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比较阅读这三部书(赏析)
这个热天,最是读书时。读书消暑减热。一时兴起,我把这三部书联袂,一块读,来了一次比较阅读: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袁枚《子不语》+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三者有共同之处,都是狐仙鬼怪奇谈怪论,都有趣。
估计写文学史的先生奶奶们或者需要性的论文会从谁先谁后,全面呀深刻呀(还有以前酸酸臭臭的什么什么斗争)来理论分析。我看书不得要领,全凭个人的兴趣爱好,没有那些规矩,完全是兴来便读,随心所欲。所谓“重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的文论论断,从来就没想过,倒是他们的艺术方法,比如谋篇布局,辞章,行文美不美,小到比拟,用词等,这些地方比较注意,大的方面我抓不住,不注意,所谓捡了芝麻丢西瓜也,而我却乐在其中。我读书不分西瓜、芝麻的大小,西瓜解渴,芝麻释香,为何要分出大小呢。
袁子才的《子不语》,老蒲的《聊斋志异》,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三者,我认为:老纪的文笔没得说,全国统考第三名,但那些个稀奇古怪,他有心拾珠的奇奇怪怪篇,往往头小尾巴大,没什么故事,紧接着大惊小怪,巴尔扎克似的大发议论。我记得其中有一则写了一条蛇,正文就一句话,五彩缤纷地盘踞着,词句优美惊艳。我估计这人居庙堂之高故事来源不足,只能递个大烟袋逢人就揪着“姑妄言之”收拾素材。而民间老蒲就不一样了,处江湖之远的他烟雾瘴气破茶寮,天生就是三教九流牛鬼蛇神的集散地,故事来源取之不尽,挑挑拣拣用之不竭。
相比之下,南师大后门口,河海大学旁边的袁退休县长多少会混!蒲留仙和他相比,除了会读书,在现实里可以说一用没有,看他每篇后面的臭不可闻的“异史氏曰”就知道。据说袁县长逢年过节上门送礼的塞红包的就不管酸臭写进《随园诗话》,比孔夫子的腌猪肉如何?当然也不可能是个白痴,一无是处,就像我们的某些名流,一度流行的什么“长”什么“记”的,吃了饭没事做,也找枪手弄本书永垂不朽。
对比着读读,袁县长的故事描写,其艺术性比纪探花,比蒲留仙就差得远了。怪力乱神《子不语》中的行文,太白,松散,烂面条似的是可以囫囵吞的(比高密莫言的文句差远了),而《聊斋志异》和《阅微草堂笔记》,是不能漏掉一句的。
铁齿铜牙老纪是皇帝近臣,不缺俄罗斯索尔仁尼琴的笔墨纸砚,吃得饱穿得暖,养尊处优,但也有他的不足之处,道貌岸然谈狐论鬼身边敢有几个人?因此后半部的新疆山里如何如何的几则,几乎是在挤牙膏,明显是在凑篇幅,跟蒲留仙哪有一比——蒲留仙郁郁一生不得志,字字血声声泪,他除了那个缺啥补啥,空里想屁吃的聊斋,吃喝嫖赌包二奶这些花花潮流他哪闻到腥?你想想,一个没编制的代课老师,一年连工资带奖金八两银子(基本生活费二十两,据山东大学马教授考证),眼药水瓶装的茅台都吃不起,他除了“八月秋高风怒号”节衣缩食埋头著书立说还有什么安慰?
留仙文章甲天下,他那个花团锦簇杂花生树的艺术品不按八股的套路出牌,误打误撞被初试的阅卷老师伯乐赞赏后,他从此就嘟嘟嘟嘟拉车不看路,完全不主旋律,不唱赞歌,不奉承拍马,不去闭着眼睛形势一片大好的,沿着他少年得志沾沾自喜的路子走下去,自隋朝始历届条条框框酸酸臭臭的八股容得下他?
老蒲的谈狐论鬼《聊斋志异》是青灯黄卷一个苦知识分子的全部精神支柱,而袁的《子不语》是吃了饭不得饿消食的精神散步,这能比吗?袁子才教授身边莺歌燕舞走马灯似的不缺美女学生;老蒲呢,挟着破伞一件,穿着冬冬夏夏都是那一件长衫回家后,面对的是冷锅冷灶台,黄僵僵的黄面婆抱着老母鸡在等它下蛋。文穷而后工,哪个读了几张书的(甚至贩夫走卒,只要没阉掉)没有自己心里的梦中情人聂小倩?但怀里的聂小倩和月亮里的聂小倩从来是不一样的。他除了画饼充饥如何才能咽下少年才子这口气?而老袁呢,你看看他食不嫌精的随园食谱,就知道他的鬼魅故事都是什么了。
——就介绍这么多了,千人千面,主要还得自己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