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小事】风,吹过早儿岭的坡(散文)
“震宇,今天周末,你有没有时间回来玩玩,你外公刚刚在黄岭买了两只野生大王八。”电话里外婆那充满慈祥的声音“嗖”地钻进了我的耳膜。挂断电话,我不禁想起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回早儿岭看望外公外婆了。
才刚刚早上六点,外面的雾很大,都看不清对面的房子了。我揉了揉稀松的睡眼起床找袜子,一只在墙角,另一只却已经跑到了窗台上,鬼知道我昨晚是怎么扔的,匆匆忙忙穿好了衣服就来到了小区的停车棚。电驴的后座绑着一台我从网上购买的豆浆机,前面的兜里还装着一瓶五粮液。“唰——”我把电驴停在了火车站的棚子里,拎着礼物就往进站口走去。
车票是我早上接完电话买的,由于不是高峰期,12306里的余票很多。我买的是趟直达的绿皮车,我在想路程也才一个小时,坐高铁属实有点浪费,更何况外婆经常教育我要节省。下了火车坐上了前往早儿岭的中巴车,只见车窗的风景从高楼大厦逐渐转变成了小桥流水。颠簸了大约又是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外公外婆站在村口的那颗大柳树下不断地张望。
“震宇,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外公了。”外公抢先说道。“你个死老头子,我就不想咱大外孙了?”说着就接过了我手里的东西。“回来就回来还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两样加一起要四千多吧?”外婆的眼睛盯着豆浆机包装盒上贴着的“建议零售价2999”上,我挠了挠头只是笑笑。
外公从外婆的手里接过了礼物先回去了,我扶着外婆在后面慢慢地走,她的腿脚不是很方便,是年轻时砍柴摔的。“怎么瘦了?是不是城里的饭菜没我做的香?”快到家时外婆伸手摸了摸我额前的碎发,此时头发上面全是汗。
这早儿岭的房子也才二十多年的历史,以前的青砖瓦房在我读小学时候就拆掉了。“这玩意咋用?”外婆打开箱子看着豆浆机上的智能屏有点不敢伸手。我从箱子里找到说明书大致地翻了翻就懂了,于是让外婆洗好豆子倒了进去并插上电手把手地教外婆。此时的外公也放下了手里的烟斗向这边探过头来,那表情,就像两个期待学习新知识的小学生。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我们只是简单地吃了顿饭,因为下午外婆准备包我最爱吃的蒸米粑。午饭后外婆把舅舅的床整理好让我午休一下,她则是和外公一起走进了厨房。再一睁眼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外面的青蛙都开始鸣叫了。揉了揉稀松的睡眼我走进了厨房,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蒸米粑在锅上蒸了。只见那个老式灶台上的铁锅上摆着一层层的木蒸笼,我数了数,足足有八层。随着蒸笼口冒出的气体越来越多,香味也就越来越浓了,馋的我直流口水。“小馋猫,就等不急啦?”外婆笑眯眯地在灶台边拿抹布擦了擦手说道。
正说着,厨房的门口探进来个脑袋,着实吓我一跳。是对门的二外公,手里还拎着个桶,里面有半桶小龙虾,是他刚刚从池塘边的鱼缩里收上来的。“老嫂子,你家震宇回来啦?正好,我下午去收了一缩小龙虾,给娃添个菜。”外婆接过桶,把小龙虾倒进厨房的脚盆里,非要二外公晚上一起吃饭。“不了,老嫂子,我刚刚吃了过来,听说娃回来了,过来看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老烟斗就向外走去。二外公刚走,外婆就让外公去水井旁把小龙虾刷干净,准备今晚来个麻辣小龙虾,顺便把早上买的王八也给红烧了。
第二天上午,外婆说要带我去菜园里摘橘子,说今年的橘子特别多,而且又大又甜,都快把树压弯了。我们三人沿着小路往菜园走,外公的脚步很稳,许是年前时在部队当兵的缘故,他的肩上背着个巨大的竹篓子,那竹篓都有小学生那么高了,我扶着外婆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来到菜园,就见旁边几颗树上结满了橘子,一个个黄藤藤地挂在枝头,倒像是一串串地小灯笼。外婆踮起脚,够到一颗最大的橘子剥好皮递给我:“尝尝,是不是比城市里买的要甜?”我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咬了一口,确实很甜,汁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引来了许多小蚂蚁,外婆赶紧从兜里拿出个新手帕递给我:“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正吃着橘子,外婆突然指着远处的一大块平地说:“你看,那块地曾经是你外公用牛一点点埂出来的,里面曾今种满了稻子,只可惜去年政府征地,把它全给推了。”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是有一块推得平平整整的地,目测足足有一千亩。我一下想起来了,好像小时候我还在这块田里骑过牛。外婆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你外公退休之后,就喜欢捣鼓那些地,他说土地从来就不会骗人,你对它好,它就会给你回报,如今地没了,他便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不知不觉中又到吃饭的时间了,此时外公背上的篓子也早已经装满,就那么一大篓,起码也有两百多斤。同样是外公背着竹篓在前面走,我扶着外婆在后面晃。奇怪的是外公背个那么重的篓子既然是一点也不吃力,反而比来的时候走得更快了。
回到家,外婆开始做鱼丸汤。鱼是刚刚在菜园边在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贩手里买的,那一条胖头鱼起码有五十斤重。外婆把鱼尾那一段切下来剁成泥,然后用调羹挤出一个个小丸子,放进沸水里煮,剩下的那一段准备红烧。不一会儿,鲜鲜嫩嫩的鱼丸就浮了上来,像一个个小灯笼。外婆往汤里加了点香菜和香油,用调羹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我面前:“快尝尝,看看好不好吃。”我把鱼丸放进嘴里嚼了嚼,又鲜又嫩,好吃极了。“外婆,你做的鱼丸真好吃,比饭店里的还好吃。”外婆笑得合不拢嘴:“好吃等下多吃点,今天的鱼大,半条就煮了一大锅。”
吃完饭,我要帮外婆收拾碗筷,她却不让我动手:“你坐着陪外公看会电视吧,我自己来就行了,大外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别累着。”我只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陪外公看那个正在热播的《亮剑》。外公边看边给我讲解剧情的发展,看得出来,他也很开心。
晚上,我躺在舅舅的穿上,盖着外婆给我晒过的毯子,耳旁是那台老式台扇“嗡嗡”的声音。外婆坐在床边,给我讲她和外公年轻时的故事,直到我的眼皮开始打架,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又回到了小时候,外公外婆牵着我的两只小手,在早儿岭的“最美线路”上散步,风轻轻地吹,带着各种各样地花香。
第二天早上,我便要返程了,外公外婆把我送到村口,手里拎着两个大包,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些啥,我只知道昨晚外公外婆在客厅里忙了一个晚上。“路上慢点,到了家里记得给给我们打电话。”外公的声音此时变得有些沙哑,眼睛里含着泪水。我用力的点了点头,拿过外公递过来的两个大包就往车上爬,我不敢回头,我怕他们看到我那早已泪流满面的脸。
坐着中巴车往火车站走,窗外的小桥流水又渐渐变成了高楼大厦,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早儿岭的气息,带着外公外婆的牵挂。我知道,无论我走多远,早儿岭永远都有我的一块土地,因为外公外婆就是我最温暖的依靠。风,还在懒洋洋地吹着,吹过了早儿岭的坡,也吹进了我的心里,不会停,永远都不会停。
更叹!才子手下华章,如此厚重的祖孙情。那是连血的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