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千年胡杨,见证岁月苍桑(散文)
我来了。从岭南的南海之滨,从那个终年浸润在潮润水汽与葳蕤绿意里的地方,行了不止千里的路途,像是履行一个前世的约定,来到这大漠的深处,来到额济纳,只为看一看你——胡杨。
这念头是如何生发的,我已记不真切。许是在某本画册里瞥见了你那金焰灼灼、燃烧整片荒漠的姿容;许是在某段文字里,读到了你那“三个千年”的誓言。
岭南的草木,自是繁盛葱茏的,榕树的须根垂落如老人的长髯,芭蕉的阔叶伸展着慵懒的腰身。它们的美,是温顺的,被充沛的雨水与和暖的南风殷勤供养着。而我心底,却总觉得缺了一股筋骨,一种在极致严酷中迸发出的、近乎悲壮的生命力。于是,我辞别了那一片柔媚的绿,将自己投入这浩瀚的、一望无际的枯寂里。
当我真正站在这片土地之上,呼吸着那混合了沙土与远古气息的干燥空气时,我才恍然,我奔赴的,不只是一片风景,更是一场朝圣。
关于你的名字,我听过许多动人的说法。人说,你本是最古老的杨树,在蒙语里,你被称为“陶来”,是沙漠的脊梁。而那“胡”字,总让我联想到这广袤的西域,想起那曾在丝绸之路上往来不绝的胡商、胡旋女与异域的乐声。你这树,莫非也带着一股子倔强的“胡气”?在这汉家文化浸润不到的边陲,以一种异质而强韧的姿态,扎下根来,活得恣意而张扬。这名字,本身就浸染着历史的风尘与传奇的色彩。
你的形貌,便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那是一种任何画师都难以调出的金色。不是雏菊的娇嫩,不是稻谷的丰腴,而是一种沉郁的、厚重的,仿佛将地底的岩浆与天边的落日一同熔炼后,凝固而成的色泽。一片胡杨林,在十月的晴空下,便是一幅奔流的、立体的油画。然而,你的美,绝非柔顺的。一半的枝叶,向着蓝得令人心醉的天空,婆娑起舞,演绎着生命的欢愉;另一半,却已是枯干虬曲的枝桠,如铁,如碳,如焦黑的骸骨,直挺挺地刺向苍穹,像是在进行一场永无休止的诘问与抗争。
生与死,繁华与寂灭,在你身上竟如此和谐地共存着。没有过渡,没有缓冲,就这样赤裸裸地、坦荡荡地并列在一起。这极致的矛盾,构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平衡,一种超越了悲喜的、大寂寥与大圆满。
而最令人心魂俱震的,是你那口耳相传的精神——“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这不是文人的诗意夸张,而是你用生命写就的、可以被风沙反复验证的史诗。
我抚摸着一段不知倒下多少岁月的树干,树皮早已被风沙磨砺得光滑如铁,木质坚硬,敲之有金石之声。我想象着,它曾经如何在这片土地上,与怎样狂暴的风沙搏斗过。它的根系,一定像无数只绝望而有力的手,深深地、紧紧地攫住地底每一寸湿润的泥土。它站立时,是一座绿色的堡垒,为身后的土地阻挡着死亡的侵袭;它倒下后,依旧是一道不朽的屏障,以自己的躯体,为新的生命预备温床。这哪里是树?这分明是一种意志,一种信仰。它不言语,却道尽了一切关于坚守、关于尊严、关于时间本身的故事。
站在这不朽的胡杨林前,我的思绪忽然飘得更远,飘向了另一个同样被风沙洗礼的年代。
也是在这片广袤的戈壁滩上,在二十世纪中叶那火红的岁月里,来了一群人。他们与你,有着何等相似的气韵。他们也曾历经战火的淬炼,身上带着硝烟的痕迹与必胜的信念。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像你一样,选择了这片最为荒芜、最为艰苦的土地。
没有怨言,只有奉献。他们与你,成了这大漠中最坚毅的邻居。你们一同迎接黎明前最刺骨的寒冷,一同忍受正午时能将人灼伤的烈日,一同对抗那遮天蔽日、试图吞噬一切的风沙。他们的口号,是“战天斗地”;而你的方式,是沉默地扎根,无言地生长。
他们在风沙中建设着一种看不见的、却无比坚实的根基,如同你的根;他们在荒芜中创造着一种惊世的功业,如同你在秋天绽放的、那足以点亮整个荒漠的金色。他们的青春,他们的汗水,乃至他们最宝贵的生命,都默默地融入了这片土地,与你的精神交织在一起,化作了这戈壁滩上永不磨灭的印记。他们是人中的胡杨,而你,是树中的英魂。
风又起了,掠过胡杨林的枝干,发出一种呜呜的声响,既像是呜咽,又像是苍凉的歌唱。我该走了。我终究是一个来自湿润南国的过客,无法像你,像他们那样,将生命永远地交付给这片苍茫。
我转过身,踏上归途。来时怀着一份好奇与向往,去时,心中却装下了一整片的沉重与庄严。我知道,往后在岭南每一个温软的梦里,都会夹杂着来自额济纳的风沙声,与那一片金黄与铁黑交织的、不朽的影子。
我参观酒泉卫星发射中心,被航天人的精神所感动。本想写航天人在戈壁滩上奋斗的散文。但因渉及军事。所以通过写胡杨来颂扬航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