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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江山·见证】【柳岸】回忆复课生(散文)


作者:稀土 布衣,138.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6发表时间:2025-07-11 15:01:49
摘要:同学四个月,遭到教育局的遣散,求学路上布满荆棘,但同学之间的友情是人间最为珍贵的东西,真善美永远不会离开人类,愿意把最珍贵的情谊写出来,作为纪念同学离世五周年的纪文

书橱最上层的玻璃窗内,《蒲宁作品集第一卷》垂直紧贴着玻璃,封面油画的色调向外面晕染出来。一侧是龚茂君的半身照,英俊潇洒,眉眼透出几分羞涩;另一侧是寿山石雕的梅兰竹菊四君子摆件。
   这方寸之间,是我专为他辟出的一块净地,供奉着短暂的交往与悠长的追忆。
   灯光下,书柜里千卷书籍脊背层层叠压,中间的缝隙犹如记忆的闸门幽然浮开。那段考大学复读的莘莘岁月陡然清晰起来。
   冬日的暖阳很少透进窗棂,我们蜷缩在简陋的补习班课堂里,窗纸被寒风撕扯着,里面的复读生们看不清前途的曙光。友谊竟在抵御共同的严寒中茁壮生长起来。我至今记得那极寒之夜,两人覆盖同一条厚棉被,蜷缩在一个被窝里传递着体温。教育局遣散补习班的命令比严寒还要寒心,就这样我们各奔东西。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又相遇了。地点在一眼老井前,得以把分手之后的事情续上。
   在那个寒冷的冬天休假日,我跟着他到他家去做客。虽然两地相近,但属于两个省份,中间隔着黄河。最近的路程就是通过一个小木船摆渡过去,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动作,只有在冬天黄河上冻之前,或者在春天无风时候才能使用。因为稍微有浪,或者碰到暗礁,就会船翻人亡。即便这样,最安全的季节有时候还是有风险的。但是没有办法,当时大家非常穷,如果走公路需要绕行几百里,转路到两个省的大城市过黄河公路桥,需要走一天的路,费用很高。当时年轻思想简单,自己不会浮水,更没有想到这页扁舟还能断人性命。渡河时看到船工为了避开旋涡,全力挥撸摇臂,大冷天眉头热汗直冒。相互额。
   龚茂君的父亲在滩区乡镇医院当院长,那所谓医院,其实只有他父亲一名医生,外加一位护士苦撑。院落地面铺满了斜立的青砖,每年黄河水漫过,都需费力清理淤泥。前排平房权作诊疗室与病房,后排则是医生与护士的宿舍。两排房子中间,一口古井默然伫立。据说凿自明朝万历年间,彼时懵懂,后来学了历史,才觉出它沉默的珍贵。这口井有些来头,地面构建可想一般。井台高出地面三尺,以两层石阶相接。探头望下去,井壁用砖紧密垒砌,由阔渐窄,如一个沉入大地的喇叭口。汲水需用绳索系铁桶抛下,再凭一股巧劲与寸力缓缓提上。井水清冽甘甜,在八十年代,实乃天赐琼浆,远胜那咸涩难咽的黄河过滤过的自来水。我笨拙地试了几次,木箍桶只在幽深的水面徒劳地叩击,水花溅起又落下,只听声响,不见进水。看似简单,却需一种微妙的手感,一种深谙水性才能掌握的意识寸劲。据明清老辈人传说,不聪明的动手能力差的永远学不会,不会井口打水的不发大财。传说很灵验,反正我这一辈子没有从深井里打出一桶水来,自然这辈子没有发财。
   记得在同学家的第一夜就住在老井对面的房间里。两个单人床,一个白炽灯,医院的来苏水味道很浓烈。窗户没有窗帘,可直接看见月光下的老井,光滑的石头反射几道冷艳的月光。几棵老榆树在风力下一起向井口倾斜,井台上移动的黑影与光亮交织融合,按摩已经很松弛的神经,这一夜注定毫无倦意,畅谈到天亮。
   这口井变成了我们之间一个最深的记忆符号。
   那庞大、苍老而精致的井体,幽深莫测,井壁苔痕斑驳,汲水时绳索勒紧掌心的真实触感,以及掬水痛饮的酣畅淋漓,都成为挥之不去的真实印记。
   后来见过他妻子一面,再后来和他妻子又见了一面。第二次见面,她带来了石破天惊的消息:他死了,因病猝然离世。我僵立原地,久未出声,时间仿佛被冰封。
   许久,嘴角才艰难挤出几个字:“为何……不告诉我?
   ”她垂下眼帘,声音轻缓:“我们只匆匆见过,并无你的地址……他走前还提起过你,我对你印象也是很深的。”她顿了顿,语气飘忽如雾:“走得很急……许是职业病?也未查出究竟……或许……是白血病?”
   我这个同学长得像一名演员,眼睛细细的,瞳孔深处闪着光芒,背很厚,肩很宽,有个打篮球的好身板。每次通话,都要说一句,“一定找时间喝一杯,叙叙旧,一醉方休”。可这诺言变成了口头禅,总是没有时间兑现。交通日益便利,私家车已经普及,那区区一百公里,互相走访以下竟然成为现实版的无法逾越的深渊。如今他倏忽消隐于尘世,我唯有在记忆里反复描摹他的形影,有时竟与他父亲的影像重叠。他父亲亦是温和少言之人,气息沉静,如那口老井般深藏不露。
   不知那口老井尚在否?我定要寻个日子,去看看它。看老井,便是看茂君,看他父亲——在我心中,它早已成了这父子二人活生生的化身。
   橱窗里那本蒲宁文集,原是他父亲的旧物。十八岁的临别,茂君郑重赠书予我。书页间存留着父子二人的字迹:他父亲写给他的,他再写给我的。那是八十年代初版,他当时说高考作文可资借鉴,因这位俄国作家文风纯净洗练,文学韵味十足,易于摹习,提高成绩。他的几篇作文摹用深得语文老师嘉许,有的还被作为范文当堂宣读。他毫无保留地将这秘诀连同最珍爱的书一并托付于我。此书,何其贵重!我也爱不释手,翻读无数遍,时而朗读出声。每当书页在指尖翻转,茂君便如影随形。我深知他已遁入另一世界,此生再难重逢。然而梦中,他们父子二人的影像常常混沌难辨,我竟将他父亲误认作他,足见梦中何其昏聩。只依稀记得他赠我至宝的情谊,以及共处那四个月的光阴——我们是兄弟,永远是兄弟。分处两个世界又如何?凭借这些温暖的记忆,凭借这本共同阅读过的书,生与死的界限,已然消融。
   念及永诀的同窗,心如坠铅,我和他的故事,短暂的痛苦向谁叙说,又有谁知道我的思念。
   五十一岁辞世,感叹生命何其脆弱!而十八岁共度的那短短四个月的复读时光,点点滴滴,清晰如昨。岁月如流,人已垂垂老去,牵念与追思缠绕心头,甜蜜间渗着苦涩的汁液。我决意将“老井”淬炼为文字,使现实与历史在纸上交融,写一篇足以震撼心魂的回忆散文。于是,那口井便常在我心间无声地涌动,黄河滩区已不复往昔。
   我不再挑选寒暑,不再寻找理由,不再假装深沉。我决意启程,去寻它。
   年轻时走过的路已经没有参照物,驱车登上重石铺就的黄河大堤斜坡,在六道密林中穿行,恍如隔世。卫生院的院落大了,一座现代化的楼房里外人员密集,这里已没有原来的气息。唯有院角那口老井,竟奇迹般幸存,井口已经封死,两旁只有两个老榆树安静如初。
   我顺着井台石阶边沿,看着深陷到地层里面的明清老砖,蹲下身,指尖划过那些粗粝的凹槽,几百年岁月隐约映出一些模糊变形的面容,与我记忆里的茂君父子重叠。刹那间,我仿佛又听到了井底深处水桶下落到水面的钝响声,还有绳索摩擦井沿嘶呀声,以及少年们清朗的笑声。
   最值得特书一笔的是,我见到了故人,一位白发苍苍阿姨,她就是当年住在井边的护士。知道我们一行的来意,她向我们介绍了龚院长父子的一些故事,发出一声叹气,……唉,都没熬过这口老井。她之所以没有进城享清福,原因只有一条,离不开这口老井,每天望天,也望井,成为她活下去的必修课。还说了一句让我回味良久的话,茂君那孩子以前经常回来看看老井,现在,……以后,我也会和老院长一样,最后像块石头沉进井底的。
   告别时,夕阳特别浓艳,井口似乎有了灵性,向我展开它最美的一面,像我书柜里蒲宁文集的封面油画。回程车内空调调试的舒舒服服,浑厚立体声播放《十一罗汉》中音乐家德彪西的钢琴曲《月光》。
   一路没有颠簸,达到近乎悲怆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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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散文从蒲宁文集文,细腻的文字讲述了在高考前的复习课程中,艰苦寒夜里和龚茂君相互取暖度过寒冷夜晚。从那,感情深厚亲如兄弟。虽然两地相近,可隔着一条黄河,而是两个省份,绕道公路走要几百里。无惧黄河莫大的危险依然坚持相互探望。还有那口老井,就像笔者难以忘怀的好友深深刻在了记忆力。时隔多年,在一次见到茂君妻子后才得知,好友茂君已经离世。当时惊讶仿佛冰封,许久说不出话来。和茂君的那些往事,桩桩件件再次在脑际复现,曾经在一起复习高考,曾经的那一次次的通话。还有那口难忘的老井……下决心一定再次去看看那口老井,曾经的卫生院,院落大了,一座现代化高楼拔地而起,人员穿梭密集,再没有了原来的样子。幸好遇见了曾经卫生院的护士,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阿姨。字里行间都是对好友深深的思念,那赠送的书集成了笔者永远的陪伴。文中情节引人入胜,令人动容。高超文字表达令人佩服,赏读学习。问候老师。【编辑:公效梅】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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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公效梅        2025-07-11 15:08:11
  问候作者,笔耕心悦,期待更多佳作丰盈柳岸,展示您的风采!
2 楼        文友:老百        2025-07-12 08:02:52
   佳作欣赏推荐,已向江山精品审核组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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