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母亲的味道。蓦然有这样的感觉来得有些措手不及，母亲与我，已经许久未见了。此时我正在城市的边缘行走，隐隐有粽香的飘荡，不知来自哪个方向。迎面还会偶尔遇上手拿艾草、菖蒲匆匆赶路的中年妇人，恍恍惚惚中，她们像极了母亲曾经的模样。
　　
　　 时间过得飞快，在我还没有完全明白它的消逝时，又是一年。我在这样的飞快中每每淡忘真实的存在，甚至忘却了母亲留在血液中的温暖和回忆。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啊，但我相信，母亲是理解我的，在她的心里，我匆忙的脚步，承载了太多的人情世故以及生生不息的挣扎，包括内心我对她的想念。
　　
　　 我不想陈述太多母亲对我的好。母亲的好，是不需要陈述的，藏在心里，会伴随我的万水千山。我只是突然怀念，怀念那些粽叶和糯米经由母亲的手，灵巧的变换造型，成为我期待满满的各种口味的粽子。母亲的味道里有我幸福的童年，跟随我的脚步，在行走的光影中一直跳跃，并无限延伸。我艰难地在里面沉溺，母亲，总是以她苍老的样子在记忆里呈现，银白的发丝在风中摆动，仿佛村旁芦苇一样的摇曳。
　　
　　 应该是很多年了，我没吃过母亲包的粽子。每逢端午，母亲会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给我寄点过来。但我知道，被现实挤兑的我和成年长大的我，是不应该再去接受母亲的牵挂的。我告诉她，城里有许多许多大型的超市，有许多许多种精美的粽子，我吃也吃不够。我生活得不是一般的好，爱人爱我，孩子爱我，身边的人都爱我，让她放心。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有些浑沌，不停地说那就好那就好，万般叮咛，要我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眼泪瞬间想流下来，忍住。我敷衍的技巧实在不算高明，并在言尽之时心里隐隐作痛，遥远的村落，我不知道母亲是不是真的能放下心来。
　　
　　 在边缘行走，像身处闹市的尘埃，面对无数的人头攒动，满眼虚空。夜深人静时，寂寞会张开巨大的口子，消融我的伤痛以及灵魂里的骨刺。无数次触及故乡的草木以及行走中的荒凉，大量的情绪投入其中，黑夜依然故我的黑，文字的呼唤，有时原来只是一些表层的酥痒。我想写一些关于母亲的故事，关于亲情之间互相传递的爱，关于母亲的味道在我的骨子里形成的坚固。心念以至，拿起的笔终又放下。是的，无论我的笔下如何生花，用尽一生的时间，我想我都是写不出来的。
　　
　　 为此，我常常感到懊恼，甚至有些抓狂。我想放开一些自我的围困，像一只鸟，可以在蓝天下飞翔。母亲，安坐在村口，必定会惊见我的抵达，以宽慰宁静的笑迎接我的到来。我栖落在枝丫间，面对母亲啾鸣，熟悉的耳语般，母亲的味道，犹在身旁。我和母亲，成为两个彼此依靠的物象，暮色正好，夕阳的红映照在母亲的脸上，很温暖。
　　
　　 我会在更多的时候，对自己的孩子们讲讲他们奶奶的故事，我一直觉得，文字的描述始终缺少语感的真切，那声音里渗透我对母亲的爱。我想要他们明白，只有母亲的味道才是天底下最温暖醇厚的味道，博大，宽容，深切。
　　
　　 就像此刻，我在烟火的尘俗中穿行，闻着浓郁的粽香，依然会有一种熟稔的牵引，仿佛回到那简陋的老屋，母亲坐在厅堂中央，身边是刚从园里采摘来的翠绿的粽叶，面前是放了大量碱水的糯米，母亲很熟练地包扎粽子还有我蹩手蹩脚模仿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