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深陷泥潭(小说)
在实体经济日渐衰败的当下,网络世界里金钱的诱惑如暗流涌动,暗藏危机。在黄河中原地区的一座小镇上,老铁一家的生活举步维艰。夫妻二人皆患有慢性病,常年需要服药。儿子金柱自幼厌恶学习,二十四岁的他整日只知吃喝玩乐,在家啃老度日。女儿虽已三十多岁,拥有大专学历,却也只是在一家私营企业打工,至今尚未出嫁。老铁本是个要强之人,有着十年的当兵经历,也算见过些世面,如今当务之急,便是给儿子寻觅一门亲事。
然而,一番打听下来,众人皆知金柱既无正经工作,又好吃懒做,几乎没有正经人家愿意与他相亲。这可把老铁给急坏了,整日催促儿子出去找份正经工作。
金柱终于踏上了所谓的“正轨”,在一家写字楼的电脑公司谋得一份差事。家里人并不清楚他具体从事什么工作,只见他每日早出晚归,身着笔挺的制服,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模样颇为气派。可谁能料到,仅仅干了三个月,金柱便突然辞去工作。没过几日,他竟自行开办了一家公司,还招聘了几个年轻工人。很快,金柱便开上了高级轿车,身旁还总有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时髦女子相伴。消息不胫而走,大家纷纷传言:铁子家的老幺发达啦,那汽车价值四十多万呢!
老铁心里不禁泛起嘀咕,正所谓知子莫若父,挣钱哪能如此之快?一天,老铁悄悄来到金柱所在的写字楼。只见几个年轻人在办公室里不停地往外打电话,每日的电话费就得几百元,写字楼的租赁费也是一天几百元,而金柱依旧照常给聘用的工人发放工资。如此算来,花销着实不小,照这忙碌的架势,不挣钱似乎也说不过去。
金柱心里其实也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小学都没毕业的他,没认识几个字,打字都困难。虽说办公室里购置了几台电脑,还有几部最高版本的苹果手机,但这些都只是装点门面而已。他清楚这些钱的来路,玩的不过是忽悠老年人上钩的投资款,以及以介绍工作为名骗取年轻人的押金。真正挣大钱的是他的上家,一个神秘的代号为“土豆”的人。这个“土豆”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晓其性别,也不知其身处国内还是国外。总之,只要把钱打进上家的账户,就能获得返利,金柱再从返利中拿出一小部分给手下发工资,还美其名曰“羊毛出在羊身上”。为了尽快实现美女、别墅、豪车、出国的金钱美梦,他还设立了提成加奖励的机制,看似诱人,实则是为了驱使手下的人更卖力地帮他行骗。然而,好景不长,他深知必须加班加点,尽早抽身,并掩藏财富。
在这种虚假的繁荣之下,金柱的消费却毫不节制。每日啤酒、烤肉不断,闲暇时还去打台球,谈恋爱更是出手阔绰,买花、买衣服、买饰品,花钱如流水,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迈向深渊。很快,公安局便盯上了金柱的公司。
警方对金柱进行了六次讯问笔录,询问其公司具体的业务范围。金柱交代,自己主要是招揽“跑分人员”,但这一说法与他招录的几个工人的陈述完全不符。就这样,金柱被送进了看守所。
看守所的第一晚,金柱蜷缩在角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十几个同监室的人围过来询问他是因何进来的,金柱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头痛欲裂,根本说不清楚。以往他总是靠着喝点小酒、吸几颗烟才能入睡,可在这看守所里,既无酒可喝,又无烟可吸,他心想或许只有等到喝得酩酊大醉,或者困上几天几夜,才有入睡的可能。
金柱心里明白自己确实做错了事,但他觉得有些事并非如警方所认定的那样。他交代,自己只是依照上家的安排拨打诈骗电话,拉拢受害人入群,至于后续受害人如何一步步陷入骗局,应该是“土豆”等人负责,自己并未实施具体的诈骗行为,对于境外电诈集团的行骗手段更是一无所知。他认为自己顶多算是诈骗罪的从犯,或者是起到帮助作用的间接实施者。至于什么掩饰隐瞒犯罪所得,他更是一窍不通。他只知道上家让他多找下家,让他们提供身份证或者劳务,具体就是到银行取钱存钱,以及拉人投资。他们只负责发送链接,对于上下家之间具体的操作过程,既不关心,也不清楚详情。然而,他的这些说辞被警方视为歪理,当作抗拒侦查的表现,认为他态度不老实。于是,侦查力度进一步加大,每天都有提审,审查级别也不断提高,刑警队长亲自提审,接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也参与进来。金柱预感自己大难临头,觉得不判个十年八年,不会有如此“待遇”。金柱满心委屈,一直关心“土豆”的下落,甚至在放风时还不断打听。正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传到了看守所所长那里,所长找来金柱,详细询问情况后,告诫他安心候审,不要胡思乱想。
金柱还交代了两个下线,说来也巧,这两人即将与他一同受审。这两人是叔侄关系,金柱先发展了叔叔木丁,木丁为了给侄子找个好工作,便极力推荐侄子水磨。按照“土豆”的要求,负责跑银行的人不能相互认识,甚至不能来自同一个省。金柱为了提成,便同意了,这也为后续的事情埋下了隐患。他们之间无需见面,即便见了面也装作不认识。他俩负责到指定银行存取款,整个行动都由他们共同的上线“土豆”指挥安排,只要时间和地点不出差错就行,分工十分明确。金柱负责招揽“跑分人员”,这些被招揽的“跑分人员”则负责看守供卡卡主、验卡以及取现。
木丁和水磨分别接受“土豆”的安排,前往内蒙古包头市光明大道槐花街工商银行分理处,与毛子哥见面。他们要从毛子哥自己的银行卡取出20万元,然后打进“土豆”指定的银行卡。木丁负责验卡、看守卡主取现以及转移资金,水磨则负责将取现的资金转存至上线提供的银行账户。整个洗钱路径大致是这样的:毛子哥也是和金柱一样,负责召集那些需要资金周转的借款人,以网上无抵押借贷为名,让借款人在网上注册登记,用自己的银行卡先存款以证明有借款担保实力,经过审核后再从网贷公司获取贷款。等20万元打进毛子哥的账号,木丁就开始取现,然后交给水磨,水磨再存进“土豆”指定的账号,如此便完成了洗钱流程。而在整个过程中,几个实际操作者都没有独立的意志,完全听从控制人“土豆”的指令,每个人都只是整个行为链条中的一个环节,谁也不清楚其他人在做什么。
问题就出在控制链发生了质变,木丁和水磨早有勾结。当木丁从毛子哥银行卡取现20万元后,两人迅速翻墙从公园逃离,并将这20万元平分,每人分得10万元。回到家后,二人将电话卡毁坏,二人各自出不同省份打工。经办案机关研判,这两人将取现的20万诈骗资金据为己有,属于独立的行为,涉嫌盗窃犯罪,从而成为了这起诈骗案中的案中案。最终二人先后落网。那么,这起盗窃犯罪的受害人究竟是谁呢?警方为进一步查找证据,锁定境外诈骗集团上游诈骗行为的具体实施人,发现第一个受害人应当是民晖福利工贸有限公司,涉案金额高达75万元,其中一笔47万元转入昆书公司,又有一笔20万元转入毛子哥的个人账户。而木丁和水磨将取现的20万元诈骗资金占为己有,判断受害人是谁的关键,在于看这20万元的所有者是谁。由于这笔钱尚在洗钱过程中,属于“在途款”,还未被“土豆”实际控制,所以金柱盗窃这笔20万元的嫌疑被彻底排除。
随着调查的逐步深入,警方逐渐揭开了这个诈骗团伙的神秘面纱。原来,“土豆”是一个隐藏在境外的狡猾犯罪分子,他只是精心策划这场网络诈骗的其中一环,背后还有许多境外黑恶势力。“土豆”利用像金柱这样急于赚钱又心存侥幸的人,让他们充当实施诈骗活动的棋子。金柱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快速致富的捷径,却没想到自己早已深陷泥沼,这个泥潭深不见底,一旦陷入便难以自拔。
在看守所的日子里,金柱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逐渐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所起的作用以及所害的人群。他想起了自己贫穷却充满温暖的家,想起了为他操心的父母和姐姐。他懊悔自己当初为何不愿学习,为何一心只想着不劳而获。他意识到,自己的贪婪和无知不仅害了自己,还可能给那些信任他的人带来了巨大的伤害。而那两个涉嫌盗窃的叔侄,此刻也在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们本以为能从诈骗的钱财中捞一笔,却不知自己的行为已触犯法律红线。他们本就深陷泥潭,处于电诈集团的外围,所起作用不大,然而贪念作祟,妄图耍小聪明“黑吃黑”,以为无人知晓,结果美梦破灭。盗窃20万元数额特别巨大,他们将面临十年有期徒刑,叔叔不仅害了侄子,自己恐怕也将在监狱终老一生。
全国警方携手破案,通过对这起复杂案件的抽丝剥茧,不仅切断了国内的犯罪脉络,还与跨境国家的警局协同合作,一举抓获了诈骗团伙的头目“土豆”。
随着时间的推移,案件终于迎来了审判之日。法庭上,金柱和其他被告人站在被告席上,神情落寞。他们听着法官宣读自己的罪行,心中五味杂陈。金柱明白,自己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希望通过这次教训,能重新认识生活的真谛,明白只有通过诚实劳动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站在审判席被告栏杆中央的是幕后主使“土豆”,原来这个“土豆”是在郑州某写字楼一直操纵河南、山东两省诈骗活动的梁三虎,此人三进三出监狱,却屡教不改,是电诈行业的老牌犯罪分子。当被问及为何网名叫“土豆”时,他竟幽默地说:“你们看看我的头像像什么东西。”庭审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个大光头,很多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纷纷说道:“真像,真像,就是一个大土豆。”但是,真正的土豆还在缅甸,我不过是他的一个替身而已。
站在末端的毛子哥最后陈述道:“我接受法院的判决,因为不懂法才走到这一步,免于刑事追究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教育,以后我一定会依法办事,保持对法律足够的敬畏。”
这起诈骗案中的盗窃案,在法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如此戏剧性的案中案还是头一次遇到,一切皆是金钱惹的祸。它给人们敲响了警钟,提醒着每一个人,在面对诱惑时,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坚守法律和道德的底线,否则,一旦陷入迷途,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而对于那些妄图通过违法犯罪获取利益的人,法律的严惩终究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