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家三昧】深藏玄机的密语
“赛宾的左手”(以下简称“左手”),是好心情网诗歌版块“谈诗论道”栏目的编辑。他的诗《听错与看透》在好心情网是毁誉掺半的,读后果然感觉比较晦涩。但是朦胧间,还是可以透过文字构成的那层神秘的面纱,看见一位大气端庄的才子,正颔首论道。
左手自己称,他的这类诗,是“写给那些想象力和理解力还未枯竭的人看的密语”,“疑窦如果被解开,那你便将如同参悟了一本佛经一般”。看来,这些诗还并不是他随手拿来、故作深沉的简单之作,而是别具匠心,用厚厚的丝绒包裹着的美玉。那么我就真想看看,他到底是如何做到将自己的一腔思想在诗句中“欲说还休”,“欲盖弥彰”的。
读诗之前,我想起“诗意”俩字。我所以为的“诗意”,大概有这么几层意思:
一是意象,就是通过状物描写,呈现给读者一个可感的画面。
二是意义,就是借助一些诗眼的安排,让读者透过意象,看到一个命题,或者得到一个答案。
三是意韵,就是通过韵脚、节奏、用词、架构等技巧,让读者感受一种韵律上的美感。
以上三者俱备,则可以算是“诗意浓厚”的佳作。
从读者角度来说,“意象”和“意韵”都可以凭直觉去感知,但“意义”却是最难以欣赏透彻和最难把握准确的,读诗的人,往往苦于不能得诗义而懊恼、而沮丧,进而放弃对诗作的欣赏。
从诗人的角度来看,意象的选择、意韵的技巧比较容易拿捏,却也恰恰会在“意义”这方面大做文章,太过直白的诗读来无味,太过掩饰的诗却又晦涩难懂,曲高和寡时便会离读者群越来越远。于是许多诗人便在这方面作一些处理,让“意义”在似是而非、似有若无间向读者传递。当然,这个度是比较难以把握的。正如其它文学形式中有“意识流”的概念和手法一样,诗歌创作中也不乏这种手法的运用。
左手则直言,他的这类诗本就不是写给普通人看的,因此我们读起来觉得晦涩难懂,就算是正常的了。但是我相信,即便这样,仍会有好多人从他的诗中读到他的思想、他的心曲。因为说到底,搞文字的人,终究还是希望自己被人理解的,所以,就算是“意识流”,作者在创作的时候,也会有意无意地露出一些“马脚”,让别人去破、去识,这样,他才是成功的、是睿智的。所以,这类诗并非无解,只是解起来要费些力气。就像吃螃蟹一样,需要我们付出一些耐心,也需要运用一些智慧,才能剥去外壳,吃到里面鲜嫩可口的蟹肉,而这样的过程,也是一种审美的体验。其实我曾也写过这样的诗,不过那是我初涉诗歌创作时所作,现在看来比较稚嫩,但其中的手法还是有些体验。所以,我对这类诗歌并不排斥,有时还会非常欣赏。
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他的这首诗《听错与看透》。
侯爵轻声地呼喊北国的巨兽一把重金不得马骨
一些轻健的蹄声从远幡传来无语的阴影摇摆不定
记忆恍惚成幽冥的把戏求证花去大好的光阴
月色在夕阳的背面啼哭鸿雁便开始思归
秋雨只隔轩窗外一场聆听令时节的缓慢愈加细琐
振翅的蜻蜓追逐奇异的轨迹旗帜与芳香似有若无
一只鱼缸被打碎一场洪涝淹没一出与世隔绝的盛宴
羽毛从年轻的身体里抽出一些精巧的刃有难忍的躁动
在一块贫瘠的土地上一个老者望着一群假死的青年
两个冷静的剑客在对视的那刻就忘记了杀死对方的初衷
一个冰凉的早晨一群饱腹的野狼开始吞咽新鲜的白雪
一位琴师正为一首新曲而费劲曲折
国家的分裂或是统一都需要战争或者都不需要
秉笔直书的人在任何的时代都缺少严密的护卫
一个问道者拖着五车的笔记而道人徒手而来
猜想者还是在假设而奔波的人却都有空嘲笑他
其实这首诗最大的诗眼,恰恰是这个诗题。并列的两个词,一个是“听错”,一个是“看透”,道出了诗人的思维状态和意念。“听”和“看”是我们最常用的感知活动,通过这两种活动,我们从外界收获信息,然后加工整理,便会产生反映和思想。而作者说“听错”,也就是听力方面产生错觉,这是一种对现状的回避和拒绝,宁愿听到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作者又说“看透”,刻画出洞察一切后的无奈。很显然,诗人对听到的、看到的一些现象感到不安,而现实却活生生地摆在那里,让人陡生无奈。
左手在诗中不惜笔墨堆砌了好多意象,初看让人觉得眼晕,其实细读后,每句都有深意。以“侯爵轻声地呼喊北国的巨兽一把重金不得马骨”为例:他选择了“侯爵”一词,给人视觉上很强的冲击力,很容易联想到有一定地位的官宦;同时又用“北方”这个方向,让人容易联想到“都城”所在地;而史前的“巨兽”,更是千金难买,万金难求。这几个词串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意象:一些官员贪欲无度,即使花费重金后一无所获也在所不辞,可见贪念之大,之深。
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我们所得到的意象,是被作者用大气而隐晦的字句作了包装和隐藏的,但作者在隐藏这些意象时,却又分明故意露出了一些可以被敏锐的目光所捕捉的信息。我们说,这些信息,就是破解“密语”的钥匙,只需拿着它用力一拨,暗锁便会“啪”的弹起,露出箱子里装着的密语,这是作者独具匠心的策划和安排,可见作者诗歌技巧方面的功力深厚。
为了节省篇幅,就不一一点出原句,我只想罗列一下我在这首诗里读到所有意象:
贪官们欲望无度,不惜重金获取地位、金钱、物质等享受;
总有一些历史问题传承至今,或明或暗地影响着现实的活动;
游离在外的部分领土也许到了对本土思归的时候;
有心观望,便会感觉一切盛衰更替的节奏都很缓慢,“细琐”之事挡在眼前;
一些“思变”的先锋已经启程,却因方向不明朗、感知不准确,历程会比较曲折艰难;
终于有一些大案东窗事发,潜规则及其主体呈现出它的庞大和杂乱,惊世骇俗;
年少轻狂者不乏其人,躁动的心正酝酿一场场杀人的悲剧;
依然贫瘠的土地上,一代青年醉生梦死,这种境况让先辈们无言以对;
连想杀死对方的剑客都冷静得忘记了初衷,“冷血”已成为时代的特征;
一些色狼蠢蠢欲动,伤害着如雪的肌体;
艺人还能不能不为世间凡事所动,专心做着自己的本分?
战争不是解决国家矛盾的惟一手段,润物细无声,分裂或统一,也许只是水到渠成的事;
任何时代,都有敢于建言的人,但他们的行动都是冒险的,稍不留神便下场不堪;
传道之人常常手中无物、言之空洞,而听众却博览五车,学贯东西;
思想者总是被世人嘲笑。
将上述这些意象串联到一起,便可得到这首诗的“意义”:许多问题和矛盾已经浮出水面,上至治国兴邦,下至普通民生,都存在着许多不正常的现象,也许一场变革势在必行,但遗憾的是仍缺少方向。作为普通民众,是不是可以对听到事情充耳不闻(当成“听错”),或对看到的事情视而不见(已然“看透”)?——这恐怕正是作者想抛给读者的一个疑问,一个思考。
从创作手法来看,这种类似“意识流”的诗歌,其实说白了,就是将一些貌似无关联的意象无规则地堆砌在一起,读者可能无法厘清一条主线,无法找到前因后果或者时间关联,但是将这些意象综合到一起,再加上诗本身的韵和节奏,读者会听到作者对现实的感叹和饮泣,看到作者思想的复杂和多面,感受作者“超现实主义式”的激越心跳——如果无力改变,那么至少可以呐喊。如果读者能体验到这一层意思,那么这首诗的内在美便被完全地挖掘了出来。
所以我们说,这类诗歌,虽是“密语”,却并非密不可解,只要找对密码,一切便都了然。那么,请您带着这样的心态,不妨回眸一笑,去体会这类诗歌的另类美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