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文集韵】对楼的韦婶
韦婶自己就姓韦。那天她女儿搬家,她把一袋百十斤的大米从1楼背上5楼,连口气都没有喘一下,倒反把楼下的张大婶子、李大妈们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婶子身体真好。”“我姓韦,不姓他。”韦婶认真地纠正着。韦婶的称呼就这样在我们的小区叫开了。
韦婶是农村来的,被女儿带到城里享清福的。韦婶壮得像座山,我们以为她会很快不适应城里的“享清福的”生活。韦婶却从没有说过一声在城里生活的不习惯。
不能适应环境,那要改造环境,韦婶就会。比如,夏天中午韦婶不睡觉,在楼下树阴下带外孙。大家午休进行时,小区里会突然听到豪爽的笑声,在明晃晃的太阳下,显得格外刺耳躁热。韦婶还会和不到一岁的外孙大声地交流:“嗷,我家的毛毛真能干吆!”“宝宝看,树上的小麻雀,嚯——飞了——”“外婆给你拿,嘣!跑掉了——”如果小外孙不高兴呼啦呼啦地哭时,你还会听到韦婶的儿歌:“宝宝乖,宝宝乖,跟着外奶上大街,油条油饼尽量噻——”那乡下呼鸭地般的声音,逗得“呼呼大睡”的妻子“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外孙也不是每天中午都乐意和外婆在树下娱乐的。韦婶就是一个人,也会坐在树下自言自语:“天热得不得了,老家的杨老头子不晓得挺不挺得过去呢;可怜的老严家虾塘今年不能再翻塘了,这个死天;家里的水稻田会不会漏水?管水田的小高如果偷懒的话,别想得到我一个铅角子。”
和韦婶相邻楼的住户一个夏天别想睡个好午觉。你想婉转地提醒她:老年人中午要多休息。她会冲着你说:“大白天的睡觉,只有你们城里人。”
小区业主多有怨言,但也说不上口,更何况韦婶会突然提高自言自语的分贝:“下雨了,楼上的快收衣服。”她还会跑到小区广场大声“呼救”。大家都赶紧打开阳台抢收衣服什么的,同时也不忘记对韦婶说声谢谢。“啧啧,就是城里人客气。”韦婶会不好意思直摆手。夏天的雨还真得让人看着点呢。
七月葱、八月蒜。韦婶开始在小区的绿化带里寻着栽葱栽蒜了。不久,她在自家的车库前绿化带里拔出一块空地出来,栽上了葱埋下了蒜。小区的物管不答应,要求她赔偿损失。许多业主也不顾“下雨了快收衣服”“楼上的衣服掉下来了”之类的提醒,开始抱怨起来,甚至前后账要一起算的趋势,抱怨声中有了斥责声。“花儿草儿的不能当饭吃,我老家白果树多着呢,赶明儿刨两棵来。”看到大家脸上的阴云多了,韦婶说话的声音也就低了些。
天上的阴云也多了起来,台风要来了。那天韦婶一大早就嚷道:“有台风了,我回乡下看水稻了。”小区的人安静了几天,风却开始闹起来了。女儿小声地说:“韦婶就像台风韦帕。”这个口无遮拦的孩子!
台风韦帕刚一走,乡下的韦婶又回来了。
“我从老家带来了些白果叶子,秋天忽冷忽热的,给宝宝熬茶喝治咳嗽、防头痛脑热的,灵着呢。大家快的下来拿呀——”
韦婶又开始嚷了起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什么原因,大家并不觉得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