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
渐渐地,他们两家便熟悉起来。非常喜欢小孩的苏师傅夫妇俩见到乖巧懂事的小思蒙,简直无限得爱怜。后来,亚珍提出帮助志海、子宣看恩蒙,让他们安心入校读书,这使得志海夫妇的感激之情无法形容!
就这样,白天志海、子宣上他们的大学,晚上放学后再接女儿回家。有时候因天太晚,思蒙便在苏师傅家睡下。小思蒙同苏师傅、亚珍的感情异常的好,也认他们做了干妈干爸。子宣他们也常用自己的奖学金为体弱多病的亚珍买些营养品,两家人相处得恰如一家人。
转眼两年过去,志海、子宣因为成绩突出,被校方破格一同保送到新西兰留学深造。欣喜的同时,又一大困难横在了他们夫妇的面前——校方规定学员决不允许携子入校,让他们再一次愁断肝肠。望着天真可爱的女儿,夫妻俩更多的是依依不舍,可难道就让这么多年付出,才换来的骄人成果付之东流吗?要知道这可是他们全部的心血啊!然而,就在他们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之时,苏师傅夫妇再一次挺身而出,决定替他们暂时先抚养女儿,直到他们学成归来。尽管有着太多太多的不舍得,但为了心中的梦想,在经过了一番强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志海、子宣还是狠下心来这么做了!
在即将飞往新西兰留学深造的那一天,在飞机场,子宣将女儿思蒙紧紧地拥在怀里,母子连心的情感让子宣对女儿有着太多的不舍。她泪如泉涌地亲吻这思蒙,与女儿哭作一团。最后,子宣跪在苏师傅和亚珍二人的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道:“苏哥、苏嫂,思蒙就托付给你们了!你们对思蒙是那样的好,把她交给你们带我十分放心。等我和志海学成归来,一定好好地报答你们的恩情!”
亚珍也落泪了,她扶起泣不成声的子宣,安慰她说:“子宣,你们就安心地去吧,我们非常爱思蒙,一定会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待的!等到你们夫妻学业有成归国的时候,再和女儿一家团圆!”
子宣和志海三步一回头,两步一回首地踏上了飞往新西兰的国际航机。
陈教授在讲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老泪纵横了。正宇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失魂落魄般地逼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陈教授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给儿子讲道:“我们和你妈妈原本想毕业之后就回国,但没有想到校方却看重了我们的学识,强烈地要求我留校任教……本来我跟你妈妈是想把你的姐姐接到身边的,但后来托国内的朋友帮忙打听得知,她在苏师傅家里过得很好,苏哥苏嫂将她视为己出,思蒙已经成为他们生命中的一部份了。”
“唉,你妈是个心特别软的女人,她不忍心将你姐姐从苏哥那儿夺回来,怕他们承受不了。因此,她就把自己的思念之痛长久地埋在心底,可她一天都不曾停止过对女儿的思念。你妈她白天讲课,晚上就对着你姐姐相片发呆、流泪。还把心中的思念和愧疚之情用笔记录下来,就是如今这本《思念中的等待》”
“唉。”陈教授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就有了你。但你妈妈却因常年的抑郁过度,而患上了心脏病。今天你妈妈到小梦书店,竟撞到了当年的苏哥……也就是说小梦她…她……就是你那失散多年的亲姐姐——陈思蒙!”
“不!!!”正宇此时什么都明白了,他像发疯似的冲父亲叫道,然后从书房里破门而出……
【9】
正宇已经好多天没来“心情书苑”了,这让小梦感到有些疑惑不解,又万分思念。她不知道是不是正宇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或者是他本人病了。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特别地慌,此刻小梦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离不开正宇了!
这天下午,小梦也无心去书店了,而是在家中一边洗着衣服,一边想着是否应该给正宇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梦儿!”
这时,小梦听见正在午睡的父亲在叫她。小梦赶忙奔进屋,看见爸爸面色难看地坐在床上,仿佛刚中梦中惊醒。
“爸,您做噩梦了?”小梦关切地问。
“梦儿,爸爸刚才梦到你离开我了!”苏师傅抓住小梦的手说。
“哦,梦是反的,我就您一个最亲的人,怎么会离开您呢?”
“梦儿,你十岁时你妈妈就去世了,咱父女俩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你早已经是爸爸生命中的一部份了!”苏师傅有点激动地说道,“你要答应爸爸,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抛下爸爸不管!但就算有那么一天你必须要离开,到时候……哪怕……你能偶尔回来看看我,爸爸也知足的!”
小梦被父亲的话弄糊涂了:“爸,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干嘛要离开您?”
“唉!”苏师傅又一次低下头沉默不语了……
又是很多天过去,正宇仍然没来找小梦。
小梦一个人坐在书店里,用手托着下巴,满脑子想的都是正宇,以及父亲连日来的那些反常状态,她搞不懂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让小梦感到非常的焦虑不已。
“小姐,请问您这里有没有《泰戈尔诗集》?”
“正宇!”小梦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可当她把头抬起,看到的却不是正宇,而是一对陌生的年轻情侣。
“哦!”小梦的意识回转到了现实中,她连忙站起来走到一个书架前,从中抽出一本《泰戈尔诗集》双手递给那个男孩,但男孩却转手把书递给身旁的女孩,并解释道:“噢,是我的女朋友喜欢泰戈尔的诗,我就买一本送她!”
付完钱,小梦望着这对情侣相依相偎地走出书店,她对正宇的思念更加如同潮水一般地汹涌……
几天不见,正宇憔悴了许多,两眼暗淡无光,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见了叫人心疼。
“正宇,你可来了!”小梦欣喜若狂地迎了过去,拉住了他的手臂,然而却被正宇轻轻地推开了。
小梦怔住了,她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我们分手吧!”正宇话说得很干脆。
“为什么?”
“因为我们有缘无份。”
小梦倒退两步,泪水快下来了:“什么叫‘有缘无份’!我听不明白!”
正宇避开小梦的目光,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竟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更是一下子把小梦弄懵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她是从没见过男孩子流泪的呀!
小梦来到正宇身旁,手扶椅子靠背弯下腰关切地问道:“正宇,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快告诉我,不要让我着急好吗?”
正宇猛地仰起头,瞪大双眼看着小梦。一字一顿的说:“好,我现在就叫你明白。”
他“唆”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向书架,拿出那本《思念中的等待》对小梦狂叫道:“这本书你看过了吧?告诉你,它是一个真真实实的故事,而且就发生在我家里,不,准确地说是发生在你身上,因为文中的思蒙就是你——苏小梦,也就是说,你就是我母亲失散多年的女儿,我的亲姐姐陈——思——蒙!”
正宇的一席话像一记响亮的闪雷,炸响在小梦的耳畔,她呆愣了片刻之后,一下子瘫软到了椅子上。
正宇“啪”的一声,将书摔在小梦手上,然后奔出了“心情书苑”。
回到家,小梦一句话也不说地躲进了自己房间,与平日里那个一见到父亲就说笑不已的苏小梦简直是判若两人。敏感的苏师傅忽然间就意识到,一定是最让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他坐着轮椅进了小梦房间,看到小梦沉默地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发愣。
“唉!”他叹了口气,将轮椅移近床边,伸手推了推小梦的胳膊问道:“梦儿,你怎么了?”
“爸爸。”小梦嘴里叫着,起身下床抱住了父亲,泪水霎时间夺眶而出。
当小梦泣不成声地把所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给父亲后,苏师傅也是老泪纵横,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无情地降临了!
“爸爸,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小梦一连声地追问着。
苏师傅抚摸女儿的头发,声音颤抖地说:“梦儿,你要勇敢地面对现实!爸爸本想将这件事永远埋藏,让你我的父女之情一直延续下去,但是天意难违啊……梦儿,你的确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但孩子你要知道,我每时每刻都把你视如亲生呀!记得你妈妈临终前,她一再地叮嘱我,让我好好把你抚养成人,疼你爱你,她还说如果有一天你的亲生父母回来,一定要把你完好地归还给他们,因为这是我们对他们的承诺!如今,你爸妈真的回来了,你……”
“爸爸,您别再说了!”小梦哭着打断父亲,“我是不会离开您,我要伺候您一辈子!”
父女俩个抱头痛哭。
子宣拖着病弱的身体来到正宇房间,伤感地说道:“正宇,你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句话也不和我们说,这让我们真的好难受啊!”
此时的正宇正趴伏在书桌上一页页地翻看着《思念中的等待》,对母亲还是不理不睬的样子。
“唉!”子宣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心痛地说:“不要再看这本书了好吗?”
“为什么不看?”正宇冰冷地说:“你写书不就是让人看的吗!我一定得好好了解一下你和我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能不要!”
“我们没有不要女儿!我们只是无奈……”子宣激动地说:“妈妈知道你恨我,其实连我自己都恨自己!古人有句话叫‘一时失足成千古恨’,这话就是我的真实写照!如果……”
“不要再说‘如果’了!”正宇打断母亲,“妈,你和我爸真够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完美追求,连亲骨肉都能抛弃!你们错了,你们就应该连我也不要生,这样你们还能一身轻地再到法国、德国去深造你们的人生,追求你们的梦想!”
正宇的话像针一样刺痛了子宣,她伤心地看着儿子,泪一颗一颗滑落下来。
“你出去吧,不要影响我拜读您的大作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狠心的母亲究竟是怎样忏悔的!”正宇的话一句比一句尖锐。
子宣哭着转身走了没有两步,就一下子昏倒在了地板上。正宇吓坏了,他俯下身抱起不省人事的母亲,哭着喊人。
连日来,小梦的心情可谓是低落到了极点,人憔悴了好多,就连“心情书苑”也无心思经营下去了。她搞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生命中竟出现了这样一个使人无法承受的转折点;与自己相依为命,辛苦一生的父亲,竟然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她所爱的男友,竟是自己一奶同胞的亲弟弟,小梦她又怎么能一下子接受这一切呢?
【10】
短短几天时间,小梦仿佛消瘦了很多,但她对爸爸的照料却更加细致入微了,她想以此来回报父亲深厚无私的爱,更想以此来减轻他心头的痛苦。二十多年来,爸爸与她生活的点点滴滴这几天经常在她脑中萦绕,让她无法平静,思绪万千。
晚饭后,苏小梦打了盆热水端到父亲面前说:“爸,我给您洗洗头吧!”
苏师傅应允地点了点头,把在水盆前低了下来,小梦轻轻把水拨撩到父亲的头上,这时她发现父亲又多了不少的白发。当她拿起洗发露时,竟触景伤情地回忆起了一段久远的往事:
小梦十岁那年,还不怎么懂事的她看见邻居家的小姐姐用洗发露洗头,她心里就特别羡慕,于是向父母提出也想要一瓶。但那时候亚珍刚生了一场大病出院不久,家里的钱都用在了她的医疗费上,哪里有闲钱来满足小梦的欲望?但小梦那双期盼的眼神却铭记在苏师傅的心里。
有一天,正是小梦十周岁生日,苏师傅将一瓶“海鸥”牌的洗发露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她,小梦欣喜若狂。后来她才知道,为了给自己买这瓶洗发露,父亲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吃午餐……
想到这里,小梦的鼻子不禁发酸起来,她抽泣了一下,被苏师傅听到问:“梦儿,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儿!”小梦揉了下眼睛说。
洗完头发,小梦服侍父亲上床休息,自己却没有马上离开。
“梦儿,你也快去睡吧!”苏师傅说。
小梦说:“爸,我想和您再说会儿话。”
“嗯,好啊!”苏师傅拍拍床沿儿,示意儿女坐下来。
“爸爸,我想进到您的被子里。”
“这……这个怎么好,你现在是大姑娘了!”
“没事,我再大也是您女儿,我想找回一下小时侯的感受!”然后小梦就掀起被子钻了进去。
“爸爸。”
“嗯”
小梦依偎进父亲的臂弯里说:“记得妈妈刚去世时,我因为想念妈妈而整夜哭闹睡不着觉,您就是这样搂抱着我,自己忍着悲痛给我讲故事,说笑话,逗我开心的。”
“一年的夏天,蚊子特别多,而我马上要参加中考,为了让我睡眠充足,您放弃自己休息,一连好多天坐在我的床前整夜整夜地为我驱赶蚊子,白天还要上班。直到那天,您因为长期休息不好而昏倒在了厂子里,当我哭着赶去医院,您还笑着安慰我说‘小梦别怕,爸爸没事!’”说到这,小梦的泪滴落了下来。
苏师傅无限爱怜地帮女儿拭去面颊上的泪水,说:“你妈妈过世的早,你的亲生父母不在身边,所以我当然要用加倍的爱来疼你!哪怕我不是你的亲爸爸,也要使你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爸,你千万别这么说,我永远都是你的亲女儿!”
“小梦啊,其实你本名叫陈思蒙,但是因为当时你亲爸妈没有给你上北京户口,到了你该上小学时,你爸妈还是了无音讯,为了使你顺利地上学,爸爸就给你重新取了苏小梦这个名字。说实话,我其实是对不起你父母的,因为我在未经你父母允许的情况下把你的整个名字都一块改了。之所以这么做,我是存有私心的,我想这样他们就不容易找到你了,你就永远都是我的女儿了!但是老天爷是公正的,今天它还是指引着你的亲生爸妈找到了你,我也知道了不该是自己的东西是不能永远占有的!是我错了!”
作者话:
这部3万字的中篇小说《情思》创作完成于2005年,那个时侯的我19岁。当时还没有电脑,我的写作只能如照片上那样,用书本将稿纸垫成一个小小的坡度,然后以双脚夹住笔杆一笔一画地去写出每一个字。虽然那时候写作会让我付出很多的艰辛,但我却乐在其中,一直在坚持着自己的创作!
幸运的是,当我用了三、四个月的时间把《情思》完成以后,原营口人民广播电台主持人张凡竟然把这篇作品推荐给了《辽河》杂志,并取得了发表资格。《情思》是我发表的第一篇小说,也属于是我的处女作,稍稍有一点遗憾的是,当时因为杂志版面有限,他们只发表了小说的节选。7年后的今天,我又双脚敲击键盘把这部作品进行了输入和修改,终于让小说《情思》以完整版的形式呈现在各位读者的面前,希望你们能够喜欢,并请对我的作品多加指教,提宝贵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