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又重阳(散文)
去年的重阳节,父亲在医院复查,时隔一年,父亲走了。没有父亲的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孤单,落寞。看着别人陪父亲在阳光下漫步,其乐融融的,我的泪水潸潸而至。时至今日,我依然不相信父亲走了,仿佛做了一场梦。多少次午夜梦回,坐起身,凝视着八楼窗外一弯象牙月,几颗冷冷清清的星星,我抱紧身体,不断的质问自己,父亲真的走了?不不不,父亲没走。煲鱼汤的时候,我想起父亲,也喜欢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拿起筷子,我向碗里伸了伸,又缩了回去。包酸菜猪肉馅饺子,我也不由自主想到父亲,他爱吃酸菜猪肉馅饺子。父亲的点点滴滴已经渗透我的日常,走不出来,根本走不出来。
那天买高铁票,父亲的名字尚躺在我手机里,坐上高铁,陪父亲来回穿梭在医院和家的一幕幕,清晰的浮现在面前。公园,操场、树林、蓝天白云、河流、村庄、一棵玉米、一枚苹果,甚至父亲用过的饭碗,穿过的拖鞋,那里都有父亲的气息,很烟火,很接地气,很贴近我的灵魂。你不知道,许久以来,我把失去父亲的创伤埋在心底,夜阑人静时,我掏出来,缝补缝补,日子照常过,有父亲和没父亲真的不一样,我怕人提到父亲,这个敏感的词语。我羡慕人家团团圆圆,济济一堂。当然,父亲不在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前行,上班下班,搞好各种人际关系。我将悲伤写在纸间,不肯影响到他人,父亲是我的父亲,与对方无关。
重阳节,借王维的一首诗疗伤:“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生命里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父亲,今天我落笔此处,道不尽的怀念,疼痛,自责,懊悔。我没能带父亲走遍大好山河,尝遍天下美食,我的遗憾,低谷期,我接过领导递来的地藏经,打坐,读经,灵魂安静下来。我想,人的尽头是玄学,也是佛学。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宗教,父亲善良了一辈子,到头来被癌症收走,我在朝圣的路上,愿意跪拜,一步一叩首,祈祷父亲轮回时,不再有病痛、贫穷、眼泪。唐·白居易:“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还似今朝歌酒席,白头翁入少年场。”九月九,我只能用唐诗宋词,凭吊父亲,我回不去老家。在宽敞的办公室,靠着暖气,闻着酒香,读着小说,写一篇散文,更接近随笔。母亲在老房子,现在,北部山区零上八度到十四度,不冷也不热。我膝盖风湿很多年,遇到冷气,像针扎的难受。打开暖气,热乎乎的暖流包围着我,同事在追剧,短视频风靡一时,一些资深老戏骨也转身投拍狗血网剧。或者,大势所趋。没有好的剧本,网剧又又十分畅销,为了生存,不得不转身投拍短剧。在酒坊,除了腊月期间,以及几个节日能忙一点,其余的空隙,很辽阔,我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读书,写作,兼职辅导学生作文。停不下来,我也不想停。一旦闲了,杂七杂八的陈年旧事,潮水般拍打过来,我给母亲去了电话,告诉母亲,我回不了家,就在监控和母亲说说话,了解母亲的饮食起居,身体情况。这般操作母亲似乎习惯了,哪天我不在监控说几句,母亲没着没落的,各种担心。重阳节,辽南一带有吃玉米叉子的习俗。一早,监控里母亲喊话,准备煲叉子汤吃。母亲自己动手做玉米叉子,家什都翻出来了,一个木头钉制的插板儿,中间镶嵌着一块四四方方的铁,铁块密布着许许多多比较规则的圆眼儿。和好的玉米面儿,如果嫌玉米面儿粗糙,掺点麦粉更有韧性,酸菜腌渍时间短,吃不了,采用芸豆打卤子,切一缕精瘦肉,飞两个笨鸡蛋。母亲说,你要是老家,一准吃撑肚子。可惜,我上班。赚银子,讨生活。母亲说着煲玉米叉子的过程,我不住地吞咽着口水,馋了,馋母亲做的玉米叉子。应该有好几年没吃母亲做得纯天然玉米面叉子,那家伙,沸腾的汤汤水水,站在锅灶前,猫着腰,盛一大海碗,捏一个烘烤好的红辣椒撒在汤碗里,戳在日光下,吸溜吸溜造,喝得满头大汗,淋漓酣畅,那叫一个舒服。城市,村子的街头巷尾,倒是有骑着摩托车,三轮车叫卖玉米叉子的,口感也尽道。关键是缺了母亲的味道,我说,下次回家,煲玉米叉子我吃,母亲说,好。看得出母亲有些失落,陪伴是最好的尽孝,我做不到日日夜夜陪在母亲身边,有时候工作和尽孝,真的很纠结,家里的水暖气电费,人情交往,都离不开我的工资,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但凡有依靠,谁想这么累啊!
市面上还有荞麦面叉子,灰土土的色泽,不过,很好吃,有嚼头。小城新开了一家“满族叉子”店没去尝过。驱车到大学城,荷花池,经过那家店铺,外面墙壁贴着炒叉子的图片,黄灿灿的玉米叉子,装在一只兰花白瓷盘内,有几只蚬子肉,一点葱花,香菜,小米辣。红红绿绿黄黄,秀色可餐。只是觉得叉子自己买来,同样的食材,自己在家做炒玉米叉子,经济实惠也卫生,就打消了去探店,尝试的念头。叉子炒着吃,煲汤吃,堪称庄河一大亮点。尤其在九月九,重阳节这天,家家户户煲一锅玉米叉子汤,滋溜滋溜喝,喝得浑身汗淋淋,赶走了晚秋的微寒,味蕾也大开。最主要的是和父亲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一家人无比幸福。要不是上班,我必带上米面,探望一下村里的两个五保老人。一个是五叔,一辈子未娶。一个是二叔,四十岁死了老婆,姑娘又在千里之外的湖南,一年之中回不来一趟,上次回老家,听二叔说,他女儿三年没回来了,隔三差五发发视频,语音,往二叔卡里打一笔钱,或者快递一些湖南的特产,二叔是望眼欲穿,也没法子。远嫁不是什么好事,我回去,不忘捎点水果,奶粉递给二叔。他不是我们的亲二叔,只是和老刘一个姓,论辈分,老刘管他叫二叔。没离开村子前,二叔家收割玉米,挖红薯,家里有个大事小情,我与老刘一场没落下。他姑娘不懂事儿,原来和我有微信,从五年前,更早一些,她居然把我删了,也就断了联系。懂一点人情世故,我们经常看望二叔,吃得用的备着,拎着。没有感恩之心,也不图回报,说这个事儿,随她,有句话说的好,自己修正自己的路。凡是有因果,做善事,积善德,不用招摇,不必呐喊。从来是细雨无声细细流,度自己,无它。
结识一位僧人,穿着灰色和尚服,姓王,熟悉的人称他,王居士。住在我家小区外的养老机构,我与王居士正面接触不多,委托同事小艾,把捐献的钱,交到王居士手里。种善因,结善果。我计划好了,今晚下班就去养老院,看看王居士,拎着糕点,水果,二百元。探望完王居士,我随便在团鲜生超市,买一袋玉米叉子,冰箱里有黄蚬子,瘦肉,大虾,来一个炒叉子吃,抿一杯陈香酒,美美睡一个好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