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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菊韵】公溪河那泛旧的布褂子(小说 )


作者:友友 秀才,1737.09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78发表时间:2025-04-28 00:28:10

苗寨府公溪河,河水清渌,四围皆高山。这山冲冲的苗人,常年行于山中,有的一辈子没出过大山。带状的公溪河,日日曲折地朝太阳落山的地方流。这寨府啊,占尽了公溪河的地理优势:溯洄十五里,是瑶寨府;顺流十八里,是洪江镇茅头园、沙湾乡寨头。
   苗寨,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唯寨府场上,人口相对集中。场上的集市,其实就只有一排门是竖着枋板的木屋。屋前光亮的禾塘坪,如抛了光的黑漆一样。树荫下,还是很空旷的。
   达美嫁过来,真名很少有人叫。无论比她小的,还是大的,遇上,都喜欢叫她刘嫂。刘嫂夫春光,是个剃头匠,平日一担挑子,满寨子里跑。因常年爬山涉水,风雨无阻,练就了一双好脚力。又因理得一手好发,乡民听到蛤蟆叫叫(状如蛤蟆能吹出声的瓷具)的声音,就知他来了。达美父黄雨来,见春光这小子灵泛,人本分,吃得苦,加上有剃头这门手艺,在争得达美同意,请了媒人,才成了这桩姻缘。
   雨来是开豆腐坊的,起早贪黑,饱受了风霜之苦。在场上,也算得上是殷实人家。为不让达美像自己一样起早贪黑,就把她许了春光,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达美母从来寡言少语,大小事情,一切听凭丈夫做主。更何况,这次雨来是为女儿着想,她这当娘的自然不好说啥,只默默地祝福女儿。
   对达美而言,这桩婚事,也算是嫁了个知根知底的如意郎君。别小瞧春光个矮,腿短脖子粗,但人很勤快,性格开朗。在达美的运作下,有了自己的一爿理发店,从此他告别了风里来,雨里去。
   店,在场上大樟树下,就两间木屋,摆了两把理发座椅。椅子框架是木头的,坐面与靠面,是竹木材质,能360度旋转。因长时间使用,竹面成了板栗色。达美很勤快,能帮着丈夫打理店,烧水洗头,扫扫地。店里的生意,比走村串户要好。
   春光父刘大达,也曾是剃头匠,婆姨过去也常随他走四方,烧烧水,帮客洗洗头。如今见儿子儿媳接了班,和婆姨自然就在家打理家务。
   俗话说的好,“女大十八变”。达美十七八,活脱脱美人胚儿。邻人见了,常背地里说,这么漂亮的姑娘不知要好了哪个臭小子。因其家境好,生活优裕,长的瘦高苗条,比一般苗姑要高半个头。胸脯一浪一浪高过,臀部一翘一翘浑圆。结婚那晚,上了床,还不知男女之事,还想着与春光一起睡羞羞的。春光披红,那晚无暇顾及新娘,不停在亲朋面前敬酒。席上一声一声祝福,热闹渐渐退去。
   一群闹新房的小屁孩,吵着,闹着,要吃喜糖……
   夜越来越黑,小屁孩也闹够了,累了,相继回家了。新房,只剩下达美和春光。达美心里怦怦直跳,不知该如何与眼前的这男人同居一室。男人,一身酒气,就劝他去洗洗澡,好早点睡。
   春光知道,这一身酒气,别熏着了她,就按她的吩咐,去了澡堂。澡堂是一间小空房,浴盆早已放好,一桶热水上罩一根毛巾。春光知道了,是达美备好的。也许是真有了些醉意,竟忘了拿换洗衣物。澡堂里热气腾腾,正想着,如达美能将换洗衣服拿来该多好啊!门咿呀一声,一红衣仙女,立于澡堂,手里拿起他的换洗衣物。他像得了救星一样,甭说有多感激。心想,有婆姨就是不一样啊,尤其是贤惠体贴的就更不一样了。本还想与她聊几句温存的话,猴急似的,赤条条,不知了羞耻。她闻到了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本能地退了几步,说:“赶紧把澡洗了,我在房间等你。”
   春光回房,初很斯文,呼着酒气,口口声声叫着达美“媳妇长媳妇短的”。叫的初为人妻的达美,心里乐开了花。她已接受了这男人,闭上眼,躺在春光怀里,静静地享受着他的爱抚。他的臂弯是那么有力,似公溪河弯排的避风港,让她感到很安全,也很享受。那带酒气的吻,炽热温润。啊,舌头一下就钻入了达美的香唇;那不老实的右手,游走在温暖起伏的波浪上。达美很是享受,任其肆掠。油灯灭了,春光露出了男人的本色,粗野地箍着她,使其出气受阻。达美说了句,“你把我箍得太紧了,我出气不赢(受阻)了”。
   春光意识到自己的粗鲁,松开了达美。达美见其松了,在他胸前假意锤了几锤,嗔怪道:“你真是个大坏蛋!”又被春光抱住,但没了之前的野蛮。达美娇气地挣扎了几下,然后乖乖的像绵羊一样,任凭男人肆意“蹂躏”,享受着做女人的快感。这晚之后,她知道了自己的男人,温顺中有股阳刚之气。她能用自己的一团柔情,把他那股蛮力软而化之,日后便是很享受,脸上总是漾起幸福的喜悦。
   婚后,春光十分疼她,能自己做的,决不累着她。她想吃啥,只要能买到的,他从不吝啬;她想穿啥,只要能买得起的,他从不小气。她也不用像在娘家时,几乎天天吃豆腐、豆腐渣、青菜叶下饭。公婆待她如闺女,宠着她,惯着她。她想吃啥,婆婆就给她弄啥。但达美也闲不住,一有空就去店里,帮其父子俩烧烧水,扫扫地,替下了婆婆那手活。婆婆见了,喜上眉梢,逢人就夸媳妇好。春光父子,有达美帮衬,干活也有劲。
   理发店,座椅板凳,被达美擦洗的干干净净,能照出了人影。
   因两亲家近,达美常抱娃去娘家串门。娘见她比做闺女白净丰腴了,脸蛋红扑扑的,打心眼里高兴。有时还故意打趣,说她男人“坏话”,腿短脖子粗,像个癞蛤蟆。达美哪听得了这话,娇滴滴嗔道:“娘,我都已嫁给他了,你还揭人家短。你这么嫌弃他,当初你们为什么不给我找个高富帅的,长手长脚长脖颈的。现在木已成舟,我已是他媳妇了,你还来打趣我。春光,不就是人丑了点,但为人憨厚老实,很勤快,待我又好,且事事顺我,我知足了。况且,公公婆婆待我如闺女,我们处的是一家人了。”
   娘见达美把婆家说的如此之好,打心里替她高兴。她在婆家过得越舒心,做娘的心里自然就越放心。娘俩说话间,做娘的,没发现女儿有任何勉强违心的话,不遂心的事。
   达美在店里,客少时,活不多,常闲着。最忙时,除烧水扫地,还要给客洗洗头。其实,在苗寨,这活与做农活的媳妇比,算是轻松的了。柴,是春光抽时间事先劈好的;水,是春光早上从公溪河里挑的。
   店里窗户,老是半开着,透着气。窗外是公溪河,赶集,来往人多。不理发的,陪同的,也喜欢往这里凑。候着理发的,门口坐了几板凳。他们在那聊天,声音很大,达美在里间都听的清清楚楚。轮到谁时,谁就进去,也没插队的。偶遇事急的,欲插队,需求得大家的谅解,他们又说笑起来。年轻媳妇带娃陪丈夫来的,达美还得主动搭讪。遇娃哭,媳妇说奶水不足,就很替她担忧。如自己有奶水,她二话不说,把娃抱过,侧过身,给其喂奶。遇上“贼眼”,乜着眼想瞅,达美会嗔怪笑着说:“瞅什么瞅,没见过给娃喂奶啊!”听她这么一说,这人会羞红了脸别过头去。遇上左邻右舍的小媳妇,过来修什么刘海碎发的,达美也能帮得上忙。时间一长,她也就成了半个理发匠了。
   遇上能说会道的,又油腔滑调的客,达美会与他说一会儿骚话,不让他沾半点便宜。如孩子饿了吵着回家,春光催她,她就默默地收拾好东西,带着娃离开店。之家,她将孩子饿了的事告诉娘。娘听说孙宝宝饿了,心痛得不行,就怪她为什么不早点回。
   一日,达美夜半惊酲,闻人啜泣,便蹑手蹑脚从门缝里往外瞅。见娘蜷于厅堂角落,甚是惊讶。她没敢惊动春光,蹑手蹑脚靠近娘。娘见达美,擦了眼泪,站了起来,抱住她说:“是娘把你吵醒了!”达美似乎很懂事,也很乖巧,没有言语,让她抱着,生怕吵醒男人,因为他们明天还要干力气活。
   旦日,达美趁男人去了店里,问娘昨夜为何哭泣?娘说:“其实也没什么,与你爹说了几句重话。他一喝了点酒,就喜欢发酒疯。几十年了,我一直忍着,娘命苦啊,但不该让你知道!”达美安慰着娘,更多的是同情,想想春光,待自己体贴入微,从心底里感激娘,教子有方。
   公溪河的场,不是很热闹。稍远的,去了邻近乡镇。有去洪江镇的,会同的,熟坪的,瑶寨的,他们都是就近赶集。因此,在苗寨赶集的,人不多,就苗寨府周边这些人。因此,苗寨的场,有人称之“狗屁场”。市场最闹时,不过6小时。它如同春夏公溪河的洪水,涨得快,消得也快。人们三五成群云集而来,又三三两两簇拥而回,如涨潮退潮一般。剩下的闲人,就是场附近的。有人嗑着瓜子,与人聊着天,看着退潮,叹息这热闹的一天渐渐地去了。
   遇上好友,这些闲人,会邀请他到临时摊点喝点小酒。喝的尽兴,精神好,话一多就将苗寨新近发生的糗事给抖了出来。惹得周围的人,纷纷过来议论。
   理发店的生意,赶场比平常要好。春光与父亲要分成两拨:公公婆婆在店里,春光夫妇在场上。一些人趁着赶集,东西卖了,该买的也买了,就去理发。理发费,是他们从牙缝里省的。他们多是卖山货的,不同季节,山货也不同,如笋子、竹老鼠、野兔、野鸡、野山羊、蛇之类。
   达美一忙起来,和春光一样也顾不了娃。达美挑水、烧水,给客人洗头,也忙坏了。场上人流熙熙攘攘,男女老少有说不尽的话,但热闹是他们的。达美见女人抱着娃,和自已的男人一块来的,恩恩爱爱,好不羡慕。
   穿着布褂的单身小伙,在姑娘堆里穿梭,想择一佳偶,时不时打一声响指,勾起姑娘们的注意,显得自己时髦帅气。姑娘们,瞥上一眼,见靓者,就多瞅几眼。如小伙猥琐,邋里邋遢,流里流气,她们会皱眉,露出鄙夷的神色。
   达美从顾客嘴里,记住了一个年轻后生的小名,叫响毛的。响毛曾来理发店理过发,刮的都是光头。响毛剃了光头,一副痞子样活灵活现,咋一看就不像正经人。后来听说,响毛父亲,也曾是生意人,与猎户交好,专收山货,如毛皮野味啥的。他头脑灵活,懂得生意经,常挑些日常用品去山里。响毛,也常跟着父亲去,十分熟悉山里的情况。你别看他样子凶巴巴的,比起他父亲,脑子更灵光。他发现这些猎户,常为猎物售不出而愁,就想,这是商机,与父亲一商量,在场上开一爿山货店。这既方便了猎户,也方便了自己。
   响毛每次来店,和达美的男人搭讪,说起话来文质彬彬的。如不看其貌,只闻其声,还以为他是个斯文人。
   “响毛,最近山货生意好吗?”
   “生意,还马马虎虎,勉勉强强,有口饭吃。你瞧瞧,好长一段时间没来看你,发都这么长了。你手艺不错,今日还是刮光头,让我舒服舒服。”
   “我就纳闷了,你年纪轻轻的,咋就这么喜欢刮光头呢?听人说,光头刮多了不好。我想,你也不是为了想省几个钱!”
   “光哥,这又能省几个钱?但我觉得吧,光头省事,不用洗头,洗脸时,用毛巾一抹就干干净净,舒服。”
   春光有时也真不会说话,突然冒出一句,鸡都啄不烂的:“你做山货这行当,知行情,心黑点,有的是钱赚。”
   “光哥,你呀,真会开玩笑。我哪敢跟猎户黑心,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要知道,他们手中有利刃、弓箭和猎枪。一旦知我黑了他,他一不小心,猎枪走火,我不死也得落个残疾?我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别看我样貌凶巴巴的,还有点流里流气,真是遇上了他们,还得十分小心。”春光用毛巾弹了弹响毛脖颈的碎发,去脸盆搓了一把毛巾,在响毛秃头上抹了几个来回,才去掉了他胸前的白围裙。响毛起身,递过了理发费,帅气地扬头去了。
   响毛走了,春光拿扫帚把地板上的发丝扫了扫,也不去想响毛的山货店,顺手将钱放进了板壁上的钱袋子。达美说:“响毛这种人,你以后最好少跟他说话。看其模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春光笑着回:“我知道分寸。好歹他也是我的客,也不能不说话吧。”
   达美早已忘了响毛,可春光还记着他,说响毛半年没来了。在场上,旁敲侧击,悄悄打听了,说响毛去了雪峰山铲子坪淘金去了。说起这铲子坪,在雪峰山半山腰,离大坪镇不远。不知啥时,那里兴起了淘金热。年底,响毛回了苗寨,与之前完全变了个样。一身高档料子服,项上粗粗的金项链,还有指上的金戒指,格外亮眼。街坊邻居,背地里议论纷纷,说:“响毛,这次去了铲子坪淘金,发大财了。你瞧瞧,那项上的金链子,都满手指节粗。那指上的金戒,如有身份的人私章。尤其是他身边,还多了个漂亮时髦妹子。”
   那妹子,不避人,与响毛十分亲热,一身珠光宝气。左邻右舍的,哪见过这气派,皆投去艳羡的目光,私下里说她不是乡下丫头,是城里姑娘。响毛这回是真大发了,就看他俩这身装扮,就算是城里人,也没他俩洋气。
   这漂亮的妹子,让那些平日里爱往女人堆里钻的单身小伙,羡慕不已。有个叫向驼子的,远远瞅着,有人说他口水都流出来了。仔细端详这女人,五官正,皮肤白皙,高挑而不单瘦。有人说她,美过西施,但谁也没见过西施啊。响毛唯一不变的,还是一脑的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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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公溪河畔,苗赛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村民靠山吃山,一直以打山货换钱为生。春光和达美夫妇经营着理发店,达美待人热情,做事麻利,春光理发手艺好,生意不错,遇上山民赶场,理发生意更是火爆,理发虽发不了大财,但足够解决一家人温饱,春光一家四口过得幸福的生活。响毛经常穿着一件布褂子,常去他们理发店理发,跟他们夫妻相熟,他脑子灵,胆子大,先是经营山货店,后来去雪峰山铲子坪淘金,发迹后穿高档衣服,带金项链,娶妻生子。因金矿出事,老婆跟人跑了。响毛几起几落,钱来得快去得也快,终是没有过上安稳生活。达美和响毛本不是一个路人,响毛那一身闯劲和他那帅气的外形令她时不时会想起他。生活本平淡如常,可人的欲望却难以满足。人们总是羡慕别人的生活,却不知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小说描写了苗寨人独特的生活习俗,生活气息浓厚,文笔不俗,耐人寻味,佳作推荐欣赏!【编辑:明月千里】【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50428001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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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乐歌        2025-04-28 14:40:59
  这篇小说像泡在公溪河里的老故事,苗寨风光、市井烟火、人物命运交织。达美与春光的平凡日子,响毛带来的涟漪,都透着生活的真实。布褂子泛旧,却映出岁月的质感,语言细腻如溪水潺潺,很有味道,期待更多好作品!
人生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2 楼        文友:书者茶道        2025-04-30 11:03:49
  日子就是菜米油盐酱醋茶,过着熬着奔着,波澜不惊,太阳升起是早晨,太阳一落实晚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情感这个东西往往是很难琢磨的东西,不是你累了她就消失了,也不是你不开心她就消失了,她应该是平淡生活的调味品,让日子过的多一些色彩!好文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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