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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怪盗(小说)


作者:郑京鹏 布衣,182.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349发表时间:2013-04-28 10:45:04


   校门前面,是草坪公社中心小学的大操场。操场的外面,有一条公路。公路的外面,有一口山平塘。山平塘里的水装得满满的,微风吹过,一晃一晃地,耀人眼目,就像镶嵌在山乡里的一块大明镜。
   这时,一个中等个子的男青年一手拿着钢笔,一手捧着本子,面对山平塘蹲着。他一边在本子上写着,一边口里念念有词:
   山平塘,心灵纯洁的山平塘,
   曾拍下无数的万里无云的蓝天景象;
   山平塘,真善美的山平塘,
   曾拍下无数的风景秀丽的山乡风光。
   当阴霾遮天的时候,
   你忧虑过吗,山平塘?
   当浓雾罩地的时候,
   你苦闷过吗,山平塘?
   “哈,文诗人,在当今这个年代,人家念念有词的是阶级斗争,你倒念念有词地吟诗,太不合时宜了吧。你趁人们还在熟睡的时候,独自躲藏到这里来抒发你那臭知识分子的资产阶级感情,该不该受到批判呀?嗯?”
   听到这近乎调侃的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文学良心里一惊。他转过身来一看,只见一位女子站在面前。女子身穿粉红色的花衣服,花衣服的外面,还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毛线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文学良过去在县城师范学校里的同学辛华华。
   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辛华华的成绩虽然没有文学良的成绩好,但却是一个活跃人物,开个批判会发个言什么的,很有一股冲劲儿,显得泼辣干练,因此在毕业分配时,被主持分配工作的一位县文教局的副局长看中了,便留在了县文教局里工作。后来下派到草坪公社中心小学来担任教学工作,也是领导上有目的的让她到开门办学的先进基层单位锻炼,有朝一日,她是会飞走的。可是,不知什么原因,草坪公社中心小学的领导却不怎么宠她。文学良刚来的时候,枉校长曾嘱咐过:“比你先来的那位同学受资产阶级思想的影响较深,你要少接触她。”
   文学良立即站起身来,急忙把笔夹在本子里,一起装在衣袋里,然后两手垂着,拘谨地站在那里。
   “怎么那样站着?必恭必敬地,我又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了你!”
   “看,说话还是那么冲。”文学良心里想,“我得提防着点儿。”
   “哟,眼睛长到额角上去了呀?不认识过去的老同学啦?快要入党了吧?你要知道,你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使枉校长感到满意,你把他的儿媳妇曾德芬弄成了班上的副班长,投桃报李,枉校长能不帮助你进步吗?能不提拔你吗?”
   平时,文学良最看不惯吹吹拍拍的人,哪里听得了这些话。他被激怒了。只见他双眉倒竖,眼里闪着怒火,抬起右手,伸出食指,点着辛华华的额头说:“谁把曾德芬弄成副班长了?是同学们选的嘛!再说,入党并不是坏事!我并没有巴结谁!你说话这样尖酸、刻薄,是什么意思?”
   这一串连珠炮般的语言,把辛华华攻击得抬不起头来。只见她用手檫着眼泪,“嘤嘤”地哭了。
   是呀,人家一个姑娘家,比自己还小,才十八九岁呢,与自己班上的曾德芬相比,也大不了多少。这样小的年龄,就远离父母和亲人,到这异乡僻壤来工作。不仅得不到应有的关怀,还受领导的歧视,也够可怜的了。文学良动了恻隐之心,颤颤抖抖地向前跨出半步,想用手去拉开她檫眼泪的手,但手伸出去了一半,又缩了回来,最后还是鼓足勇气,伸出手去拉辛华华檫眼泪的手,并劝慰道:“辛华华,你不要哭,别着急。是我不好,我用了不该用的话和语气伤害了你。我太冷漠了,作为老同学,我应该对你热情点。”
   辛华华趁势扑倒在文学良的怀里,哭得更响了。
   一片还没有散去的晨雾轻轻地飘了过来,悄悄地罩住了他们的身影。
   辛华华抽抽噎噎对文学良轻声说:“我刚才说的话,没有半点伤害你的意思。我是想提醒你。可能是我的用语不对,惹恼了你。我就是这么个性格,不会说话,还望你多谅解。你不知道哇,人家多么敬佩你呀。你有知识,你有学问。过去在师范学校里的时候,我也写文章,还上台搞大批判,但那些发言稿,全是抄的报纸杂志上的,哪一句是我自己的真话呀?哪能和你的那些诗呀文章呀相比呢?”
   文学良心情十分紧张,他害怕被别人看见。在当时,男女在一起就会被怀疑为授受不清。像这样的男女之间的紧密接触,更是大逆不道了。文学良想推开辛华华,但又不忍心,怕更重地伤害了她,便说:“辛华华,别这样,被别人看见了不好,会被认为资产阶级思想严重,还会遭到严厉地批评甚至严肃地处分的。”
   “我不怕!他们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他们严厉地批评吧,他们严肃地处分吧。反正我什么都不怕!”辛华华说。
   这时,又一片没有散去的晨雾飘了过来,把他们的身影笼罩得更严实了,文学良才放了心。
   辛华华继续说:“你一到草坪公社中心小学来,我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有一个我敬佩的老同学来了,可以得到帮助。担心的是你不了解情况上当。”
   “我会上当吗?”
   “因为你不了解情况。”
   “什么情况?”
   “枉校长那个人,你要提防着点。你新来,他是千方百计地拉拢你。拉拢不了你,就会一脚踢开你。踢不开你,就会想办法整治你。我比你先来,我是有体会的。我已经被枉校长划为了董主任派。”
   文学良听得有些吃惊:“枉校长是这样的人?”
   辛华华继续述说:“我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参加男人的哪一派呀?我刚来那阵,枉校长分配我抓学校宣传队的工作。曾德芬本来没有唱歌跳舞的特长,枉校长也要我安排她进学校宣传队。那个宠劲儿,真没法形容。我看不惯,背地里说了几句自己的看法,不知怎么传到了枉校长那里。枉校长便对我不满,把我打入另册了。”
   辛华华也看不惯枉校长对曾德芬的宠爱?文学良想起了那次自己班上班委干部选举的事,想起了那次自己带领班上的同学前去学农的途中社员们的议论,他在心里自己问自己,枉校长与曾德芬究竟是什么关系?
   “枉校长拉拢你的办法,不仅仅是生活上的小恩小惠,而是全面地关心你,尤其是从政治上关心你,所以我估计你已经写了《入党申请书》了。”
   听到这里,文学良扶着辛华华的手颤抖了一下,心想,辛华华的估计还真准确!
   辛华华的声音又在文学良的耳边响起:“听学校的老师们说,枉校长从七0年起调到这所学校里主持党支部和政行工作,已经好多年了,却没有一个教师被吸收入党。柳老师开始也很受枉校长的重用,不知道怎么搞的,后来却被弄得很狼狈。”
   “那么,黄萍萍老师呢?这个人怎么样?”文学良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位入党介绍人,这样问道。
   “她?还不是与枉校长一个鼻孔出气。枉校长许诺过她,要提拔她为学校的党支部副书记。她又没有结婚,既年轻,又是个女的,正符合当前提干的条件。”辛华华向文学良讲了对黄萍萍的看法后,顺口又谈到了另外的情况,“还有一个叫做崔小红的民办女教师,三十多岁,六八级的高中毕业生,那几年正是停课闹革命的时侯,科学文化知识的本事没有学到多少,捕风捉影、溜须拍马那一套手腕却耍得十分高明。她想民办转公办,对枉校长也巴结得很。”
   “当当当……”从四合大院里传出了清脆的起床钟声。
   辛华华忽地站起身,倒退两步,离开文学良的怀抱,把披着的红毛衣留在了文学良的手里。
   文学良想把红毛衣披到辛华华的身上去,但觉不妥,便把毛衣往辛华华手里递。
   辛华华一边从文学良手里接过毛衣,一边羞涩地说:“我刚才都向你说了些什么呀,你把它们统统忘掉吧!”
   文学良十分理智地警告辛华华:“你今后说话做事,要谨慎些。”
   辛华华点点头:“你也要小心。”
   文学良与辛华华的眼睛对视了一下。从双方的眼神里,相互都看到了理解、信任、鼓励、支持。
   文学良说:“你走吧。”
   辛华华很听话,转身向四合大院去了。
   望着辛华华远去的背影,文学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生活呀,生活!你真像一个万花筒,什么样的情形都可能产生,稀奇古怪,变幻万端。
   四
   文学良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她。
   她,仍然穿着那件粉红色的花衣服,外面披着那件大红色的毛线衣。时令虽然已经到了冬天,她却感觉不到寒冷。她依旧坐在开会时她常坐的第二排靠近窗户的那个位置上,翻看着报纸。你看报纸干嘛呀?现在报纸上的宣传,有几句是真话?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
   这个会是专门为你开的呢!
   自己要不是被枉校长的诚恳样子所感动,把那些话告诉了枉校长,今天这个会也许不会开。
   自己要是早一些提醒她,她也许不会过于和柳老师的关系那么“密切”。
   自己要是早一些向她透透风,她也会在这个会上多少有些思想准备。
   “大家安静下来,”枉校长清了清嗓子,“现在开会了。”
   文学良的思路回到了会场上来。
   枉校长神情严肃,态度庄重,坐在教室的讲台上。
   文学良曾经听辛华华讲过,枉校长要不是地主家庭出生,凭他的精明强干,远不会只做一个小学校的负责人。在此时文学良的眼里,不知怎么搞的,枉校长的形象有点儿像电影《闪闪的红星》中的人物——地主还乡团团长胡汉三!
   哟,区委分管文化教育的副书记、公社分管文化教育的副书记都来了,就坐在枉校长的旁边。显然,那是枉校长请来给会议作指导的。
   哟,这间四合大院左厢房的大教室里,全都坐满了黑压压的公社中心小学和各大队小学的教师。当然,这是枉校长决定通知来的。
   哟,窗外也都站满了人。奇怪,这会上要讨论或者要解决的什么问题,怎么传到社会上去了?也许,是枉校长手下的一帮人散布出去的。
   曾德芬怎么也在窗外的人群里?她虽然现在已经被深沟大队的刘书记和学校的枉校长安排为大队小学的代课老师了,但并不在这次会议所通知的公民办教师参会之列呀!可能,是枉校长叫她来为那件事作证的吧。
   哦,这是一次预先有安排有组织的会议!
   文学良记得,昨天晚饭之后,自己蹲在内坝那株松树旁边休息,黄萍萍走过来,站在松树的另一边,笑嘻嘻地说:“明天的会上,文老师肯定不会说?”
   “要我在会上说什么?”
   “枉校长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
   “是不是哟?”
   文学良正要作出肯定的回答,枉校长却来到了他们面前,显得无所谓的样子,说:“近段时间里学校出现了一些怪现象,老师们有一些意见,学校打算在明天的全学区教职工大会上讨论和解决。”
   黄萍萍看看文学良,又看看枉校长,心想,那次受枉校长之托,去暗示眼前的这位书呆子写《入党申请书》,以便扩大自己这一边的力量,果然奏效了,今天,我还得将他一军,迫使他在明天的大会上发言,便说:“辛华华是你的老同学,你还能不帮她一把吗?”
   文学良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枉校长紧接着说:“那怎么行?一个填写了《入党志愿书》的人,对资产阶级思想能不批判?帮肯定是要帮的,就看你怎么个帮法?是帮她改正错误呢,还是帮她隐瞒错误。”
   “我要说。辛老师的那些丑事我一定要说。”过去一放学就要回家的民办教师崔小红,这个已经结了婚的女人却没有回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黄萍萍的背后,把一只手搭在黄萍萍的右肩上,这样说。
   “叫我说什么呢?”文学良一半像是问自己,一半像是问枉校长他们。
   枉校长说:“你就把你看到的说出来嘛。”
   我看到了什么呢?文学良心里这样问自己。那天晚上,枉校长叫我出来看稀奇事,我根本没有看见辛华华和柳老师他们的不正当行为嘛。看来,他们这是在暗示我,要我把那天晚上并没有看见的事,按照枉校长当时所说的情形,当作我已经看见了的事,在明天的会议上说出来,但我确实什么也没看到,我不能违背事实去捏造哇。
   见文学良还在犹豫,黄萍萍进一步将军说:“我已经写好了发言稿,明天在会上照着念。”
   崔小红看看枉校长,像是在讨好地说:“我今天晚上把发言稿记熟,明天发起言来才会得心应手。另外,还要多想一些问题,万一人家反驳,心里才有底。”
   对黄萍萍和崔小红的态度,枉校长是十分满意的。
   黄萍萍和崔小红看着不说话的文学良,意思是说,你看我们都做好了发言的准备,你还能不做准备吗?不打算在明天的会议上发言吗?
   枉校长看着文学良,意思是说,你看他们都做好了发言的准备,你还能不准备吗?不打算在明天的会议上发言吗?
   文学良仍然没有说话。
   枉校长料定文学良还在犹豫,便抬碗看看手表,趁热打铁地要求道:“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去准备准备吧。在明天的会议上,你们一定要发好言。”
   “现在,由老师们发言。”枉校长的话,又把文学良的思绪拉回到会场上来。
   草坪公社中心小学四合大院左厢房这间教室的内外,充满了神秘而紧张的气氛。
   “我来发个言。”黄萍萍开了第一炮,说完这句话后,她就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放在课桌上面,勾着头念到,“我们草坪公社中心小学……,有的女教师深更半夜还不休息,和有的男教师在一起……,有的女教师还和男教师腿靠腿地一起坐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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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讲述的是奇怪的疯狂大盗,不进那些平头老百姓的普通教师的屋,而专撬这位在全校有权有势说一不二的校头的门;不偷那些家居学校的家产丰厚的双职工的家产,而专盗这位家住外地一眼能望得对穿对过的摆设近乎简陋的单身汉寝室里的东西!《怪盗》讲述的是草坪公社中心小学校枉作校长的寝室被盗的离奇故事,小说反映了一九七七年年初那个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生活,颂扬了真善美,鞭挞了假恶丑,读后能给人以深刻的感染、启迪和教益。小说情节引人入胜,人物形象鲜明,语言生动感人,故事情节起伏跌宕错综复杂,耐人寻味,期待精彩,推荐阅读。——竹叶儿【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42910】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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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竹叶儿        2013-04-28 10:45:35
  祝创作愉快!
2 楼        文友:竹叶儿        2013-04-28 10:46:51
  作者文笔老道,期待精彩。
3 楼        文友:芈蜜        2013-04-28 11:49:49
  美文拜读,学习了
   问好作者
   欢迎赐稿江南烟雨
   祝您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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