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棵植物
　　 躲在一个角落，长得瘦瘦黄黄
　　 阳光和雨露原本很充足
　　 他力量太小，抢不着
　　 在他行动之前，已经有人抢得净光
　　 只好低了头，把快乐踩低到地下
　　 把泪水滴到衣襟上，悲伤把他染得很脏
　　 他将一小撮自尊种在角落里
　　 小心翼翼地百般呵护，捂着发芽的笑话
　　 他像一盏小小的灯，光焰小得软弱而可笑
　　 可还是想固执地坚守一点亮
　　 一点亮，照料着他最后的幸福
　　 教室很大，很宽广，与他无关
　　 他的阵地是角落，这个最小最大的地方
　　
　　 有时他会很大人，喝点儿小酒，呼呼大睡
　　 一些口水像一些白眼，汪洋了他的青春华年
　　 空空的梦里，他四处张望，想找一个人
　　 可以和他说一说闷得发潮发霉的话，让心晒一晒太阳
　　 他和另一些差生一起，为某个人过生日
　　 他唱歌，唱得泪流满面，某些人开始鼓掌
　　 不管同情还是嘲笑，他都喜欢
　　 他还吸烟，春雷牌的，他也知道，没有钱，摆谱是奢望
　　 可是他敢想敢做，做别人畏惧的事情
　　 他写了一封情书，藏在书包一天一夜
　　 然后悄悄送给那个眼睛很大的女生
　　 那个女生没有睬他，没有正看过他一眼
　　 听说是因为上面出现了十个错别字
　　 听说那个女生很生气，好像一朵莲鄙视泥土的脏
　　
　　 李寺后来不上学了，把自己早早地移栽到社会上
　　 他打小工，做小生意，谈一场夭折的恋爱
　　 他打电话给过去的老同学，说着他的经历他的悲伤
　　 他还骂老师，说老师对好学生太偏向，从不将他放心上
　　 一次和老同学喝酒，说着说着他哭了
　　 痛心疾首地哭，像一匹受伤的狼，他的泪一片片洇开
　　 洇成一个少年最初的绝望，像碎了的心
　　 他的嗥叫很可怕，他说，如果有来生，一定做好学生
　　 不让爹娘操心，不在社会上受歧视
　　 不让尊敬的李老师再问他要作业时，恨不得把头夹在裤裆
　　 后来，听说李寺开了一家小店，脸上渐渐有了阳光
　　 在社会上，他终于不再是差生，虽然只是个中等生
　　 可是，对于一向做惯了差生的他，还是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