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的夜
阴郁着,沉吟着,冷清着;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白天的清醒似乎过了头的样子,此刻却躲在这里来昏昏欲睡了。更夜了,没有一丝亮光,楼群像人一样在眠。只有风在喘息着,像个病久了的老人,咳咳嗽嗽地叹着气;树干是静止的,树叶却在摇摆,像小孩子的手在左挠右搔,然后有一片,两片,几片叶子,轻飘飘地向下坠落,最终不见了。
远远地,公路上驶来一辆车,那灯光在无际的天幕下显得那么的微弱,像一灯如豆,蠕蠕而动,没有一点的声息。
没方位的远方,传来几声犬吠,就那么三五下,像过路似的,倏尔没有了,一下又复归寂静。大楼上,不知哪家,窗口灯光闪了一闪,旋即又灭了。
长长的巷道里,纸屑、枯叶、塑料袋,一会东、一会西地闲逛着。有个人影出现在巷道口,稍顷便消失在楼群的缝隙里去了,就有哪栋楼道里有了沉沉的脚步声,开了哪家的房门,接着灯明了一下,很快地就熄灭了。哪家的小孩偶然哭了,就几声,住了。
天光暗暗,窗前的树木黑黢黢的,庞然大物般矗立着。有猫孩子似的一声长短地叫,让人心烦烦的。刷地一道亮光洞彻了整条巷道,有车驶进来了,喁喁人语声后,车灯又刷地一亮,去了,瞬间又恢复了宁静和黑暗。
顶层的年轻夫妻睡醒了一觉,两个人在轻声说着什么,一会儿又弄出不大不小的动静来,有脚步声踩着地板咚咚地走了,哗哗啦啦水声后,又咚咚地回来了。
街道上的路灯全熄灭了,两旁的树木和楼舍都在静默;远处摇摇晃晃有个人影走过来,又跌跌撞撞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公园的湖面上,水抖动如黑布;岸边的彩石小路空寂寂的;花草树木轻摇着头;还有那亭阁、水榭,台阶,阁楼上的诗句,也在默默,仿佛随古人去了千年。
有雨丝随风飘落来了,斜斜的,零落的,细细的,人不知鬼不觉得;不一会有豆大起来,敲击着窗台有了声响,有人家起来收拾院子,关闭窗扇了,一阵忙乱之后,雨却住了。街面上,巷道里,一片水泽,黑黑乎乎的,却没有光亮。
四周有一片漆黑黯淡下来,一切又恢复了先前。
不知什么时候,风也住了。天地之间没有了任何声响,静寂的可以听见隔壁人家男人清晰的鼾声,以及墙上挂钟踢踏声,小孩子的梦呓声,隔床的翻身声……
天更加黑暗下来,也更加静悄悄。先是从远处传来雄鸡的啼叫声,一声,三声,长长短短的,断断续续的,叫着叫着就浑然一片了;远处的驻军鼓鼓哒哒吹响了起床号:马路南面的学校也开始“一二一”地出操了……
窗外泛白了,楼群里有了人声,门声,脚步声,车子推出了巷道,上学的,散步的,买饭的,陆陆续续出了巷口。
新的白昼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