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闹钟刚刚响起，我便条件反射般的朝窗台上望去，此时外面空空如也，防盗网上并没有那三只熟悉的身影，只有风“呜呜”地不断拍打着窗玻璃。我和往常一样端着那只一次性塑料碗走到阳台，搁在了窗户与防盗网之间，里面的一小把米粒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细碎的光芒。栏杆上面空荡荡地，上面既没有“灰哥”歪着头用崇拜地眼神看我，也没有“小银”猛地扎进塑料碗的急切身影，更没有“铃儿妹妹”躲在角落里、探头探脑的模样。它们就那样没有任何预兆地飞走了，在一个星期前，我以为它们会如往常一样再飞回来，可是我错了，如今只留下阳台上那股空荡荡的风，和我手里端着的那小半碗米。
　　 我常常会想，这三只鸽子到底是哪来的呢？是附近的人家养的，偶然发现了我这处阳台有粮食？还是从哪个树林里飞出的野生鸽子，把我这里当成了临时的露宿点？好像我就从来没在它们身上见过有脚环，也没见过有人来寻找它们，它们就像是凭空出现的朋友，陪我走过了一段舒适的清晨时光。不管它们如今身在何方，就这段时间的陪伴本身，就足以暖化我的心灵。
　　 我用手心抚摸着这冰凉的防盗窗，第一次与鸽子对话的场景就像放映机似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那时的“灰哥”可能还没有结交伙伴，孤零零落在阳台的角落，羽毛的上面还沾着一些灰尘和蜘蛛网，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我从厨房拿了点米粒撒在窗台上，它突然就很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并且用那黑亮的小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就像是在判断我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我看着它，轻声说道：“别害怕，吃吧，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它看着我，愣了几秒钟，才小心翼翼地挪了过来，每啄一粒米就抬头看我一眼，喉咙里还不断“咕咕”地发出轻响，像是在反复跟我确认“我真的可以吃吗？里面不会有毒吧？”由于它浑身灰不溜秋地，所以我就把这只鸽子称呼为“灰哥”。第二天一大早，我惊喜地发现，“灰哥”还带了两个新伙伴来了，它们就那样站在我的防盗窗上等我醒来。定睛一看，只见它们一个是银灰色地，另一个则是软乎乎地爱两边晃荡，索性我就把它们叫“小银”和“铃儿妹妹”了，也是从那天开始，我们的对话便成了清晨的固定节目。我也不管它们到底听得懂听不懂，就不断絮絮叨叨地说着工作的烦恼及生活的琐碎，它们有时也会像回应式地“咕咕”的叫上几声。
　　 那天我发烧了，嗓子眼一阵阵地生疼，昏昏沉沉地靠在床上，就连抬手都费劲。那天我特意没有关纱窗，想着能让微风吹走一些病毒。突然间，“灰哥”竟然一反常态地飞到了我的床头柜上，而“小银”和“铃儿妹妹”却仍然站在放到床上，就如同电视剧里的“左右护法”。我虚弱地把手伸向“灰哥”，它没有吓到飞起来，而是用翅膀轻轻搭着我的手，并“咕咕”叫着，那模样倒像是再给我把脉。我摸了摸它那有些温度的羽毛，虚弱地对它说：“灰哥，我头好晕，有点难受。”它似乎是听懂了，用脑袋轻轻触碰我的手指，就像是在不断地安慰我“会好起来的，再坚持一下”。守护在防盗窗栏杆上上的“小银”和“铃儿妹妹”也时不时地“咕咕”两声，像是在附和“灰哥”的安慰。那天我没有去上班，就那样躺在床上，与“三大护法”聊着天，恍惚间我竟觉得头晕轻了些。
　　 那天，“灰哥”飞向我窗台的时候翅膀明显有些耷拉着，落到防盗窗横梁上时踉跄了一下，差点就摔到了窗台上。我正躺在床上刷抖音，发现“灰哥”受伤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打开了纱窗，但我左看右看却没有看见它的同伴。我轻声问到：“灰哥，你的翅膀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很疼？”它一点点地挪到我手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我的手掌心，虚弱地“咕咕”叫着，像是在努力地对我说“别担心，我能行”。我轻轻地把“灰哥”抱了进来，放在厨房角落的快递箱里，箱子里我已经提前铺了一件破衣服，之后慌慌张张地从药箱里找来了棉签和碘伏，小心翼翼帮“灰哥”处理伤口，它全程则是乖乖站着不动，眼睛一直盯着我滴溜溜地转，那信任的眼神，倒让我产生了一些亲切感。我害怕把它给弄疼了，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地，就像是怕碰碎了易碎的珍宝。经过四五天的照料，“灰哥”的伤口好了，我打开阳台的窗户让它飞了出去。
　　 “灰哥”在防盗网上停了停，只是扑棱了两下翅膀，并没有立刻飞远，反而歪着脑袋看着我，喉咙里还“咕咕”地叫着，像是在跟我道谢。我向“灰哥”挥了挥手说：“走吧走吧，去找“小银”和“铃儿妹妹”吧，饿了就回来。”它像是听懂了一样，盘旋了两三圈，才向着楼栋旁边的树林子飞去。我的手里攥着半碗米站了好久好久，一直到阳光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才把碗重新放回阳台。
　　 转眼间一个星期已经过去了，可是“灰哥”和它的小伙伴却始终没有回来，但我还是会雷打不动地在每天清晨六点左右往窗台塑料碗里撒些新鲜的米粒，虽然我知道它们也许是不回来了。那天晚上下了一场暴雨，早上我就突然发现在阳台的角落有一根灰色的羽毛，像是“灰哥”的。我轻轻地把羽毛放在手心，突然间就想起了“灰哥”第一次和我见面时小心翼翼啄米的模样，想起它翅膀搭在我手上的温热，想起它受伤时信任的眼神。恍惚间，我好像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咕咕”声。
　　 我对着空荡荡地阳台轻轻地喊：“灰哥、小银、铃儿妹妹，不管你们现在在哪，都一定要好好的。如果累了或是饿了就回来，这里永远有一碗干净的米在等着你们。”风透过纱窗的缝隙吹了进来，凉凉地。也许在鸽子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永恒的停留，它们来的时候会带来一些陪伴的温暖，走的时候也会留下了心底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