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二栓的电话，老郭内心很复杂。他搓着两手，心情复杂。
　　 这村儿地少，老郭家的承包地主要在北洼。北洼的土质很肥，产量高。虽说北方旱年多，只是这里地势低。一旦遇到雨季下雨多，容易水淹耕地，时间长了排不出水，花生、玉米都容易淹坏，光长了秸秆不长粮食。
　　 老郭的地与老李的挨着，老郭的地在西。前年下大雨，老郭的地西边有条水沟，老郭几铁锨打开个口子，地里水一会儿缓缓排出。老李的地东边是一个小埂，向东排不出水。
　　 老郭玉米地的水正要排光，老李将一个大南瓜递向老郭，笑眯眯地说：“我说，借借光，让我地里的水从你地里排走吧。”
　　 两人从小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不错，老李说这话有底气。
　　 老郭没接老李的瓜，作出愧疚的表情说：“你知道我那老婆的厉害，我可不敢做主。你还是别想办法吧。”
　　 老李一愣，没想到这个结果。他很快镇静下来，没事一般地说：“行，我再别想办法。”
　　 从地里排一下水，对自家危害倒不大。拒绝老李，是老郭心里有个小疙瘩。老李的外甥女大专毕业后在市里打工。今年春天，她来看望老李时，正巧被老郭看到了。老郭觉得这姑娘很干练，请托老李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儿子。老李领着老郭的儿子去了姐姐家一趟，回来说姐姐觉得他儿子不错，只是外甥女要先忙事业，不搞对象，谁也做不了外甥女的主。不过有人议论，说老郭家境不错，儿子又厚道又能干，老李外甥女怎么会不同意？老李嫌老郭的儿子高中毕业、本事不大，配不上他外甥女，压根儿就没尽力办。起初老郭不信，听人说得多了，不由得心里有了芥蒂。老李相求，老郭就找理由拒绝了。
　　 老李回去花了几百块钱，请二栓用钩机把东边的土埂挖条水沟排走了水。从这以后，老郭觉得老李大面上一样，照旧笑眯眯打招呼闲聊，心里肯定有怨气。
　　 哪知风水轮流转。今年雨季，前几天一场暴雨，将老郭地西排水沟淤平，还堆积老高，向西排水再不可能。老郭看看老李地里的水排得干干净净，自家地里整个一个大水坑，只得学老李的办法，打电话请二栓开钩机过来，向西给挖条排水沟。
　　 二栓是本村的，见了老郭老李，总是老叔老叔的叫得亲切。电话中听了老郭的意思，二栓沉吟了一下说，现在他很忙，这点小活儿没时间做。不过这事他肯定管，他与老李说说，从老李耕地排水。
　　 二栓这么一说，老郭赶紧说：“可别麻烦老李了。老贤侄还是忙中抽闲，挤点时间给弄条排水沟吧。”
　　 二栓坚定地说，老叔先别急，我正忙。晚上回家就找李叔说这事，行与不行，明天准给你回话。
　　 老郭一夜没睡好，迷迷糊糊梦到地里的花生全被淹死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又不好意思给二栓打电话，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穿上衣服坐立不安，在屋里来回转圈。
　　 手机响了，是二栓电话！老郭急忙抓过手机接通电话，想问又有点心虚。二栓却不问自答，说得干巴利索：“说好了！我知道你们的详细过节，准备磨叨着说半天呢。不知怎么回事，李叔答应的那么痛快，说邻居间免不了谁麻烦谁。你快去吧，没准李叔正在地里给你排水呢。”
　　 老郭又惊又喜，急忙挂断电话，背张铁锨向北洼走。远处就望见自己地里的水，正向东通过老李的耕地排走。老李正穿着雨靴，手里拿着铁锨，在排水口处划拉着，努力让水流得更顺畅一些。
　　 老郭又感激又羞愧，还有点疑惑，不知道该说什么。老李见老郭走过来呆呆不说话，依旧笑眯眯地说：“你这样还没睡醒？给你个喜信儿吧。我外甥女在市里漂了两年，刚刚辞职回村了。我姐姐劝说了她半天，外甥女想通了。我姐姐前几天打电话，让我再给你儿子说说那事。没准咱两家成亲戚嘞。”
　　 听了老李的话，老郭心里五味杂陈，想去握老李的手，又伸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