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轻拂传馨香，明月幽光润华章。九月前夜，我在单位值夜，灯下无事，便不免想起馨馨来。她的书包和本子不知妻子是否准备好？明天她要穿什么衣服去学校？她今晚是否早早就入睡？一想到她明日要上一年级，接送是否安排妥当？这一连串的想法，竟使我坐立不安。
　　 俗话说，人云父母之心，素来如此，我亦未能免俗。我想做父母的都会有过相同的担忧。为了缓解此时的焦虑，只能默默地刷着手机。抖音上的货物排列着，雨衣雨鞋之类，皆列其中。我看了就看，想了就想，不知馨馨是否喜欢，生怕哪里没有顺着她。我手指翻飞，买了又买，仿佛这些什物真能护得女儿周全似的。那刻，其实心下明白，不过是消磨时光，掩饰惶惑罢了。购物车里那座位牌尤为精巧，方寸之间竟能刻名姓，想来孩子们坐定了，便如棋子各安其位，倒也有趣。一想到馨馨灿烂的笑脸，非常渴望九月一日早日到来。
　　 翌日清晨，我跟同事邵医师打好招呼后，急匆匆赶到家里。一进家门，看到馨馨穿戴整齐，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个水杯。那朝气蓬勃的样子，比自己预计的好得多。我匆匆吃完早餐，开着车载着馨馨、老婆、父亲到学校的停车场。
　　 下车后，我紧跟在她的身后。视野里，她背着书包，那包竟比她的背还宽些，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宛若小鸭初涉水，怯而勇兼有之。此时，我感慨良多，貌似她一夜之间长大了。
　　 来到一年级十班，跟两位任课老师打过招呼后，按照她们的要求，填好相关的信息。临别时，我蹲下身来，轻声嘱咐馨馨：“崽崽，上课时千万不要开小差，要认真做个好学生。”馨馨眨着大眼睛，认真地点头：“爸爸，我知道，如果违反了，下次你不要带我去景程玩，表现好，就要带我去哈。”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心中既欣慰又有些酸涩。
　　 妻子催促着我和父亲早点回家。两位任课老师给我的感觉就是比较好相处，她们穿着朴素，眼神中带有丝丝善意，打心底认可她们。但是我最大的顾虑就是害怕馨馨淘气，老师们压不住她。
　　 于是，我立在班级门口，看她渐行渐远，终于没入廊道阴影中，竟不由得踌躇起来。不知馨馨上课时会不会开小差，玩小动作？万一不认真听老师讲课，后面成绩不如意那将如何是好？那样老师会不会戴有色眼镜看她。毕竟她刚满六岁，个子高高的，像七八岁的孩子，但是心智其实很幼嫩，着实让我放心不下。
　　 尽管妻子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十一月份休完产假要来上班。我对馨馨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幼儿园时期我们对馨馨比较佛系，只要她愿意去学校，我什么都尽量满足她，生怕她受什么委屈。妻子生了儿子韬韬后，我更像一位宠女狂魔，生怕说我偏心，为此和父母、妻子都闹过情绪。最害怕父母现在又预计孩子的未来，更害怕妻子生闷气对馨馨无可奈何，说丧气话。
　　 其实，我们都知道，馨馨除了一些不好的生活习惯，尤其是对待学习还没有那种紧迫感外，其他方面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对待身边的人有礼貌，也大方，更和气。
　　 走出校门，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馨馨。于是，找个借口谎称自己要上厕所。弄得妻子和父亲又说我老毛病犯了，笑着让我快去快回。我奔跑着，不一会就来到一十班门口，做了一回“偷窥者”。
　　 此时，其他班级的家长们，十个倒有八个如此，扒着墙壁，侧着脑袋，单露出一只眼睛来瞄。我也学样，果然看见馨馨坐在那里，小手叠放桌上，背挺得笔直。眼睛注视着黑板，听老师讲课。观察了一会，我当下心安，方退去，生怕打扰到孩子们和老师。
　　 回到家，父亲跟日常一样在厨房忙碌，母亲早早就推着韬韬下了楼。妻在家中亦不安宁，时不时去大厅转转，手里拿着手机专看校内监控。一会儿道：“馨馨喝水了，怕是紧张？”一会儿又疑：“怎地离了座位？莫非水喝多了？”总之放心不下。
　　 午饭时分，馨馨蹦蹦跳跳地回来了。妻子迎上前问道：“馨宝，我听爷爷说你做了班长。”馨馨支支吾吾地说：“妈，是第五组哦。”我听后微微一笑，心里在打着嘀咕：“应该是组长。”妻子看着我此刻的样子，喵了我一眼，生怕我又乱说。馨馨却一脸高兴，跑到餐桌前对爷爷说：“爷爷，今天的饭菜最香。爱吃哈！”
　　 我笑妻子杞人忧天，自己却也不免时时瞥一眼手机，看那小人在屏幕中方寸之地移动，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妻子有些打趣：“刚刚你那泡尿是跑到南山拉了？害我和父亲等了那么久。”我听后毫不避讳：“是又如何？人有三急，莫催！你不是说不会看监控吗？这样目不转睛的样子，有点过哈。”
　　 父亲听到我们拌嘴，生怕我们又会干仗，于是微笑着说：“帅帅，你到书房看专业书去，不要到了考试就临时抱佛脚，那样你何时能够顺利拿证。”我有些厌烦，父亲又要唠唠叨叨，于是赶忙起身走进了书房。
　　 看了一会儿书，我赶忙掏出手机。此时，朋友圈里早已被开学景象霸屏了，各家儿女或笑或颦，皆被摄入镜头。我点开妻子的朋友圈，果然和我预计的一样，动态却迟迟未发——并非无话可说，倒是话太多，竟不知从何说起。
　　 我们始终认为，儿女之事，关乎心肺，晒出来便觉得轻薄了。其实，就是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表达心情，还不如不发，这样反而恰到好处。馨馨最终如何，也应交给时间去沉淀，毕竟孩子的学业是长此以往的大工程，父母付出了多少，收获就多少，那种对孩子的爱就多少。
　　 十二点过后，馨馨归来，竟不似我们预料的那般狼狈。她一脸欢喜的样子，可想而知她在学校状况良好。问及在校情状，她一一答来，那自信的神色，让我沉迷，渴望她在学校每天都如此。多年后，考上理想中的大学，未来有份好工作。
　　 今天，馨馨吃饭吃得快了，午睡也睡着了，老师教的字都认得了。我暗忖：小儿的适应，原比大人强得多。我们在这里忧心忡忡，她倒已经在新天地里扎根抽条了。孩子是不可估量的，做父母的不能过多干涉，更不能过于焦虑，要让他们自由发展，给足他们养分和信心。
　　 午休过后，我又送她到停车场。下车后，她背好书包，手里拎着水杯，说了一声：“爸爸，拜拜！”远远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进教室，我照例在门口偷看片刻。视野里，只见她安稳坐下，取出书本，俨然是个“老学生”了。
　　 外面烈日炎炎，额头冒着汗珠，拿出手机，查了最近一个星期的天气情况。突然，被什么触动了一样，想起昨日买的雨衣雨鞋还在路上，不禁失笑：原是我们需要这些什物来安自己的心，孩子自有他们的天地，何尝需要这许多呢。孩子比我们预计的好得多，只要我们适当放手，耐心陪伴，他们的未来可期。
　　 回身走时，见不少父母仍扒着门框，眼巴巴地望着。我想，明日的我，也许还是他们中的一个罢。但是我心里的负担少了许多，馨馨也定会不负众望，越过山河，成为一位国之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