学校的一些劳动课,不知不觉三年时间快要过去了。她毕业时,正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参加高考报名的人真多,年龄跨度也很大,一些返城的知青和一些耽误了青春岁月的人都复习功课,去挤这座独木桥。
张玉花最近似乎因炎热瘦了点儿,她依然缠了胸部才穿上花上衣,衣服空了很多,山堡似的胸部似乎矮了许多。两年了,学校的建设也告一段落,张玉花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看书,李清丽在后门轻轻地喊她,她回头张望,静静地离开座位朝后门走去。
李清丽粉红色的脸蛋两侧被几缕头发遮盖了,她不时用手撩开那被风吹乱的头发。她告诉张玉花自己的语文书不见了,想借她的笔记本抄一下上课的记录。张玉花嗔怪地说:“整天想着当媒婆吧,书本都不知道保管,抄完了得还给我。”
张玉花返回座位,从书桌拿起笔记本来到后门,递给李清丽。李清丽尽力睁大那双小眯眼,说:“谢了!我抄好了就还给你。老师来了,我得赶紧回教室了。”她拿着笔记本一溜烟从张玉花眼前消失了。
张玉花最近老犯困,估计是早上起得太早了,虽然早早地复习了功课,但白天腾云驾雾的,一到上数学、物理就犯困,有时用手掐自己的大腿都没用,只想睡觉。她决定不加班早起了,按正常作息时间来教室。
春天的校园弥漫着橘子花香,那小小的米白色的橘子花开满枝叶间。老师给大家出的作文题目是《春天》,张玉花回想着校园那橘子花的清香,就写下了橘园春光的题材。作文本发下来时,只得了个良。老师把另一女生的范文拿出来讲解,张玉花听着那优美的文笔,知道了自己写文的差距:观察不仔细,描写不细腻,显得空洞。她知道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提高写作水平,只能多看书、多领会教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