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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回家(小说)


作者:歌子 秀才,1162.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0833发表时间:2012-12-29 18:03:28
摘要:这篇小说是在讲述一场恩怨纠葛的情感之殇吗?是在思索农民与土地的关系吗?还是,它只是叙述了一个落叶归根的故事?……在含着泪记下这一切时,我竟然恍惚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对你说些什么。也许什么都说了,也许什么都没说。我只知道,我的心剧烈地跳着,并疼痛着。我的故乡啊……

『流年』回家(小说)
   可村里人越来越不懂这个理儿,这些年被大风拽着一样往外走,一批一批地涌向城里。城里能学个啥哩?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的回来后脸上也抹白粉粉了,走道儿也扭侉侉子了;小伙子小青年的回来也不肯说农村话,撇腔拐调的,非照电视上说普通话,莫非你要上电视呀?后街上的李元勋,出去前还是个老实本分人,在外面待了两年回来,却会了抽烟酗酒打老婆。她老婆跑回娘家,跟娘家人哭诉,说男人打工两年多没攒下钱,都掏给城里的洗头妹了。钱折腾完了回来又不好好过日子,说家里的婆娘不会耍媚没滋味。……
   村里人一批批往外走,像着了魔,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就被扔下了,扔在那里荒着,草长到半人高。好好的地,不种粮食,荒废着长草,就像好好的女人不让她怀孕生娃,可惜哩!可谁种呢?壮劳力都走了,剩下些老弱病残咋种呢!
   他们不爱土地,我爱。一年的粮食装麻袋里收回来,堆成了山,码成了垛,啥也不干,就光趴在上面闻粮食发出的香味,我都要醉了,都要跟喝了酒一样,心里充实着,脑袋里晕乎乎美着哩!
   我不想打工,我的理想就是种地。我有个想法,就是把村里人扔下的地都承包了,春播夏耕,秋收冬藏,一年四季的忙碌,种很多很多的粮食,枕着睡觉,抱着做梦。
   可这想法我不敢跟我爹说,说了怕爹骂我没出息,我跟前街的翠翠说。翠翠是我同学,初中毕业后也不念了,跟她爹娘赶集卖菜。翠翠跟我好,好一年多了。我俩拉过手,抱过,一起躺麦秸垛上数星星的时候,还亲过嘴。翠翠说,等我俩够年龄了,就让我家托媒人上她家提亲。我爹让我出门打工,我心里烦,跟翠翠说我就想种地。翠翠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你爹也有你爹的道理哩,这年头,谁想跟鸡一样,一辈子在地里抛食呢?又说,要是种地能挣大钱,当农民也是个好工作哩,说不定到时候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我一下子迷糊了,不知道她到底说的啥意思。
   【四】
   腊月十四这天,西北风呼呼刮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房上树上全落满雪,地上也铺了寸把厚的一层。下雪天,人养懒,大人孩子都闲起来,睡得早,起得晚,一睡睡到日头上三竿。
   腊月十五半夜里,我呼呼睡得正香,忽然被我爹从被窝里扯起来。我爹说话急,说,快起!快起!快穿上衣裳,上你几个叔叔大爷家叫门去,就说你四奶没了,叫他们快上你四叔家去!得赶紧把灵堂搭起来!
   我四奶没了?我四奶不是在柳州吗?啥时候回来了?
   先别问,快去叫人!爹催完我,自己蹬蹬跑出家门,朝村东头四叔家去了。我娘紧随其后也去了。
   等我村前村后的把各家都通知到,天已经麻麻亮。雪在头一天就停了,白花花的铺在脚底下,踩在上面,鞋底下咯吱咯吱地响。
   四叔的院子和大门外的巷道里,雪已经被打扫干净。等我通知完各家,最后气喘吁吁赶到时,看见四叔家的院门大开着,门前停着一辆白色的加长面包车,车身脏得很,贱满了雪水泥浆。我看了一眼车牌照,是柳州的。四叔的大皇冠呢?
   我进去,看见大家的表情都凝重得很,不太说话,支桌子,搭架子,走路悉悉索索,连空气似乎都跟着沉重。再定睛看,才发现,堂屋正中的灵床已摆好了。四奶呢?我四奶呢?我猛地明白,我四奶是真的没了!我一下子想起来许多事,想起她往年一回来就给我带好吃好玩的,想起她对我所有的好。我心头一阵难受,眼泪不知不觉溢出了眼眶。
   我进到东厦屋,见到了四叔。四叔的脸色灰暗,头发白了一多半。他正摊在椅子上歇息。我轻声叫一声“四叔”,他抬眼看看我,点点头,没说话。西厦屋里,站满了本家的大娘婶子嫂子们,还有我娘,她们在嘤嘤嗡嗡哭。只听里面床边一个女人威严地低声喝止道,都别哭!别惊了四婶子!要哭等穿上衣裳再哭!
   原来,这是村里专门给过世人穿送老衣的刘书正家的。刘书正是村里头管红白事的执事,他老婆也走了这道,胆大,敢给死人洗脸、化妆、穿衣裳,还懂一些阴间的规矩,据说能跟阴魂儿通话。这不奇怪,在农村,哪个村里都有这样的人。
   城里的姚小婶和俩孩子小涛小惠也一块儿回来了,在院子里板凳上坐着,都不说话,不知道是长途奔波累的,还是被这神秘的气氛惊住了魂。
   四奶穿好了衣裳,身上从头到脚蒙一条蓝绸单,被几个男人小心抬到灵床上。灵床放在堂屋正中间,东西摆放,上面提前铺好了用孝布扯的白布条,一条一条挂在灵床的两边。这是要孝子贤孙们扎的白腰带。只要是后人,甭管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嫡亲的,叔伯的,这白腰带都有份,要在入殓那天系在孝袍子外面。
   农村死人是大事,丧事程序按老礼来,规矩多。别看村里人平时你好我近,用个啥,拿个啥的可以像在自家一样随便,可一办丧事,这亲疏远近的,就分得特别清楚了。比如,赵家跟李家相处得好,要是李家没了老人,赵家的人顶多去帮忙抬个桌子移个板凳,却不会讨个孝帽子顶在头上。不然村人会笑话,说不是一窝的老鸹,你顶的哪个枝儿呀!
   这孝袍子、白腰带也是这样,该谁穿不该谁穿,谁能系谁不能系,都有个说法。另外,做孝袍孝裤该撕多大块布,白腰带要扯多长多宽,也都有说道,不能随随便便就做了。就连用粗针白线缝孝帽子,都是有讲究的,要是一针没连好,一定要接着连下去,不能走回头针。孝帽(男子带,手帕大,类似三角形状)、孝带(又叫勒头布,女子带,两米长,半米宽)、孝袍、孝裤、扎腿布、白鞋面、孝帕,这些都裁制好后,就由执事的按嫡亲远近关系,一个个发给后人穿戴上,这一点也是不能出错的。第一个披麻戴孝的肯定是我四叔,接着是姚小婶,然后是本家的大爷大娘叔叔婶子们,这是儿子辈的;接下来是孙子辈的,有小涛、我、小惠……
   孝衣披戴好,女的跪在灵床两边,男的跪在灵棚两边,执事的一声长啸,先人归位!——只听哀声绝绝,哭声震天,屋里院外一片悲戚!连外面的树和树上的雪都要哭了。
   灵棚天亮前就由我爹领着人搭好了,搭在堂屋门正前方。灵棚很简单,与灵堂相对,四周用粗木棒支架子,上面遮一黑布,正面吊一草帘,草帘前摆一个供桌,桌上供着炸鸡炸鱼白面馒头和点心。供品用粗瓷碗盛着,每只碗里插一双筷子。供品前面放一龛,龛里面燃着一大把香;供品后面安放着我四奶的遗像,相片是黑白的。相片上的我四奶正无声地看着这一切。四奶啊,看看吧,好好看看,你回到家里了哦,这里有你住过的老屋,有你念念不忘的亲人……
   别的事早由执事刘书正安排好了:安派人去各村亲戚家报丧,安排人在大门口点燃四奶以前枕过的一个秕谷枕头,安排人去镇上订做棺材、去纸扎店订做金山银山、童男童女,安排人去镇上买肉买菜、请渭水街的厨子王清善下葬那天来架锅做席面,还安排人在巷子口放鞭炮,村里人一听见鞭炮响就知道,这不年不节的,没听说谁家办喜事呀,那一定是谁家的老人没了……再打听打听是谁家,到了下午,就提着一卷草纸来吊孝了。
   刘书正有能耐,在一团乱麻中指派丧事,胸有成竹。安排去镇上订棺材的人,在回来时,要先拉一口现成的白棺材回来,棺材的木料次点差点都没关系,可一定得是现成的,这个不能等。到了傍晚,刘书正就再安排一群男劳力抗上铁锨和镐头往村西头老坟地里去,说要把四爷的坟先起开,要是四爷的骨骸还有,就把骨骸请棺材里;要是骨骸腐朽得跟泥土化在一起分不开了,就估摸着当年尸骨的位置,起一层泥土,摆成人体的形状安放在棺材里。别管是尸骸还是泥骸,都要给它铺上一套新寿衣(这寿衣是我娘她们给四奶置办的时候一块办下的)。另外,千万记住,在起坟前,要先烧草纸,起尸骨前,再烧草纸,别冲了先人的魂魄……刘书正交代完了,还是不放心,最后亲自跟着去坟地了。
   吊孝的亲戚一般是上午来。亲戚来吊孝,还没进院门,门口候着的人早冲院里喊一声“刘庄的亲戚奠来!”“阎村的亲戚奠来!”“小崮寨的亲戚奠来!”……院里的孝子贤孙们就弯腰伏地哭作一团。来吊孝的亲戚有男有女,男的在灵棚前祭拜,同辈份的行稽首礼,晚辈行九叩九拜礼。女的绕灵棚走到灵堂,门槛里、门槛外跪下哭几声,烧一沓草纸。亲戚吊唁的时候,孝子贤孙、孙男嫡女们都伏地陪哭,吊唁完毕,则由主要的亲人领头,一个个给前来致哀的亲戚磕头谢恩,这叫“爬头”。“爬头”完了,亲戚安慰几句,一般不久待,不一刻就回去了。
   姚小婶不懂这些,亲戚来了,倒是知道哭,可“爬头”却显得木木的,得我娘在后面拿手指头悄悄戳一下才知道。另外,姚小婶哭起来,也怪怪的,只会用孝帕捂着脸嘤嘤嗡嗡,不会学我娘她们的样儿拉着调子又嚎又诉。
   可别小看娘儿们的哭丧,那可是一门学问呢,村里的姑娘媳妇长舌妇们,可就等着看这一出哩。谁家死了公婆,她们围在院子里,袖筒里揣着手,斜眼看得认真听得仔细。看够了,听过瘾了,出门就议论:××家的,哭得真痛(tòng),对老婆婆是真疼哩,把老婆婆的好都哭诉出来了,哭得我这心里怪难受;××家的,干打雷不下雨,装孝顺哩;××家的,死个老公公,你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不怕人笑话……
   姚小婶不会扯着长音哭丧,她们就都跟麻雀一样嘁嘁喳喳笑话起来,说,人家城里死了爹娘都不兴磕头不兴哭哩,兴胸前戴白花,兴鞠躬!
   我总怀疑村里这些闲娘们不是来看人哭丧的,倒像是来看大戏的。还别说,我四叔还真就请来了响器班子,让村里人听,让村里人看。以前村里家底厚实的人家死了老人,就会请吴岩村的戏班子来唱三天戏,当然唱的全是悲调,是感念父母养育恩的。如今戏班子里会唱戏的人没了,听说都跑城里的歌舞厅唱流行歌去了,戏班子里就只剩下几个吹响器的,戏班子也就改名成了响器班子。在给我四奶穿送老衣前,四叔就交给了执事刘书正三万块钱,说,所有的事都往周全里办。娘这两年跟着他在城里太孤单,他要让娘热热闹闹、听着乡音安心地走。
   响器班子来了,几个吹打手坐在桌边,桌子安在临时搭建的帆布棚子下。吹打手喝一会茶水,吹打一会儿。一有吊孝的人来,悲哀的唢呐调子就响起来了,霎时,哭声,唢呐声,院里院外混在一起,连成一片,那份悲哀,连房顶上落下的黑乌鸦都不忍心听,站了一会儿,飞走了。
   快近中午时,吊孝的亲戚走了一拨,院里的悲声才说平息了些,忽听院门口一声喊:“陈岩村的亲戚奠来——”
   这是四奶的娘家人来了。四叔、我爹、我娘他们突然像遭了委屈,纷纷塌腰跪地,嚎声骤起。哀伤的唢呐声再一次嘹亮地吹起来,一时间,整个现场,屋里屋外,哭声凄绝,其情其景,催人泪下。
   来的是四奶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按辈分,我该叫姨奶奶和舅爷。他们也都老了。
   舅爷在灵棚前,给老姐姐行祭奠礼,因为是同辈手足,就只抱腕俯首,不跪下磕头。
   两个老姨奶奶,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哭着迈进灵堂,跪在姐姐的灵床前。她们老泪纵横,哭诉的声音浑浊沙哑。
   老姐姐啊……我的老姐姐……你咋说走就走了呀?……咱们姊妹还没见上一面哪,你咋就先走了啊……我的亲姐姐呀,你咋不睁开眼看看我俩了呀……咱姐们再也不能说话了呀…姐姐哎——我的那姐姐哎……
   老姐俩哭得趴在地上,喘不上气。我娘她们几个陪着哭了一会儿,爬过去磕头。姚小婶也爬过去给俩老姨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说,我们做晚辈的对不住大姨二姨啊……妈快不行了,我们才把妈从医院接回来,回来晚了……又赶上路上下大雪,不能上高速……我妈临终连亲人的面都没能见上啊!……姨啊!我们有罪啊……
   大姨二姨抽噎着安抚姚小婶,说你娘这些年跟着你们在城里过,没吃苦没受罪,也算是享福了。老人你也伺候了,就莫伤心了啊。
   两个老姨奶被人搀扶着到西厦屋歇息,大家又听见灵棚前舅爷安慰四叔说,人老了,都要走到这步啊。你也别忒难过,要当心自己的身体,也近五十岁的人了……
   俩老姨奶奶临走前,又走到灵堂,说要看一眼老姐姐的遗容。她们轻轻掀开盖在四奶脸上的蓝绸布,突然惊了,又呜地哭出声来,说,老姐姐的眼咋还没闭上?这是没见到亲人的面,不甘心啊……我的姐姐啊……
   我娘赶紧走过去看,果然看见我四奶整个面容都安详宁静,只是双眼微微半睁,开着一条缝,像睡着没闭好眼睛一样。
   这不是死不瞑目么?据说,只有对生前事还有牵挂的人,死后才睁着眼。按迷信说法,这不是好征兆,说明亡人的魂魄不安生哩!我娘慌了,好言安抚劝走了俩老姨奶,赶紧去找正缝孝帽子的书正家的。
   听说四奶的眼半睁着,书正家的也十分疑惑,说,今早给四婶穿衣裳的时候,没发现四婶睁眼呀!要不,就是天黑人乱,都没注意?又说,是不是因为没穿上衣裳啊?人只有在咽气前穿上的衣裳,在阴间才算是穿上了,四婶不闭眼,是不是衣裳没穿上啊?光着身子走,咋能闭上眼呀!我去给四婶烧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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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读完,泪眼朦胧,听屋外冬雨敲窗,倍感凄清。回家,回家……这样的呼唤声声入耳,从远处,从那个遥远的乡村传入耳际。回家,是这篇小说的题目,从作者的心房涌向指尖变成文字,已经在流年社团编辑中心静静地躺了一夜。此刻,当我一字一句地读完,才清楚地发现,这篇小说所包含的浓郁的情感容量、广泛的信息容量,广博的思想容量以及厚重的社会意义已经远远超过我原有的想象。 回家,多少人曾用歌声动情地表达着内心的情感;多少人曾用诗文深情地描写着内心的渴望,那些离开了家园的游子,也只有在故乡这片土地已经不在属于自己的时候,才能够深切体悟到回家的意义——这一生,无论你走多远、漂泊多久,到最后你一定会明白一个道理,那个道理就是你的归途,那个归途就是你的家。 所谓家园,所谓故土,便是生养每个人的肉体、滋养着每个人精神的地方。这种情感说不清道不明,而文学作品却是最好的载体,可以让我们用文字去表述这份幽幽无尽的思乡情。在这篇小说中,作者借一场四叔与赵淑贞、姚霞之间恩怨纠葛的情感故事将三代人的故土情结加以深刻阐释,演绎着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逃离与回归,演绎出了人与人之间的恩怨与矛盾,而这些矛盾最终在四奶的葬礼上达到高潮,在一场雪的飘落中消失…… 在这篇小说中,作者运用了倒叙、插叙等手法加以描述,笔法精湛,人物刻画鲜明立体,十分耐品。 一、以四奶为代表的老一代人,对故乡怀着一份沉重而炽热的爱。住在舒适的城市里,依然念念不忘自己的老家。到了年关,六七十岁的老人心心念念的无不是老家的那一寸土地,那一些亲人。老伴去了,抵不过儿子的苦苦哀求来到了城市,可是,当年味一阵阵地绕过心头,她要回家,她宁可颠簸几十个小时、劳顿四千里路,也要带着儿子孙子回家去。踏上那一片黄土地,躺在侄子家的土炕上,她才能安心……这是因为她们的根已深深扎在了这片土地。 二、以四叔为代表的一代,是逃离故土进城谋发展的一代。四叔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仅他自己在城市站稳脚跟,生儿育女,而且还有好多投靠他出去谋生的村里人。如在四奶丧葬时,一直很拿大的厨子王清善,渭水街上红白喜事办席面,一般的人请不动他,但是,四叔家办事二话没说就来了,这是因为要让四叔给他的子女找工作。当然,四叔的奋斗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娶了助他事业有成的城里女子姚霞,抛弃了老家那个贤惠的结发之妻赵淑贞和儿子小波,老父被他气病最后气死,村里人对他的忘恩负义议论纷纷,老母也因此对他心怀不满……因此,他在收获了名利之时,也欠下了一份沉重的心债。心债最是难还,在他盛年时或许还无法感触,一旦人生老去,那些心债便会像一把把刀子,扎在他的心尖上。面对升天的父母他会痛,面对孤苦孤单的结发妻他会内疚,面对慢慢长大懂事的亲生儿子他更会自责……进了城,有了钱又能怎样,走到人生的最后一程,想必他也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亲情是无价的,不管你走了多少路,到最后你还是得回家。也许,小说末尾的那一段话:爹娘的坟都在这里,我不早晚得回来吗?人老了,都要落叶归根啊……就是四叔这个在异地打拼成功的汉子心中对家的含义最深的感触吧。 三、以“我”为代表的第三代,是对故土怀有深厚的情感,不愿意出去打工的,期盼着种上一大片一片的庄稼,怀揣着那个简单纯真的梦,收获着那非金钱可以带来的难以言述的快乐,并立志要为改变故土的面貌而努力的人。但是,这份从“骨头里爱着故土”的情感却不被父亲理解。与“我”的念想截然相反的是同为第三代人的小涛小惠,他们是四叔的孩子,从小在城市长大,对故土情感单薄,故乡,在他们心里只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名词,在他们眼里看到的只是乡村的贫穷和落后,而永远无法在他们的记忆里留下点什么,所以,在那个冷冷的雪夜,他们的父亲——端着酒杯的四叔才会说,故乡,只是他一个人的故乡…… 四、这里不得不说的是我对“赵淑贞”这个人物的理解。像“赵淑贞”这样的女人在农村是多见的,这里所说的“多见” 指的是她所遭受的人生命运而并非她的性情品质。赵淑贞母子无疑是四叔逃离故土的牺牲品,当丈夫在城里有了新欢而抛弃她时,有多少人能了解她的悲哀,儿子尚小,年华未老,娘家是回不去了,婆家又无法久住,不得已只能带着年幼的儿子在那个叫做“渭水街西头”的一处宅院里相依为命。她的人生从此没了欢颜,好在王家二老对她不薄,处处为她着想。在这篇小说里,作者用在这个人物上的笔墨并不多,最浓重的一笔也就是在四奶的葬礼上“赵淑贞”的悲嚎——“娘啊,亲娘啊……我把小波带来看你了……娘,咋不睁眼看我娘俩一眼啊……娘啊,睁开眼看看你的孙子吧……”那种哭天抢地的痛哭里,更多的是她对自己不幸人生与婚姻的控诉吧,十几年的孤零漂泊,十几年的心如死灰,十几年的人性压抑,十几年的欲哭无泪,在那一刻得到了淋漓的释放。小说中,她是个带点悲剧色彩的人物,但同时,也是人性光芒最为闪烁的人物,她的善良,她的淳朴,她对老人的好对儿子的爱,她的忍辱负重她的一切一切,无形之中便是最扣人心弦的情节,能够真正地在读者心中泛起涟漪的那一个人物! 这是一部反映当今农村人在进军城市的进程中产生的阵痛与矛盾的力作。作为农村题材的小说,这篇小说的笔力是相当厚重的,一篇二万余字的小说,便将几代人的乡土情结借四叔的情感纠结及四奶的葬礼阐释得入木三分,细致地展现了真实的乡村生活场景和复杂的乡村人际关系,表达了对乡村未来的关切和期盼,描画了一个较为完整的现实乡村生活场景。小说人物刻画细致入微,心理描写细腻富有变化,特别是小说后半部分那宏大静穆的葬礼场面描写、绘声绘色的哭丧场景描绘,加上那极为鲜明的语言特色,分明是一幅立体的农村风俗画,这些描写无不展示着作者深厚的生活底蕴及驾驭文字的高超的功力。在小说的末尾,借助四叔的一段话以及雪花飘落的场景将小说的主题表达得淋漓极致,余味缭绕。在阅读的过程中,文中主人公的伤痛几度让我泪水盈眶,哽咽不已,此刻,写完按语,再回头去读作者写在文前摘要里的一段文字亦是感同身受,的确,作者只是这般,用她手中的笔,还有那极富感染力的文字,就这样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关于“回家”的故事,一个关于“落叶归根”的故事,我完全可以想象,她含着泪记录下的这一切,她的这番自然流露,她所要倾诉的只是一种我们共有的情愫而已,关于那越来越远的故乡,关于那越走越远的亲人,关于爱、家和思念……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说,欣赏至极,问候作者,感谢赐稿流年。倾情推荐给江山众文友阅读。【编辑:纷飞的雪】【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213008】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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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楼        文友:述而游客        2012-12-30 13:28:30
  阵痛!……
述而不作
12 楼        文友:铁禾        2012-12-31 03:04:58
  美文飨读者,为这个作品献分,问好!冬暖!期待新年更多精彩呈现!
铁禾
回复12 楼        文友:歌子        2013-01-14 15:49:44
  谢谢铁禾,祝冬日安好!
共 12 条 2 页 首页上一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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