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筐篼文学·散文】婆婆的小院儿
我的婆家在东北农村一个极其普通小山庄里,那儿的两百来户人家,世代栖息在一个狭长的小山谷中。因为四面环山,所以人们给它起名为“老塘峪”。村子的中间一条蜿蜒的小河,静静地流向远方,谁也不知道那不知疲倦的小河究竟流向了何处?
过去村子里的人就喝这小河的流水,每天清晨当白鹅和鸭子们还没散放时,人们便用铁锨在小河的沙子上挖一个坑,用葫芦瓢轻轻地一瓢一瓢地,把清清的河水舀到桶里,担回家去煮饭烧菜。那水很甜,据说是从山里的泉眼流出来的。现在村子里有了自来水,它就成了鸭子和鹅们的天堂了,任由它们嬉戏玩耍好不自在。来在村中,你站在小河的这岸,远远就能看见婆家的小院落了。
婆婆的小院四周栽满了树木,有榆树、洋槐树、樱桃树……,门前还有一棵垂柳,每当春夏之际,微风轻轻吹过,那柳儿如妩媚的少女翩然起舞,真是令人心动神摇啊!婆婆的小院落用山上的“榛子杆”夹起了院墙,靠北面是那简易的两间小屋,它隐映在树木之中也很别致。
春天时节,南来的燕儿飞过了千山万水,回到了桃红柳绿的北国。有一对儿燕子一直是婆婆家的忠实房客。它们披着油黑的外衣,白色的肚皮好象是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一对剪刀似的尾巴,一对刚劲轻快的翅膀,是那样的活泼可爱。他们相亲相爱地在婆婆小院内的电线上窃窃私语,互相用喙梳理着羽毛,然后一起飞到小河边去,一口口衔来潮湿的泥土,把旧日的巢穴修补好。为了让燕子能随意进出,婆婆特意为燕儿留了一块没有玻璃的窗子……。不久那燕子的后代就出生了,燕子父母们追飞蛾、捉毛虫、抓蜻蜓,给黄毛黄口的雏燕儿分食,自是一番令人羡慕的画图。
每当炎热的夏季,那大柳树下就是乡亲们乘凉的好去处。左邻右舍在农闲的时候,会搬来几个小凳坐在那里谈天说地,好不热闹。婆婆是个慈祥的老人,她没有文化却朴实勤劳十分和人儿。每到这时婆婆就会热情地用我们拿回去的茶叶来款待乡邻,我常笑她是卖大碗茶的老妈妈,她假做生气地举起手,却始终没有落下。我撒娇地向老公求救,引起了乡邻们一阵大笑。
到了夏日的夜晚,天空中明亮的月光为那小院儿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树影婆娑中的小屋透出一些淡淡的灯光,与远处朦胧的山峰交相辉映,仿佛是一幅难画难描的水墨画。身边的“夜来香”在夜风中散发着阵阵幽香,令人感到十分舒服。近处的蟋蟀和不知名的虫儿鸣叫声此起彼伏,仿佛在赛歌一般,演绎着动人的小夜曲。远出偶尔传来一声声犬吠,更增加了山村夜晚的静谧,我喜欢那小院儿,深深地陶醉在那迷人的夜色中。
每当我和爱人回到婆婆的小院,都会在这样宁静的夜晚,拿出我心爱的二胡轻轻拉上几曲。那时我看到公公的脸上充满了陶醉的神色,仿佛在合着那乐曲的旋律在轻轻地晃动着身子。也许我拉得并不是那么悠扬动听,他老人家只是陶醉在温馨的亲情里吧?我感到时光已经停留在了这奇妙的音符上了。
夏季里婆婆的小院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因为那里有青翠欲滴的无公害蔬菜。你看,黄瓜顶花带刺儿鲜嫩可口、云豆一串串吊在架上那么喜人儿、窝瓜开着嫩黄的花儿引得蜂飞蝶舞、茄子象一个个小灯笼在阳光下闪着紫光、还有那鲜红的水萝卜和翠绿的小葱……,哪一样都让我爱不释手,所以每次回去都象鬼子进村扫荡一样,大包小包提一堆,临走时还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好象没有拿够本儿,老公戏说我是贪心的财主。
隆冬季节,小院被漫天的大雪包围了,静得如同一幅冬日静谧的画卷。只有看见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和院中清扫出的小道儿,你才会感到那静谧的画卷中有鲜活的生命,在演绎着冬日的续曲。这个时候回家,我们会坐在热乎乎的小炕上,吃着火盆里新烤出的土豆和红薯,听婆婆为我们讲当年“闯边外”时的往事儿,自然又是一番景象......
如今,婆婆公公相继离开了人间,那小院儿也没了往日的热闹景象。惟有那树、那房子还依然如故地站在老地方,为婆婆的小院儿忠诚地站岗放哨。每到夏日,我们都会找机会去那老屋和那小院儿,为婆婆把院内的杂草清除干净、把房间的玻璃擦净。虽然我们不能让它再成为瓜果飘香的地方,起码要让老人曾经的家象个家的样子。也许每次回去都是伤心一幕的回放,但婆婆的小院永远是我难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