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一村一树(散文)
村庄里要有一株敢与苍天比试永恒不衰的树,才能讲此村落源远流长,人们各自有着各自又统一的生活。树木,何处不有?又何处有之?眼前的光宝厂绿树林荫,枝繁叶茂,虽然惹人怜爱,但是难以动人心魄。而家乡的那棵接过死去的老樟木树的细叶榕,就具备让我为之震撼的气质。她出生在樟树的肩膀上,却为了永世不败,花费了更勇敢更坚毅的力量在半空扎根到泥土里。每每看到她的坎坷,我只能为她感叹——生命本无常,只要有足够的意志力,一定会鲜花盛开的。
一亩方塘,三两户人家,五六孩童嬉闹成群,十余老人相谈甚欢,眉目之间尽是对孩儿的慈祥疼爱,言语之中多为对岁月流逝的珍惜。围着一棵涅槃重生的老树,我们道道家常,说说长短,就是再怎么风吹雨打,我们一村人始终围绕着这一棵树笑谈风生。
记得那年,我还小,能爬树,能爬这一棵大树。微胖的我爬树并不好使,而看见同伴都利索上了树,高呼“好凉快!”我深深被触动,心里寻思着,三米高的树干不是有榕树的根系包裹着嘛!说不定顺着她的根网能够如愿。一眼看去,高处的风着实让人期盼,尤其看到这树根比家里的饭桌还要粗大的景象,心底自然而然就有敬意。天地馈赠的宝物,就是童年的快乐和让我童年快乐的大树。
左探探,右摸摸,向头顶看看,向脚下盯住脚丫。左一手,右一脚,一点一点地向上爬,距离并不远,而我似乎爬出了我的人生的毅力和胆量,不再因为力不从心而颓废,反而因为不能完成而砥砺前行,只为心中的火焰让它生生不息。树杈就在眼前,用手一拉,大力一蹬,我成功克服胆小,如愿以偿地坐在被老樟树托举的榕树的根系里。这个位置很特别,像佛祖的莲花座,龟壳般的造型,刚好藏起我来,我很高兴,同伴的呐喊和呼唤我是一句没听,也懒得听。静静地幻想着我就是如来,我就要禅悟法道。
随着风声地加急,我们都从美梦里醒来,然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准备下树。是要下雨了,树下的老人家也在喊我们,务必赶在大雨到来之前安全着陆。忽然,发现风雨来临之前的大树更美丽,鸟儿虽然安静了,但是树叶的沙沙声很是澎湃,让人振奋。不晓得是我多情,还是我爱描写句子,心里出现了一句句小小的发现。追着这感受,我爱上了风雨,爱上了风雨中的大树,更沉浸在风雨声之中的大树,然后最后一个下了树。
我并没有离去,更没有回家的欲望,坐在叔叔家里,任凭风雨侵扰我的视角,而我就是不为所动,而我在听着大树的心声,看看她是否和我一样,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强者。
风风雨雨之后,就是满地落叶,是牺牲的战士,是抵挡外敌的盾牌,是心中闪烁的梦想,我们都在童年里自由飞翔。
终究还是风雨赢了最后的战斗,樟树一片一片的枯枝败叶纷纷掉落,最后只剩下一副坚强的根干。可是樟树是智慧的,她把她的未来交给了榕树,而榕树在樟树的肩膀上深深扎根于天地,继续樟树的梦想伸出枝丫。
童年过去了,我们再也不能爬树了。安全也好,危险也罢,那份纯粹不再重现,因为我们都有了更好的选择,却在下一个路口我们重逢。万万没想到依旧是榕树底下的清凉唤醒了回忆。
树还是那样秀丽挺拔,房屋还是那样稳重泰然。而我们这群小孩子已经长大,新的人生就还有新的起点,新的意义,所以我们学着爷爷奶奶们细数过往,拉拉家常,谈及人生的自由自在。
政府越办越好,他们发现了家乡的大树经久未衰,就带着一个铁牌子和一个弹簧索给大树上了个铭牌,从此我家有了一棵百年老树,一棵国家三级保护的树。这是家乡的荣耀,也是我们的殷切希望,毕竟树木能够被重视,是树木经受风霜雨雪之后的最后的欣慰。就如同做人,努力了一辈子,总想着能够一个归宿,显然,她做到了,百年的拼搏,换来了余生的慷慨而歌。鸟儿在高鸣,风儿也温柔了,就连毛毛虫也遁地而去,从此以后,天地一派祥和,树木长青馥郁。
我没有老去,相信三十年后会陪着树木轻摇肢体,去感受四季的变化,特别是春风的熏香和秋风的收获。
榕树的叶子像是一片片闪闪发光的黄金,每天都铺满了道路,比起樟树时期的飞蛾幼虫,实在是别具一格,我们有了万两黄金了,我们富裕了,我们衣食无忧了。回头看看世间的变迁,变化之大不得不佩服自己,为了生存,摸过黑,走过夜路,一人咽下冰凉的饭,一个人独自流泪。而当我想起家乡的大树时候,又再坚强一把,爷爷那辈人就是逝去的樟树,而爸爸妈妈就是剩下的树根,可是一切努力和希望都只在乳臭未干的我这里继承。失败不可怕,放弃才可悲。榕树啊!你为什么要接过樟树的接力棒,为什么要顶着风雨拼命生长?放下问题,专注工作吧!努力攻克难关吧!相信,时光会告诉我——生命只会源远流长,只会一代接一代,只会在逝去中前行。
不要悲伤,要振作,是明天就该太阳东升,是明天就该百鸟归巢,是明天就该人心齐泰山移。
不要自认为树木无情,不能行动那是他们的形式;不要自认为树木笨拙,任由风雨吹打都若等闲是他们的气魄。想着明天就会灿烂,树木能够再次随风起舞。沙沙的作响是她的喃喃细语,在告诫我,年轻就要奋发图强,健康就要常伴吾身。
一次次地走在树下,我感慨万千,是三三两两的闲言碎语,是零零散散的回忆。树木又粗壮了,而我也长成了大高个,黝黑的皮肤很像树皮,仿佛我就是这树木所养,所以我才会倍有感受。
一村里,就只能有这一棵大树,这是信仰,也是人心所向。因此小公园的小树苗被连根拔起,斩草要除根,她在童年就被狠狠抛弃,而我的童年却是被呵护着的。可我没有多想,这就是命运吧!我追着小燕子,自由天地。随着燕子飞入树上,我满眼期待,然后我也静坐于绿荫下,然后学着长辈们聆听邻居的过去,还有一村一树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