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淑芬托了托有点下垂的肚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左手拎着一篮水果，右手掏出一把钥匙，伸进锁孔，随着“吱哑”一声，门打开了。沙发上那个恹恹欲睡的男人，听到动静，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目光在淑芬身上转了转，又继续他的“葛优躺”。
　　 “爸。”“嗯。”算是父女俩打过招呼了。
　　 丢下水果，淑芬走进厨房，母亲系着围裙正在炒菜，豆大的汗珠粘在额头的短发上，炉火映在满是皱纹的脸上，微微泛着红。
　　 “妈。”淑芬双手搂着母亲的腰，脸贴着她的后背。母亲推开淑芬，擦净手，隔着衣服摸了一下淑芬的肚子，笑着说：“都快当妈的人了，还这么嗲，小心肚子，没几天就要生了吧？”淑芬嘟起小嘴，“你就知道让我生娃生娃的。”转身离开了厨房。
　　 菜已上桌，朝南方向的椅子上，已经满满当当塞下那个肥胖的男人身体。淑芬拉着母亲一起坐下……吃完晚饭，淑芬帮母亲洗好碗，聊了几句家常话，便告别回家。母亲叮嘱几句，便随手关上了门。
　　 淑芬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看天空，繁星点点如星辰绽放，月亮已挂在树梢，似乎在对着每个人微笑。淑芬不想急着回家，不知不觉走到小公园，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在长凳上一屁股坐下。叹了口气，人生啊，很多事都身不由己。拿出手机，低着头刷起小视频……
　　 “淑芬，是你呀，哦，怀孕了……”
　　 听到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淑芬抬头一看，哟，是前夫。二三年不见了，今晚怎就遇上他了呢。
　　 前夫放开妻子的手，耳语了一番，妻子推着婴儿车向他们身后走去。
　　 前夫小名叫向阳，是一家公司的小负责人，长得帅，当年有好多女性倒追着他。淑芬和她老公是在两家公司联合的团建时认识的，两人一见钟情，半年后便结了婚，感情好的羡煞旁人。三年过去了，淑芬的肚子还是没挺起来，婆婆开始指桑骂槐闹得小夫妻俩有了隔阂，两人去医院检查，向阳去取回报告单后跟他妈说是他不能生育。婆婆对她的态度来了一个360°转弯，说话和风细雨般。淑芬本就对向阳有感情，安慰向阳大不了去领养一个。淑芬妈知道后，一哭二闹就差上吊 硬是逼着淑芬离了婚。
　　 向阳惊讶地看着淑芬，指了指她的肚子，嘴巴张了张，却没出声。
　　 “那是你儿子？你生不了孩子啊。是你们领养的？还是你妻子……你成了接盘侠？”淑芬有些不怀好意地问。
　　 向阳笑笑。
　　 “呀，你也快做母亲啦，恭喜你啦。”说了几句客套话，淑芬觉得无趣，便告辞回家。
　　 打开家门，黑漆漆的，老公还没回来。淑芬明白，老公与她结婚完全是逃避父母的逼婚，自己呢也同样架不住母亲一次一次给介绍男友。他们小夫妻彼此说好，婚后不生孩子。
　　 夜已深，淑芬没有一点睡意，前夫的身影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动。他自己说的不能生育，怎么就有了孩子？
　　 淑芬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收藏，翻看着向阳的照片，鼻子酸了。她咬着嘴唇，眼泪却倔强地涌出眼眶。她随手拿起枕巾，向脸上捂去。
　　 向阳是自己选的，可是母亲却不同意，说是他家条件太差，以后日子会苦。刚离婚那段时间，淑芬觉得自己像形尸走肉般活着。时间久了，特别是听到向阳再婚的消息后，忽然就想通了，也架不住母亲三天两次逼她相亲 ，终于按母亲的意愿嫁给了现在的老公。母亲说小伙子家境好，工作好，脾气好，人长得帅，不花心。
　　 擦干眼泪，淑芬对着手机屏幕打了几个字：睡了么？发出去，三秒不到，收到一条消息，“怎么啦。”是好姐妹月月发来的。
　　 “今晚看到向阳推着婴儿车与妻子散步，他不是不能生育么。”
　　 “他妻子在我们医院生育的，本来想告诉你的，你说不想听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今天你提了，我就多说几句，他对你是有感情的，只是当年你们闹得太凶，而且你妈妈抓住他不能生育的事不放，所以才离的婚。但是你现在的老公对你也不错呀，你就知足吧。”
　　 “人生没有回头路，唉，这就是命吧。”
　　 客厅的古董钟“当，当”敲了二下，月月说明天早上有个会，得睡了，淑芬这才关了手机。
　　 天大亮了，淑芬朦朦胧胧中听到开门的声音，睁开眼，老公站在床前，“芬，起床吧，我给你买了早点。”淑芬想不起来昨晚老公什么时候回的家，也不知道他早上什么时候起的床。
　　 五天后，淑芬笑着对老公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你打电话给我妈妈吧，就说我生了。”随手将肚子上的“硅胶假孕肚”塞在了枕头下面。
　　 妈妈接完电话，和她丈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女婿打开门，丈母娘脚没跨进来，声音窜了进来：“娃娃呢，男宝还是女宝？”
　　 淑芬坐在床头，盖着被子，手上抱着一只橘猫，笑嘻嘻地冲着母亲说，“娃生下就死了。”
　　 母亲慢慢回过神来，嚎叫着：“作孽啊， 你个不孝子，我心心念念盼了十个月的娃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