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最美】历史没有将他忘记(江山散文)
最近看到“学习强国”盐城地方频道发表一篇文章,写的是大丰的一位百岁老人周银在抗战中的一段经历。其中有一段:1941年冬的一天凌晨,周银带着重要情报穿过白驹镇日伪岗哨,情报藏在布鞋里。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是那个人尽皆知的“叛徒”。周银心头一紧,转身欲逃。不料对方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他的手,高声说道:“小弟,回去啊?正好顺路,一起走!”就这样,他被“押”着大摇大摆通过哨卡,对方还一路与伪军寒暄。直到脱离险境,“叛徒”才松开手低语:“快走!”后来他才知道,对方是潜伏在敌营的同志,是真正的无名英雄。
无独有偶,大丰老年作家协会向全区征集回忆录,主题是“忆峥嵘岁月赞奋斗年代”,其中在一篇杨兵同志回忆他父亲的文章里有一段提到:1941年8月的一个清晨,天还未亮,父亲身着破旧衣衫,疾行于乡间小道......行至白驹五拱闸日军岗哨,父亲偶遇陈玉文。这个被众人视为叛徒的陈家墩子人(原大龙公社三墩村),却在此刻展现出了不同的一面。他轻拍父亲肩膀,低声提议同行,不动声色地将我父亲送出日军岗哨,并小声叮嘱:“路上多加小心,注意安全。”陈玉文的举动不仅化解了危机,更让父亲意识到,表兄实为忍辱负重的同志。父亲感激不已,抱拳告别,继续前行。
看到“学习强国”上的文章和杨兵的文章,故事发生的年代同样是1941年,地点也是大丰白驹镇,前面一篇文章中没有提及“叛徒”的姓名,但在杨兵的文章中却清楚地交代了这个“叛徒”的姓名。
带着好奇、疑问,以及对这位“叛徒”的尊敬,我向杨兵问起陈玉文的相关资料,对方回答:
只听说陈玉文那时候是公认的“叛徒”,帮助鬼子做事,实质就是伪军,也在白驹日伪军处帮忙烧饭,经常到乡下采购农副产品。抗战胜利后,地下党组织在戚家团靶场准备镇压一批反革命分子,其中就有陈玉文。临刑前,陈玉文发出了临死前为自己做最后的辨解,声称自己是无辜的,并声称自己曾救过好多我党的同志,其中就有杨玉楼(即我父亲)。为什么他帮助过那么多的人而只提到了杨玉楼?那是因为当时杨玉楼是一位干部,而且很容易联系得上,能得到证实。负责人陈东高在得知这个情况后不敢怠慢,立即让人找我父亲核实。我父亲便将陈玉文救他于危难之中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陈玉文因此得以昭雪,没有被执行枪毙。新中国成立后陈玉文被定为富农,在后来的政治运动中被定为“四类分子”,经常被拉出来批斗,后来听说是病死的。其他有关陈玉文的情况及资料我就不知道了。
至此,陈玉文此人得到证实,但他究竟是我党打入敌营的同志,因唯一的上线联系人牺牲而无法得到证明?还是一位有良知的中国人,被逼当的伪军?这些都已无从证实了。但有一点,此人在当地并没有留下害人的案例,反倒是利用他在伪军中的便利,暗中帮助过不少抗日志士脱离险境。
近几年来,我对大丰当地是期的文史因工作需要而有所接触,时常看到有些资料中提及这类事、这类人,他们尽管因历史久远没有被人们记住他们的真名实姓,或者是当时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但被这些人帮助过的同志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因为那时候他们面临困境,正是这些无名的好心人,这些有良知的中国人,他们在暗中默默做着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胜利后他们没有因为这些义举而表功,甚至不知道要拿这些来保护自己,最终还因自己的历史问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受家族所诟骂,使后人因他而蒙羞。他们所做的义举也随着历史的长河被冲洗得不留痕迹。
但历史终究是公正的,历史是最好的裁判,他们曾经为民族、为我党所做的那些事是不会被轻易遗忘的。
战争年代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忍辱负重如负枷锁。胜利后,他们没有获得任何勋章,却被贴上“叛徒”标签,有的被判刑,有的被镇压,他们因为自己站错了阵营理应受到惩处。就如陈玉文那样,纵然临刑前自己曾经所做的善事被得以证实,但在接踵而来的政治风暴中终究没能逃脱历史的定性——富农、四类分子,批斗的棍棒对他们的身体和精神上进行双重打击。最终,他蜷缩在病榻上,无声死去,留给这个世界的是他们至死都未知的评判。
血色岁月里,无数这样的灵魂被碾碎。他们以良知为灯,在污名中穿行,无声的救赎抵不过时代的狂潮。而今,我们当拂去史册上的尘埃,让他们的名字不再湮没——所有忍辱负重者,皆是这个民族不屈的脊梁,同样应受后人尊重,被人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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