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文韵】匆匆而永恒的聂耳(散文)
出了玉溪高铁站,我急忙找公交车,去聂耳音乐广场。坐6路,倒了一次2路,就到达了广场。广场很大,有山有水有树林,非常空旷。广场的对面,有一排高层建筑,好几个是以聂耳名字命名的,聂耳图书馆,聂耳大剧院,聂耳纪念馆。
广场不会关门,我想了一下,先拖着行李箱去聂耳纪念馆参观。
门口一大堆获得荣誉的牌子:全国关心下一代党史国史教育基地、云南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云南省国防教育示范基地、省直机关党性教育现场教学点、玉溪市干部教育培训现场教学点、玉溪市少先队校外实践教育基地等。一楼大厅的鲜花环绕中,庄严的黑色基座上一尊汉白玉雕像,上方是“人民音乐家”,雕像有“聂耳”的名字,下面记着生卒年。
保安说,还有4分钟就要闭馆了。
那就看4分钟,我没有犹豫,抓紧时间,迈进一楼“匆匆而永恒”展厅,先把展品的照片尽可能都拍了,然后有时间再细细回味学习。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十二个字:“为党奋斗,为国而歌,为民呐喊。”这就是对聂耳精神的提炼和总结吧。
聂耳,一个家喻户晓的响亮名字,伟人赞扬他,人民怀念他,国际友人敬仰他。虽然他在这个世界仅生活了23年,但他的歌声、他的精神流传至今而更加灿烂辉煌。聂耳是伟大的人民音乐家,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真正的民众歌曲家,是国际友人喜爱的和平使者。这位天才成长的起点,在玉溪的青山秀水间,在云南的红土高原上。
此处只有复原的聂耳故居,聂耳故居位于玉溪市北门街3号,由聂耳的曾祖父聂联登于清朝修建。光绪末年,聂耳的父亲聂鸿仪去昆明行医后,房屋由家族代管,后由聂耳的大哥大嫂居住。学生时代,聂耳多次回玉溪时就住在此处。——复原,毕竟不是旧物,没有古朴的沧桑感。几幅老照片,依稀记录当初的人物风貌和建筑模样。
聂耳的家境一般,父亲聂鸿仪与原配妻子王氏,育有一儿一女。王氏病故,续弦峨山县傣族妇女彭寂宽,生下一女三子。最小的儿子聂守信,字子义,后改名聂耳。
他的一生很短暂,16行就概括了他的生平。
1912年2月14日出生于昆明。
1914年四岁时父亲去世。
1918年六岁进入昆明县立师范附属小学。
1921年九岁初小毕业。
1922年十岁进入昆明私立求实小学高年级。
1924年十二岁高小毕业。
1925年十三岁进入云南省立第一联合中学。
1927年十五岁初中毕业,考入云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
1928年十六岁加入共青团,参加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
1929年十七岁回云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继续学习。
1930年十八岁回玉溪进行文艺宣传演出,在云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毕业,到上海“云丰申庄”当店员。
1931年十九岁,“云丰申庄”倒闭,考入明月歌剧社。
1932年二十岁八月离开歌剧社去北平,十一月返回上海进入联华影业公司一厂。
1933年二十一岁由田汉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
1934年二十二岁被联华辞退,到上海百代公司工作。
1935年二十三岁在联华二厂工作,四月十八日抵达日本,七月十七日在日本鹄沼海游泳遇难。
看上表,聂耳不出生在玉溪,在玉溪时间也不长,其实,学校寒暑假他常回玉溪探亲的,还专程从一位堂叔家中找来《聂氏历代宗亲表》抄录在日记本,认祖归宗。玉溪被誉为“花灯之乡”,他喜欢听花灯,经常向老艺人学习花灯音乐,家乡的音乐熏陶,成就了聂耳音乐生涯的辉煌。1927年6月,聂耳加入“玉溪青年改进会”,是玉溪青年学术研究会会员,有当年与县长合影留了下来。
纪念馆分四个方面介绍了聂耳。
1912年2月至1930年7月为“成长的摇篮”。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爆发,10月30日,蔡锷领导的新军推翻了清朝在云南的统治。1912年元旦,中华民国正式建立,一个多月后,聂耳出生在光复后的昆明,出生在他父亲在昆明市甬道街72号开设的中医馆“成春堂”的小楼上,乳名嘉祥,学名聂守信,字子义(紫艺),聂耳是进入明月歌剧社后黎锦晖帮助取的艺名。聂耳四岁时父亲病逝,母亲继承夫业,把脉问诊,开方卖药,一人撑起全家生计,之后便在母亲的抚育下成长。聂耳从小正直、坚毅、乐观,在踏上求学之路后,更加刻苦学习、探求真理,在民间音乐的熏陶下,开启了聪慧的音乐之门,在时代的淬炼中,逐步成长为一名进步的青年。18年的云南生活,丰富灿烂的民族民间歌舞艺术,为聂耳日后踏上用音乐为民众呐喊的人生道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父亲死后,家境贫寒,买不起课本,都是借用他人的课本手抄后学习,他读完县立师范附属小学,因生活难以为继才被迫转入私立学校,他学习笛子、胡琴、三弦、月琴等各种民族乐器,是小学音乐团的指挥。他童年唯一的玩具是门口的石狮子,学习不易,但他各门功课年年保持成绩优异。
他与音乐好友张庾侯、廖伯民、杨家祥的合影至今保存完好,甚至女友袁春晖的照片也有。
他经常与朋友或三哥聂叙伦去大观楼演奏音乐。
在云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戏剧研究会演出歌德的话剧《克拉维哥》中,男扮女装,他饰演“玛丽亚”,因为男女不同校,他们学校没有女生,所有角色都由男生来扮,1929年戏剧研究会的游艺会上,聂耳一人出演了三个剧的“女主角”。他参加进步组织“读书会”活动,与友人组织“九九音乐社”,积极参加各种公开和秘密的革命活动。
虽然他在舞台上“男扮女装”,但他心中怀着一个成为军人的习武之心,16岁去参军,编入国民革命军十六军湖南新兵队受训,报考黄埔军校未果,又被军队遣散,不得以重返云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读书。
1930年7月至1932年8月为“时代的熔炉”。1930年7月,聂耳因参加学生运动上了黑名单,被迫从昆明取道滇越铁路到越南海防,乘船途径香港来到了上海。在上海,聂耳投身于社会洪流中,受到了“五四运动”以来新思想和新音乐、西洋古典音乐、近代国际革命歌曲的熏陶。在加入明月歌剧社、左翼文化组织后,聂耳提高了作为一个职业音乐人所应具备的艺术素养。在音乐探索中,聂耳为追寻音乐艺术救国之路,他批判了“香艳肉感”的“黎派”歌舞,并奔赴抗日前线北平,以音乐作为武器继续战斗。
1930年7月18日聂耳抵达上海,在云丰申庄当店员之余,参加了地下党领导的“反帝大联盟”等革命活动。云丰申庄倒闭后,1931年4月考入明月歌剧社当小提琴手。
码头工人的雕塑展示了聂耳在大上海看中的力量是底层的工人,而蒋介石当年去大上海看中的是上海证券交易所的投机生意,大概这就是阶级的差距。
聂耳刚进明月歌剧社,不仅要学习和演奏,还需经常上台串演舞蹈、杂耍并担负大量杂务。1930年9月,明月歌剧社与联华影业公司签约,聂耳不仅待遇提高了,还同一批进步青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音乐素养得到极大的提升。开始尝试音乐创作,完成了《进行曲》《圆舞曲》等早期音乐作品。
随着“九•一八”事变以及上海“一二•八”事变的爆发,聂耳目睹了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人民的苦难、民族的危亡以及统治当局反共卖国的行径。1932年7月,以笔名“浣玉”和“黑天使”在《电影艺术》等报刊上发表文章,批评“黎派”歌舞都是些“热情流露”“香艳肉感”的玩意儿。真正的艺术应该听到民众的呐喊和声音,“向群众深入”“创造出新鲜的艺术”“那条才是时代的大路”。与黎锦晖为代表的中国流行音乐分道扬镳,聂耳退出了明月歌剧社,从上海奔赴抗日前线北平。电影演员王人美送他照片,题词“送给我的小弟弟存着,人美,1932.4.30”;演员陈情照片题词“耳耳耳耳先生留念”;演员黎莉莉照片题词“给耳32.6.21玛莉”,称呼里透着朋友的情谊,可见他在那里与大家相处得非常好。
在北平,聂耳一面与特务周旋,一面积极参加北平左翼戏剧联盟的演出活动和北平音联的组建工作。在清华大学,聂耳顶住右派学生的捣乱,以极大的毅力和勇气登台演奏《国际歌》,给观众以巨大的鼓舞。他住在北平云南会馆,报考国立北平艺术学院未被录取,他便到天桥贫民区观察,体验穷苦人民的生活。
1932年11月至1935年4月为“战斗的年华”。经历了北平抗日前线的锤炼,聂耳于1932年11月重新回到上海,投入到了上海左翼文艺运动中。在联华影业和百代公司工作期间,聂耳不仅与故友重逢,还同任光、田汉等一众进步文艺人士一道用电影和音乐,展现了中国被压迫的无产阶级、妇女和儿童的痛苦生活,发出了中华民族反帝抗日的强烈呼声。
1932年11月8日,聂耳回到上海。当时上海左翼文艺运动发展迅速,特别是“剧联”和“电影小组”急需进步文艺工作者,聂耳便进入联华影业公司一厂,担任场记等剧务工作。在此期间,与金焰、王人美等明月歌剧社的故友得以重聚,还结识了一批优秀的演员和歌手,他们陪伴聂耳在上海度过了欢乐的时光。
1933年开始,聂耳在多部进步电影和音乐剧中扮演了形象各异的角色,度过一段特别的演员生涯。如影片《城市之夜》里的小提琴手,《母性之光》里的黑矿工,《体育皇后》里的会场医生,《渔光曲》里的渔民,歌剧《扬子江风雨》中的老王。
不过,聂耳的主业却是音乐,他先后工作于联华影业公司一厂、上海百代公司和联华影业公司二厂担任音乐工作。期间由田汉介绍,夏衍监誓,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与田汉、任光、安娥、张曙等人组织音乐小组,研究和探讨新时代音乐。先后创作了脍炙人口的《卖报歌》《码头工人歌》《毕业歌》《开路先锋》《新女性歌》《采菱歌》等反映中国妇女儿童生活和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歌曲。他去世八十年后的2015年8月,《毕业歌》入选“我最喜爱的十大抗战歌曲”。他在百代公司时编创的《金蛇狂舞》和《翠湖春晓》已被国际音乐界视为中国民乐的经典作品。
他的音乐才华是最优秀的,因为他创作的《飞花歌》《牧羊女》被美商胜利公司灌制了唱片,引起百代公司老板不满,他从百代公司离开,回到联华影业公司二厂。
1935年,上海电通影片公司准备拍摄一部抗战影片,田汉刚完成一个故事梗概和一首主题歌的歌词时,就被国民党以“宣传赤化”的罪名逮捕入狱,另一位共产党员夏衍接手将这个故事写成了电影剧本。3月,得知田汉被捕后,聂耳主动承担起主题歌的谱曲工作,聂耳见到夏衍的第一句话是:“《风云儿女》谁来作曲?”第二句话就是:“我来写吧,田汉也会同意的。”当他读到主题歌的歌词“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他仿佛听到了祖国母亲的呻吟、苦难民族的呼声、可爱祖国的召唤、前线战士的怒吼,爱国激情在胸中奔涌,雄壮、激昂的旋律从心中油然而生,很快就完成了曲谱初稿。当时,国民党当局和租界禁止宣传抗日,党组织为了保护聂耳不被国民党逮捕,批准他先到日本躲避一个时期,再去欧洲和苏联学习。临走前,聂耳把在上海完成的曲谱初稿带到日本修改。
1935年4月至1935年7月为“永生的海燕”。1935年4月,聂耳因受白色恐怖的威胁离开上海。4月18日,聂耳乘坐日轮“长崎丸”号抵达日本东京,他一面研究日本戏剧音乐,一面向日本艺术节友好人士介绍中国新音乐的发展状况,并参与了中国留日学生的左翼文化运动。4月下旬,聂耳完成主题歌《进行曲》的定稿并寄回给国内的孙师毅和司徒慧敏。为了使歌曲曲调和节奏更加有力,聂耳和孙师毅商量,对歌词作了3处修改,把原词的末尾“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飞机大炮前进。前进!前进!前进!”改为“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聂耳根据歌词分句的特点,把这首歌曲处理成由六个长短不等的乐句所形成的自由体结构。虽然每个乐句的旋律、结构都各不相同,但乐句与乐句之间,衔接紧密,发展自然,唱起来起伏跌宕、浑然一体。歌词第一、二句都是带有号召性的。作曲家把这两句旋律按“5—1—3—5”的上行趋势处理,特别是节奏的安排,采用了后半拍起句,更能给人以紧迫感。歌曲由第二拍弱起,并作四度上行跳进,显得庄严雄伟而又富有推动力。歌词第三句“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是全部歌词中最重要的警句。聂耳在这里不仅运用了全曲中的最高、最强音,而且创造性地在“中华民族到了”之后,突然休止半拍,从而使“最危险的时候”这一句得到突出的强调,自此完成了歌曲的创作,这是聂耳短暂一生中的最后一个作品。影片出资人朱庆澜给主题歌前面加上“义勇军”三个字,就成为了《义勇军进行曲》。5月10日,《义勇军进行曲》歌谱在《中华日报》上发表。5月24日,电影《风云儿女》上映,该曲作为该片主题歌在影片片头、片尾播放。然而,1935年7月17日,鹄沼海滨的狂涛骇浪,猝然夺走了聂耳年轻的生命,一如两千年前夺走另一个23岁的生命——霍去病一样,聂耳就此化作呼唤暴风雨的海燕,永远翱翔在碧海蓝天之上。
1935年8月4日中国留日学生在日本千叶县为聂耳举行追悼大会。夏末,张鹤、郑子平将聂耳的骨灰送回祖国。
《义勇军进行曲》在初创时并未受到广泛关注,但随着抗日战争的深入,这首歌逐渐在各地传播开来。伴随着“一二•九”运动的学潮,救亡运动的巨浪,抗日战争的烽火,解放战争的硝烟,遍及大江南北、长城内外。这首革命歌曲甚至享誉海外,在全世界传播。在当时的反法西斯战线上,《义勇军进行曲》代表了中国人民最强音的一支战歌。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结束之际,在盟军胜利凯旋的曲目中,《义勇军进行曲》赫然名列其中。1949年9月27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全体一致通过,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未正式制定前,以《义勇军进行曲》为国歌; 10月1日,在开国大典上,《义勇军进行曲》作为国歌第一次在天安门广场响起,高昂激越、铿锵有力的旋律成为了当代中国人民发出的最强音。
他一生创作了37首歌曲,都是在去世前不到两年内完成的,可以说,他用极短的时间,达到了群众性音乐的巅峰,堪比历史上霍去病的“封狼居胥,饮马瀚海”。霍去病是以武力报国,聂耳则是以音乐报国。
1959年新中国第一部音乐传记片《聂耳》公映,由聂耳的好友赵丹主演,让聂耳的名声自此家喻户晓。
2018年4月25日日本NHK电视台的一档节目“早上好日本”播出了一则令人瞩目的新闻报道。报道中提到了一所日本高中日章学园九州国际高中,其开学仪式上的场景,校长用生硬的中文发表了开学致辞,向中国人民表示了深深的敬意。随后,《义勇军进行曲》响起,主席台上悬挂着中国国旗和日本国旗。全场167名中国学生站立着唱起了“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而16名日本学生则静静地坐在一旁,脸上露出无奈和茫然的神情。
或许,这也是冥冥中对聂耳在日本完成了《义勇军进行曲》最好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