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香】侄子结婚(散文)
本家侄子明天结婚,弟弟提前十天就通知我了。
阳历十月,国庆节刚过,人们终于熬过了不见晴天的日子。如今阴雨后天睛,人们久久期盼的太阳出来了,万物经雨水洗礼,愈发郁郁葱葱。街道两旁的风景树下,撒落着零星的叶子,一片片卸完果的苹果树,叶子依旧翠绿鲜亮;大田地里,受阴雨影响,播种早晚不一的麦子,有的已绿茵茵铺满地面,有的刚出苗不久,有的才刚种上;还有几户种玉米的地块,收玉米机进不去,人工刚收割完毕,尚未播种上麦子。
我匆匆忙忙,赶紧将弟弟说的侄子结婚日子记在台历上,生怕忘了——我知道自己在县里事务繁杂,但结婚是人生大事,无论多忙都得赶回去道喜。
那天我本有场大型活动,上午结束后,下午紧赶慢赶写完一篇报道,弟弟就打电话来问我在哪,催我快点回去。
阳历已接近十一月,天短夜长,下午六点刚过,夜色便悄然降临,天色灰蒙蒙的,毫无放晴的迹象。我骑上摩托车,踏着夜幕,风驰电掣般往家赶去。路边的树木在淡淡的夜色中一闪而过,一辆辆小车从身边擦过,手机响了好几次,我都没接,满心只想快点回去报个到、上个礼,给弟弟道声祝贺。
五十多里的路程,不到五十分钟就到了。我到村口没回家,直接骑车去了弟弟家。
客厅里坐满了前来商量婚事的本家族人,有长辈、平辈,也有晚辈,满满围了两大桌。弟弟和侄子见我来了,格外高兴,开玩笑说“大作家来了,让屋子蓬荜生辉”。这么一说,我脸都红了,赶紧座下。
客厅里一片热闹,大家都说我来晚了,要罚我喝酒。我再三推脱,又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能喝酒也不抽烟,这才作罢。
弟弟家的客厅布置得相当不错,装修虽不算十分豪华,却也算得上中上水平。我知道弟弟有一儿一女,女儿早已出嫁,儿子快三十了,去年经人介绍才定下婚事。
弟弟一辈子干电工,在村里算得上是个能人。再看院子,水泥地面打得平整美观。我缓步走进布置好的婚房,不由得大吃一惊:婚房装修得十分精致,侄子和侄媳的大幅彩色合影挂在床头的墙上,床的两侧和顶端,贴着几张双胞胎的照片,模样喜人;床旁的大衣柜上,一对双喜字栩栩如生,更添了几分喜庆。
从新房出来是一间客厅,中间的土红色真皮沙发、沙发前的石板茶几令人耳目一新。抬头望去,头顶的水晶吊灯格外醒目,屋子四周雪白的墙壁上,红绿线条装饰得井井有条,在灯光下尽显格调,我真佩服现在装修师傅的精湛技艺。
侄子娓娓道来,向我介绍了房子的装修过程和特色,着实让我长了见识。不一会儿弟弟和侄子把我送出门,我跨上摩托车回了自己家里。
那晚我辗转难眠,八十年代初自己结婚时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那时还是农业社体制,人们生活困难,温饱都成问题。我的婚房只有一间半,墙壁四周用花纸糊了一圈,屋顶先糊上旧报纸,再糊上一层花纸;方格窗户上,贴着隔壁二婆和心灵手巧的三婶剪的窗花,贴在白纸糊的窗上格外好看,那一对对活灵活现的鸟儿,还有龙凤呈祥的图案,栩栩如生。屋里吊着一盏十五瓦的灯泡,比点的煤油灯稍亮些,炕头摆着母亲花五分钱买的一对胖娃娃。
我记得很清楚,我的婚期是腊月二十六,离春节只剩四天。娶媳妇那天,我和娶亲的人拉着一辆架子车、推着自行车,媳妇和娘家人一路步行来到我家。
早上吃臊子面,说是臊子面,碗里几乎没什么肉,只有葱花和零星的油炸豆腐;中午是九碗菜,用大盘端上来,四角四碗豆腐,两边两碗粉条,中间一碗大烩菜,豆腐上盖着三四片比双林纸稍厚的肉片。馍是农家正而八经蒸的白面馍,烩菜里掺了不少白萝卜。
那天摆了近二十桌客,那时一桌坐六个人。
结婚后我问父亲,借别人的钱了吗?父亲说“你不用管”,后来听母亲告诉我,你父亲算过账,总共借了别人一百六十多元。在当时,这一百六十多元,对一户农家来说,已是一笔巨大的债务。
月光不知不觉沉了下去,窗帘外一片漆黑。不知谁家的小狗叫了几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清晰;屋里只有墙上的挂钟,有条不紊地走着。忙碌了一天的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人一上年纪,瞌睡就少了。早上不到六点我就醒了,初冬的六点,天还黑沉沉的。按昨晚的安排,大家都不在自家吃早饭,统一去弟弟家用餐,七点半吃完后一起搭棚、帮忙干活。
说实话,侄子结婚,我作为长辈,不说要干多少活,总得多操份心,把别人顾及不到的角落都想到,这也是我的本分。
弟弟和弟媳满脸笑容,热情得没法形容,弟弟忙着递烟,弟媳不停倒茶。
一天功夫,彩棚和婚庆台都搭好了,服务队也来了,本家的亲戚们还贴好了对联,用农村的话说,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转眼到了第三天,因为娶媳妇客人多、场面大,按安排早上五点就开饭了。
早上的臊子面是关中美食,流传了上千年,尤其是农村,红白喜事总少不了它。
彩棚下,服务员忙碌着,香喷喷的臊子面果然名不虚传,浓浓的酸香味飘向天空,传遍村子的大街小巷。就连不知名的小鸟,也摸黑站在树梢上探头探脑,叽叽喳喳地叫着,好像被香味吸引。人们边吃边品尝、议论,都夸服务队手艺好,面味道香。
弟弟和弟媳更忙了,根本顾不上吃这香喷喷的臊子面,只顾着前后打点、操心琐事。今天儿子结婚,他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不知谁打趣道:“现在结婚,明年国庆节你俩就能抱上双胞胎孙子了!”话音刚落,大家都笑了,尤其是弟媳,笑得格外开心,连忙说道:“好!好!明年生对双胞胎,我要请咱队上的人吃三天三夜!”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刚说完,就听有人大喊:“新媳妇回来了,快准备放炮!”
大家立刻忙碌起来,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一位美貌如花的新媳妇被迎进了门。
满院子、满街道的欢声笑声,把整条街都笼罩了。媳妇娶进门,弟弟和弟媳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用农人的话说:“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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