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秋】胡须轶事
胡须是男性的标志。本地俗话说男人“无须不成相”,是说男的如果没有胡须,就不像男人,可见胡须对于一个男人的重要。说来也是,女人之所以区别于男人,除了其他性别特征外,没有胡须是一个突出标志。而男人有胡须,甚至有很浓密的胡须,却可以成为一个自豪的资本。你看手持青龙偃月刀的红脸关公,义薄云天,威风凛凛,就有一大把长长的胡须,被称为“美髯公”。可是,有胡须也有有胡须的烦恼。
小时候,牯子经常看着屋场大厅墙上张贴的几幅彩色大照片发呆。因为那几个外国人都留着大胡子,差不多把脸都遮住了。后来才知道,他们分别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后面两位胡须算是少的,但也让国人自愧不如。前面两位的胡须恐怕可以称霸世界了吧?牯子觉得那么多胡须碍事,就缠着母亲问:“他们怎么吃饭的?”母亲和一帮大婶子笑成一团,说:“这孩子真傻,操那个心?他们总有办法的,还会饿肚子?!”牯子不管不顾追问:“他们用的是什么办法?告诉我吧。”母亲还是笑:“傻子,我又没见过他们,怎么知道他们怎么吃饭的?”牯子不满意,不依不饶地继续穷追猛打:“妈妈,你们是大人,应该知道。”母亲被缠得没办法,估摸着回答:“听人说过,好像他们是耳朵上挂了两个钩,吃饭的时候把胡须往两边挂起来,就好像我们的蚊帐,两边都有挂钩挂住一样。”牯子信以为真,马上跑到房间里查看,果不其然,蚊帐两边都是用铜挂钩挂起来的。牯子很高兴,之后便随时向小伙伴们炫耀刚学到的新“知识”,让母亲无可奈何,啼笑皆非。
稍大,牯子偶尔看到父亲悠闲地斜卧在躺椅上,拿出一个有了些年岁的铜制夹子,慢悠悠地一根一根地拔胡须。父亲的胡须算是中等水平,不很浓密,但也不少。牯子忍不住问:“爸爸,你拔胡须的东西叫什么?”父亲没睁眼,漫不经心地说:“须钳子呀。”牯子接着问:“为什么要拔呢?”父亲觉得奇怪,说:“时间久了,胡须长多了、长长了,不拔不舒服嘛。”一会,父亲睁开眼,看了看七八岁的儿子,说:“伢子,你还小,嘴上还没毛,以后长大长胡须了,你就会懂的。我们大人每年都要出三块钱请放师傅剃头,他隔十天来一次,不知不觉胡须就长长了,我自己不拔不行呢。”牯子似懂非懂,还是问:“爸爸,你拔胡须不疼吗?”父亲笑了:“当然有一点疼,没事。”说完继续忙着他的拔胡须工程。牯子则继续看着父亲用须钳子拔胡须,每拔一下,牯子的心就颤抖一下。父亲把拔下的胡须摆放在左手掌上,牯子眼看着父亲手掌上的胡须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父亲很惬意地欣赏自己的战果,很享受的样子,令牯子不解。
终于,父亲的工程结束了,他很满足。牯子也松了一口气 。
后来,牯子慢慢长大了,嘴上长出了柔软的嫩毛,慢慢变成了粗硬的胡须,而且越来越多。他也跟父亲一样,买了一个须钳子,一有空就拿出来拔胡须。因为放师傅仍然是一成不变地十天来理一次发,胡须疯长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师傅上门的频率。牯子把拔下来的胡须一根根摆放在左手掌上,欣赏自己的战果,也很惬意,很享受的样子。
后来,牯子知道了拔胡须是一个不好的习惯,还可能引发毛囊炎等不良后果。父亲也改拔为刮,用剃须刀对付渐渐衰败的胡须。牯子自然也跟着改弦易辙了。但是因为学艺不精,往往发生流血事故,刮出伤口来。父亲难得地现身说法,告诉儿子:“胡子不能横七竖八乱刮的,一定要从上往下刮,才不会刮伤流血。你试试吧。”牯子照此办理,果然屡试不爽。刮胡子这个男人的难题于是逐渐迎刃而解。
上大学了,牯子发现自己的胡须在班上同窗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了。就拿小曾、小唐来说,都是满脸密密麻麻又粗又硬的大胡子。两人有相同的习惯,不管是坐着看书,还是卧床休息,都会拿着个小剪刀剪胡须。他们的技术高超,不照镜子,也不用眼看,而是闭着眼睛“盲剪”,就可以把那么多的胡子一剪而光,彻底扫荡,脸上顿时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只留下一些青青的印记。牯子只能趁他们不在,躲躲闪闪地处理自己的胡子,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那三脚猫功夫绝不能登大雅之堂。
再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电动剃须刀闪亮登场了。牯子与时俱进,立即购买使用,再也不用担心出现流血事件了,因为它很人性化,外面设置了一层薄薄的保护网,安全问题乃大可放心。遗憾的是,正因为有这保护网,刀片与胡须之间隔了一层“距离”,要把那么多“敌人”斩尽杀绝就有些勉为其难,也算是美中不足吧。而父亲还是几十年一贯制,固执地使用手动刮胡刀,一直坚持到他寿终正寝,不改初衷。那一年,他八十八岁。
现在,牯子也年过古稀,胡须也渐渐开始变白了,黑白相间,参差不齐。他还是使用电动剃须刀刮胡子,天天如此,坚持不懈。只是每天从事这项不可或缺的工作时,总会想起那些有关胡须的轶事,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