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蓝·小说】秀女河情殇
一
春阳绽放出红彤彤的脸,温暖着严冬煎熬过的山川。
冰冻的秀女河慢慢苏醒,冰面在阳光照射下,凝结出颗颗晶莹的珠液,然后珠连线,线成片,汇集成渐行渐大的溪流,努力挣脱严冬的囚禁,争先恐后地淌行于冰层下的暗道,湍急而匆忙地奔向远方。
奔行的溪流,不时触碰到岸边的新芽,撞击出新春的激动和美好,向着朝阳,奔向新的希望。
何颖头顶红红的“盖头”,颠簸于通往乡间的小路。
车过秀女河,远离了都市的拥挤和噪杂,金黄色的田野里,严冬遗弃的干枯草茬,面无表情地随风摇曳,仅有寒冷的空气,给人些许甜丝丝的安慰。
何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头空空的,身上却象放下千斤重负,终于告别这座充满爱恨与泪水的城市。
这是一个让她生发过无限美好与向往,同时也让她一次次美梦破灭,一次次跌入万丈深渊的城市。
十四年了,人生最为宝贵的金色年华,象一场恶梦似的,就这样过去了。
如今,年已三十的何颖,经过长期的煎熬,身心如落满霜花的禾苗,早已疲惫不堪。
十四年前,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一腔鲜活怒放的激情,一概付之东流,她不愿再有任何梦想,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做个普通主妇,过几天平常日子。
此时,她僵硬着脖子,连半下也不愿再回首望去,只用后背感受着这座不属于自己的繁华都市的远去。
困顿中,何颖再一次被秀女河吸引,她透过薄薄的婚纱,看到秀女河红色的小桥和红色的溪水,既亲切,又伤感,她分明见得,那溪流缺少了激情,那河水也不再如前的清澈,就如自己不再清纯一样,失去的美好,再也难于找回。
她收回眼神,细瞅着自己身上的婚纱,这不就是少女时梦想的神圣婚纱吗?此时就在自己身上,却没有了一丝的激动、向往和神圣,她努力地调动全身细胞,再次有意地品味心思,却还是难以捕捉到一丝激动和灵感。
就这样嫁人了!三十岁的身价!从都市走向农村!当年来到这座城市时,朝气蓬勃的二八年华,充满美梦人生理想,全部荡然远去。
置身此景,何颖嘴角抽出一丝凄苦的轻笑,巨大的伤痛再次袭上心来,思绪将她带回到太久的过去,一切的一切,此时都化作秀女河路上薄薄的婚纱
一切起源于这条秀女河,让她的人生走上原本想也没有想过的路,如今又归于这条秀女河,难道真的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吗?此时的她,真是百感交集啊……
何颖出生在本省另一座城市,爸妈工作于同一艺术单位。从小,何颖就与小自己四岁的唯一妹妹,承续了爸妈的艺术细胞,不仅出落得面容姣好,而且能歌善舞,艺术天分极高。
刚满十五岁,何颖就多次参加当地各种演出,有了小小的名气。
一个偶然的机会,何颖被当地驻军选中,穿起崭新的军装,加入到部队文工团。
碧绿的军装,穿在含苞待放的二八少女身上,扶衬起婷婷玉立的身材,挺圆的军帽,映衬着白皙粉嫩的鹅蛋脸,越发显得英姿勃发。
看着何颖如此风光,她的同学、好友,都投以羡慕的目光,就连自己的小妹妹,也扯着她的衣角,嚷着要跟她到部队去。
然而,为求得进一步深造,颇有心计的妈妈,为女儿又盯上了省艺术学校。
一年后,在小战友们羡慕的目光下,何颖毅然告别军营,独自来到繁华的省城求学,从此,踏上了离家的路,与这座繁华的都市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时的何颖,年仅十六岁。
第一次到校时,何颖爸妈双双陪送。一路上,爸爸精神十足地开着车,何颖和妈妈是爸爸心里两位骄傲的公主,有说有笑,不时还亮起嗓子唱一段,真是开心极了。
突然,一弯清河在翠绿夹抱中趔过她们眼前。
“妈妈快看,多漂亮的河水……哦,还有小桥,‘秀-女-桥’,多漂亮的名字呀!为什么叫‘秀女桥’?这河叫‘秀女河’吗?”从小对大自然情有独钟的何颖,惊喜地看着窗外黄土高原上一条清澈的河流,激动地不停发问。
“是的,这河叫‘秀女河’,那桥叫‘秀女桥’,从前河边住着许多人家,其中一家的女儿深深地爱上了另一家的儿子,他们经常相会于水草丰美的河边,吟诗对赋,互诉倾心。这年新年伊始,女已十六,男恰十八,到了谈婚论嫁的花样年纪,两家正准备为儿女订婚时,朝庭下令选秀女,十六岁的女儿出落得如花似玉,自然被列入报选名册。女儿被骡车拉到紫禁城,经过初选、复选,后被‘留牌子’,意味着已被选中。接下来的命运,不是赐予皇室王公或宗室之家,就是留于皇宫之中,随侍皇帝左右,成为后妃的候选人。”
妈妈讲起了秀女河的故事,说到这里,略作停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何颖扑闪着毛茸茸的大眼睛,出神地听着,急切地催问,“那后来呢,她做秀女了吗?她心仪的男孩怎么办呀?”
妈妈慈祥地伸手抚摸着女儿的秀发,继续讲道,“当再次接受皇室‘引阅’、‘复看’时,女儿深意牵挂着心上人,情急中一头栽下骡车,硬硬地撞在了青砖上,顿时鲜血染发,昏死过去。就这样,女儿逃避了秀女的命运,却再也没有站起来。她回到家乡,投入男孩的怀抱,不久双双跳河而亡。为纪念这位忠情的女儿,后人给这河起名‘秀女河’,还修建了‘秀女桥’。”
讲到这里,母女都被传说中的故事深深地感染,何颖也不再发问,却早已泪流满面,妈妈紧紧地将她揽入怀中。
秀女河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前面就是省城。爸爸仍然专心地开着车,车内一时静无声息,只有那两颗多情的女儿心在颤动,何颖年轻纯洁的心,被秀女河的故事深深地触动了……
二
省艺术学校,座落在城南,一个漂亮的大院,大院中央矗立着雄伟高大的主楼,,两侧分列练功房、图书馆、演出厅,主楼后面是宿舍和食堂等生活区,主楼前面是一个宽大的广场,置身其间,顿生豪情。
出得正门,隔条马路,便是平展的禾田,站在禾田望过校园,错落有致的楼群,被一排排挺拔高大的阔叶杨掩映,整个校区象一幅彩色画卷,镶嵌在繁华省城的边框。禾田的远处,闪耀着一带亮晶晶的光泽,那便是秀女河了。
何颖从小自立性很强,又经历过一年部队紧张生活的磨砺,一入校,便很快适应了这里的学习和生活,当别人还在想家,甚至偷偷哭鼻子时,何颖便像学长似的,关心照顾着想家的同学,很快与她们打成一片。
她整天有说有笑,十分热爱校园生活。不时,她那颗善良的心,情不自禁地牵挂着校门远处那弯亮光,每每进出校区大门,她都不由自主地向那“亮光”望去,像是那里就站着个活活的秀女,让她牵挂。
“现在我宣布,经过全班同学的一致推选,声乐舞蹈系四○二班班干部正式产生了”,何颖所在班级,班主任在全班同学的一片掌声中,大声宣布了班干部的选举结果,“班长由洪峰同学担任--”,“副班长由何颖同学担任--”。
开学仅仅半个月,何颖便被推上了副班长的位子。
晚饭后,何颖与同屋的乔娜走出校门散步,话题当然是选举班干部的事。她们一边说着话,一边手拉手,肩并肩地沿着田埂走去。
“小颖,当班长了,同学们说,洪峰是帅哥,何颖是靓妹,很相配,你有什么感想?”
乔娜大何颖半岁,一副大姐姐的样子发问,还“咯咯”地笑起来。
何颖仿佛又看到洪峰那热辣辣的眼光,那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班主任同时宣布一男一女的名字,不禁让她联想到婚礼主持人的声音。这本属很正常的事,何颖那颗敏感的少女心,深深地感受到一种异样。
自此何颖平静了十六年的心,一下变得不平静了,莫名地生发出许多向往、不安,甚或渴望、烦躁。
此时,乔娜的问话,又让她的脸偷偷发烧。
开学才两周,何颖与洪峰总是第一时间走进教室,彼此没有过客套,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但一切尽在那热辣辣的眼光中。也许年轻男女的眼语交流更准确深刻吧,那是发自心灵深处的语言,胜过千言万语。
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接受洪峰那热辣辣的眼光时,她的整个身心为之震颤,巨大的迫慑力,第一次让她手足无措,异性间无名的吸引力,激活了一个纯清少女的青春细胞。
“你说呢?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接过乔娜的问话,何颖不知说什么好,故意反问道。
乔娜即刻盯着何颖,又是“咯-咯-咯”地一阵笑,以致笑得东倒西歪,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乔娜莫名其妙的笑声,再一次触动了何颖那颗敏感的少女之心,她不自觉地追打起乔娜来。
禾田旁两串银铃般的笑声,掠过一望无际的禾穗,回荡在晚霞彤红的天空,引得远处河草中的鸟儿,竖起美丽的颈项往这边看来。
不觉天已黑下来,她们已经走得很远,秀女河就在近前,何颖激动地大声叫道,“看!‘秀女河’到了,”说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奔去。
乔娜急了,慌忙上前制止,“我的美女,天都黑了,快回吧。”乔娜拉了何颖原路返回。
返回的路上,乔娜收起笑容,紧紧攥着何颖的手,充分现出一副大姐姐的样子,亲密地对何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原来,洪峰是本届新生中的保送生,开学前一周就来到学校帮助工作,这次当班长是老师早就内定的。
而何颖的当选,也正是洪峰力荐的结果,因乔娜是洪峰的表妹,为此,表哥还托表妹为何颖的当选,在学生中做了许多工作。
乔娜认真地说,“当然,就目前而言,你们俩担任班长是最为合适的,同学们也心服口服。”
这一夜,何颖久久没有入睡。
她想着入学以来的新鲜生活,想到妈妈在电话里的瞩咐,“颖儿,人生需要多种本领的学习和锻炼,当班长正是你提高群体协调能力的好机会,好好地做吧”。
她又想到,入学报到时,那个坐在台上接待自己的年轻“老师”,竟然就是洪峰!到现在,与她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洪峰,做事竟然这样沉稳和有心计。
何颖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正在面临成人生活的挑战,如何应对洪峰那热辣辣的眼光呢?她想啊想,恍惚中不觉坠入梦乡。
她仿佛走到秀女河边,眼前出现了迷人的景色,河水清澈见底,鱼儿自由游荡,河岸绿油油的青草十分茂盛,色彩斑斓的鸟儿戏啄其间,“秀女桥”弓架两岸,桥旁一幢茅草屋半掩着门。再细看时,桥栏上坐着一对年轻男女,一身古装衣服,亲热地耳鬓厮磨。
看着这样的情景,何颖羡慕死了,猛然,她发现,那男子原来就是洪峰。她急了,急切地喊起洪峰的名字,却被身后一只手重重地拍来,待回头看时,原来是乔娜的手。
梦醒了,只听乔娜压低声音说,“好妹妹,你做梦都喊出声了,快好好睡吧!”说着向她做了个鬼脸。
三
学校建校三十周年的日子越来越近,校长要求每班出一个节目参加校庆活动,四○二班的节目还在酝酿中。
周五下午,班级团支部活动刚刚结束,洪峰便把“辣光”直射何颖,“小颖,我们出去说说演出的事吧。”洪峰终于开口,口气是那样的和蔼,竟然唤她“小颖”,那态度与他的“辣光”,简直判若两人。
他们并肩穿过广场,何颖的脸又在发烧,似乎有许多双眼睛向她们看来,她象怀里揣着个小兔子一样,心律加速跳动。
来到幽静的“杏园”,这是校园最后面的一片花园,以杏树为主,所以叫了“杏园”。许多少男少女喜欢来这里说“悄悄话”,因而同学们戏称“爱情角”,更有少数坏同学说做“性园”。
何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眼瞄了洪峰一眼,心说,大庭广众之下,来这里做什么?
洪峰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早已落坐于一张石凳上,空出旁边的位置,显然是让何颖坐的。
“说吧,大班长,有什么指示?”何颖站在洪峰面前,并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瞪着她那双大眼睛仔细地看起洪峰来。
洪峰大何颖两岁,也仅是个孩子,可他的话语行为,一招一式,活脱脱象个小大人,成熟得很。他一米七五的个子,虽不算有多魁梧,但匀称展阔;一张白净的脸,五官生动,棱角分明,表情镇定;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似能穿透你的心底,发射着信息高速流,让多少女孩子难忘,却又爱而生畏,敬而拘谨。
“我和老师讲过了,校庆演出,我们班出个‘夫妻戏’。”洪峰的话不紧不慢,坚定有力,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
“那好啊,谁来演?”何颖仍没有坐下的意思。
洪峰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说,“你坐下呀,没有这样的勇气,怎么演戏?”
何颖也觉得总站着不合适,只好顺势坐过去。
屁股刚挨着凳面,又止不住地笑弯了腰。
她想起了秀女河边的那个梦,总也没看清桥栏上紧挨洪峰坐着的女子是谁,于是打趣地问道,“你前两天去‘秀女河’了?”
“是呀,去了,那里有我叔叔。”
“带了个女孩子?坐在桥栏上……?”何颖象说戏一样描述着。
“你怎么看到的?那是我表妹呀。”
何颖又是一顿笑,“我在梦里看到了。”
这样说着,何颖想起,有一次乔娜说过,要去亲戚家,但没有具体说去哪里,想是去了秀女河什么亲戚处吧。奇怪的是全让何颖梦中所见了。
何颖莫名的话语和嬉笑,洪峰不得所以,也没有再多想什么,又认真地说起正事来。
没有看完,在此大放厥词,确实不恭。不过我想,文学是一种要求非常高的语言艺术,它不仅要我们有精确的语言驾驭能力,也要我们把握住人物心理的发展轨迹。我们可以荒诞、可以怪诞、可以夸张,可以……但必须符合逻辑,符合人物发展的基本轨迹。
说了这么多,我只有一个希望。文学是需要交流的,需要争鸣的。有交流,有争鸣,才会有发展。希望我的这则评论能引起诸位贤达的注意,让我们携手,交流、争鸣、发展,更上一层楼!
个人见解,不适之处,还请作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