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说八道！清明是咱老张家的媳妇，咱自个说了算！”“可，清明不乐意，我总不能强迫啊？”“去，彪呼呼的，妈有法子！”“妈你能有什么法子？”布谷鸟就趴在所生的耳边嘀咕了一番，所生皱了皱眉头说，“妈……这能行吗？”
　　 “嘿！保准行，你照我的话去做就好了。”所生叹了口气，“哎！就是不知道，清明发觉后，会不会跟我急？”“管不了那么多了，所生，老张家列祖列宗可都看着我们啊！我和你爹，在你这辈儿，如断了香火，那我真真是死也闭不上眼睛啊！”“哦，妈，你就别叨叨了，我做就是了！”
　　 3
　　 二愣子的醋意终于在所生哥和清明几只手搅合在一起时爆发了。那天中午，清明没在村里办公。因小孟的妈过六十岁生日，清明怕二愣子及婆婆说三道四，就提前随了份礼金，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就回来了。二愣子这两年盖了个蔬菜大棚，规模不大，一个人也算忙得过来。这阵子，正是芸豆上市的阶段。清明又不在家，二愣子起早贪黑忙乎。他把芸豆摘了，装满满两驮篓，往乡里各菜店批发。中午一般在市场上买两馒头一碟小凉菜就打发了一顿。回家就朝大棚赶。家里养的鸡鸭猪狗，就扔在一边。老太太以前还过来帮给喂一下。自清明当上村妇女主任后，不干了，还拾掇儿子不许干。
　　 清明又累又饿，妇女主任官不大，却杂七杂八的管着许多事。育龄妇女大检查，村里的各项农牧渔副业的发展。老支书黄山都交给她搭理，清明很年轻嘛，还有工作能力。只是如此，暗地里惹恼了单身的会计娜娜，一心想要往上爬的娜娜。清明也不想这样，有些事务，就让娜娜去做。娜娜依旧不领她的情。说心里话，清明只把小孟当弟弟看待，人家是个名牌大学生，又年轻。清明也根本没往那处想。山村女人做点事情太难了，要想征得所有人的理解，更难于上青天！回到院子，发现百来斤的杜洛克猪从圈里钻出来了。如果钻到邻居的菜地毁了菜可就坏了！清明只好喊了声，“哥啊，帮我把猪赶回来好吗？”所生早在炕上看到这一幕，放下手里的饭碗就朝园里跑，妈不忘在后面跟了一句，“和你说好的事别忘了哈？”所生也没理会，这头猪故意和清明捣蛋似的，将清明拱翻在地，所生很麻利地揪住猪耳朵，好歹把猪拽进圈里，加了藤条。回头，见清明爬起身，左手背划破了，流血呢。所生说，“怎么搞的，这头瘟猪！清明，快把这布条缠手上！”
　　 所生从白衬衫下摆撕下一溜，给清明包上。“没事的大哥。”“还逞强呢，这快秋天了，收山需要手啊!你可得注意点儿。”两个人在缠手背呢，二愣子急急忙忙闪进院里，准备回家拿东西。刚好碰个正着！忽啦啦一杆无名火起，扯起清明就往屋里走。“你干嘛呢？二愣子！清明说。”所生说，“你这是咋的了？有话不好好说？”
　　 “不用你管！我拉扯我老婆，干你屁事！”“二愣子，你怎么跟哥说话的？”“我就这吊样，你心疼了？”清明使劲甩开二愣子的手，“你说的还是人话吗？大哥今晌是帮我赶猪来着.你不分青红皂白的闹腾。”“我就闹腾怎的了？清明你是我老婆，我愿咋管就咋管。别人少来装大爷！”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搧在二愣子的脸上。“哥啊，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打你的亲弟弟？！”
　　 “二愣子，我打的就是你！清明哪里对不住你了？我这做哥哥的是不称职，要打要骂你冲我啊！你一个大男人不敢担当吗？”清明说：“哥，都怨我，如果我不做这破妇女主任就什么事也没有。”“对对，清明啊，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不是我做婆婆的说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吗？”
　　 清明被婆婆的话噎得上不来气，本来二愣子就不满意，她这不是添油加醋吗？“妈，我们回屋吧！”“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那就别破锣嘴了！”所生扯起妈的胳膊就往房间走。“所生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们哥俩都一样！一条腿穿裤子，妈老了不中用了!”“说什么呢！”所生把门咔的关上。二愣子托起清明也进了屋，“这日子没法过了！”“不过就不过，二愣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呜呜，别人不理解也就得了，你也不理解我，二愣子你说，我清明自打嫁到你们张家，我给你要金要银来着？你妈有病上医院，我把为闺女时的嫁妆都拿出来，给你妈治病，过节我一般不回家，不就是因为手里没多少钱吗？现在倒好，我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二愣子被揭了疮疤，冬日霜打的茄子似的仰躺在床上不说话。“你不想过了，咱们就散伙，二愣子，这话本不该我提。我是个女人，结婚很多年没孩子，村里人就笑话我，占着窝儿不生蛋！”“别说了，清明我求求你，你别提这个！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二愣子最怕清明说到孩子的事儿，这是他做男人的失败，怎能怪清明呢？讨到清明这如花似玉的老婆是他二愣子的福气！
　　 清明还在哭，二愣子爬过来“吭哧吭哧”，抱过清明哄到，“老婆，老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吗？”清明说：“你就会那样，打个巴掌给我枣吃。”
　　 月色如水，清明躺在二愣子的臂弯里，一种舒适与坦然暖水样在她胸口触摸，舔舐而又春风细雨般滋润。
　　 布谷鸟活到六十岁，在村里最没面子的事，就是没抱上孙子。和几个老太太在大树荫下纳凉子，人家怀里孙子孙女依依偎偎的，叫着奶奶。她就站不住了，心里那个难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逼着所生和清明那个，所生口头应承，压根就没做。布谷鸟知道所生的性格，善良，孝顺。磨得时间久了，他说不定就会照妈的话去办。大田里的玉米都窜出红莹莹了，今年风调雨顺的，是个五谷丰登的好年景。布谷鸟一高兴，上村里刘大下巴家割了二斤猪瘦肉，回头又去小卖店打了五斤老白干。在厨房炒了几个小菜，等所生从田里回来，娘俩要好好庆祝一番。那天在和女人拉呱时，隔壁三嫂说，现在的女人不怀孕，还有高招呢。布谷鸟说：“什么招儿，说说看。”三嫂说，“借种呗！那还有，我看电视上讲女人怀的孩子，都是大学生的那东西，你说大学生的孩子，那可就聪明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布谷鸟，你可要想着点。”布谷鸟抿了下嘴唇，“那要是媳妇不乐意咋整？”三嫂一戳布谷鸟的额头说，“你傻啊你。哎！我对你一个人说哈，如今那店里都有卖春药的……”
　　 清明和婆婆的关系一直很僵，今黑不知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叫自己和二愣子过来吃饭。不知是饿了，还是很久没吃婆婆做的菜了，清明很有温馨感，所以也没多想。在婆婆连续倒了三小盅酒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二愣子也在妈的劝酒下贪了杯，歪在被子上打起了呼噜。布谷鸟把偷偷托别人自县城买来的春药，放在所生与清明的杯里。清明躺在炕梢，所生喝的也大了，仰躺在炕头。二愣子在中间。布谷鸟作了难，这二愣子在那一横，所生啥也干不了啊！布谷鸟为了抱孙子，豁出去了！使出吃奶得劲，把二愣子拖到了里屋那炕。
　　 浑身如烈火燃烧的清明，竟将所生大哥当成了二愣子。布谷鸟做完这一切后，掩上门到三嫂家串门。
　　 假如这一晚，所生真的喝了妈放春药的那杯酒，就会酿生大祸。好在，这杯酒是被二愣子喝了。半夜回来睡觉的布谷鸟，望着炕上酣睡的清明和所生，居然诡秘的笑了。
　　 清明早晨醒来时，发现睡在婆婆的炕上。二愣子在里间。想起昨晚醉酒，喝得实在太多了，头疼欲裂.婆婆一大早的就把所生吆喝起来，怕一手安排的事情败露。让所生到山上割草喂驴。自己则咯咯地笑，想着如果所生和清明真的到一起了，不需要多久，她就会抱孙子了，就抑制不住的兴奋。想再也不必看那些有孙子孙女人的脸色了，真是天助我也！颠儿颠儿。
　　 下厨房做了一大钵荷包蛋，端进来，一人三个。清明说：“妈，今是啥日子啊？还吃鸡蛋。”“嘿，想吃就吃管他啥日子干嘛？往后啊，你在村里做事情忙，赶晌就在妈这屋吃。”“妈，那多不好意思。”“有啥不好意思的，一家人说两家话。”布谷鸟想起了什么，小眼睛瞪着清明上下看。“妈你这是怎么了？我身上有虫子啊？”“没有，清明，昨晚睡得好吗？”“哦，我喝的有点多了，迷糊过去，啥也不知道了。”“哦，你你……，所生你哥他，他没咋的你吧？”“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所生背回一大捆青草，衣服上湿漉漉的进来了。一听妈的话就火了，清明也闹个大红脸。也是的，咋贪了杯，醒来时才看到自己和大哥睡在一铺炕，丢死人了。幸亏二愣子醒时所生大哥已走了，不然，他会掀翻醋坛子。“哎，清明啊，喝了荷包蛋，没有妈再给你做哈。”“不了，妈，我的去村里了，村里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处理呢。”二愣子碰头进来，“怎么又要走，一大清早的着急忙慌得干什么？会情人啊？”
　　 “二愣子！说话喷粪，妈也想通了，咱清明做的是正经事，管别人咋嚼舌根的。只要你们和和气气过日子，我呢，尽早地抱个大孙子，就啥都有了，嘿嘿。”布谷鸟白了所生一眼，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到如今还没尝到女人味啊。想想布谷鸟的心就酸涩得很。看看所生也没太大的变化，昨黑也不知他做了没有。清明就怕婆婆提到孙子，那可是她最大的心病，就有些戳不住了，抬腿就朝外走，二愣子说：“瞧你那得瑟劲儿，可村子就没有像你那号的女人！”
　　 清明回屋拿起小背包，冲二愣子说，“二愣子，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愿咋的就咋的！”清明骑上自行车，就走。泪水却夺眶而出。今天，清明要为村里扩建草莓大棚的事，和乡里主管农业的老吴签一下合同。
　　 这份合同对所有大棚户很重要，不仅是签订了与太平洋保险公司的财产意外损失保单，还和市里几个草莓收购大户签下了保收合同，解决了广大草莓户销路问题，在根本上为村民提供一条光明的致富路。
　　 太阳自东山冉冉升起，七月的早晨，空气中散发着野花的芬芳。田里的玉米静静地伫立着。清明不由得心情舒畅了，又是一个丰收年，农民最盼望的就是有个好收成啊！看着这些朴实无华的父辈，清明最想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带领大家走上致富路。清明想起小时候过的苦日子，就难受。一条裤子，妈穿旧了，改改就是她的了，从春天穿到秋天。爹起早贪黑在石场做活，赚的辛苦钱养家，虽然穷，可亲情却满满的，如天上的圆月。爹在外边拿回的一个橘子，她和弟弟一人一半。弟弟考上了大学，在城里安了家，那一年清明永生难忘，为了供弟弟读书，她悄悄辍学了，怕弟弟伤心，和自己不争气的眼泪，清明随村里的翠花去了一座孤岛打工。等学校老师找到清明家时，爹娘弟弟才知道谎称在学校住宿的清明，已经退学好几天了。弟弟跑进山里，对着巍峨的群山好一顿，撕心裂肺的哭嚎。清明又何尝不痛苦呢？再有两年就高考了，成绩在全年级占前列的清明，还是校春华文学社的社长。因为没钱读书，清明的命运只能和茫茫黄土地牵连一生，也许一辈子，走不出这厚重的大山。回忆这一切，清明摸了一下脸，才知道自己哭了。
　　 村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清明推开门，小孟兴高采烈的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清明姐。”“什么事？乐成这样，说说看。”“姐，你哭过了？”“没有的事，说吧，喜从何来。”“不，清明姐，是不是姐夫又欺负你了？”“没啊，小孟。”“清明姐，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啊，你家姐夫也太小心眼了。”“小孟不要这么说他！快说什么事？”“额，是这样，我昨天去市里开会，联系了一个大客户，专门加工草莓食品的，他有意来我们村投资建厂。”“太好了，天大的喜事啊！小孟，你太能干了！”清明抑制不住的灿烂的笑了。清明坐在小孟对面的椅子上，“来，小孟你具体讲一下，他来咱村投资建厂的事宜。”小孟说这个食品厂的建成，会带动这个地区的整个草莓业的发展，前景广阔啊！清明和小孟正兴奋地谈论着，娜娜淡如风轻的进来了。娜娜抡起拖把，没好气的拖起来，清明如梦方醒，“娜娜，来了。我与小孟谈论一个大老板在咱村投资建厂的事儿。”“别掩饰了，越描越黑。夜猫子进宅就没安啥好心！”“娜娜你发什么神经啊？”“怎么？心疼了。孟凯，我这才说几句就受不了啊？你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客运站，自己却打出租车跑回村子。咋不说了？本来是一起去的商场。”“小孟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们两个也该考虑一下结婚的事了。”“哼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和小孟结婚恐怕有人要吃醋了！”“娜娜！你也太不像话了，你要是继续这样蛮横不讲理，咱们就……”“就什么？孟凯我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敢在清明姐面前说，你不喜欢清明姐吗？”“你——”
　　 “好了，孟凯，哑巴了吧？你那点心思我看得很清楚，你喜欢清明姐！”小孟的脸瞬间红绸是的，照着娜娜就是一耳光。娜娜不认识般看着小孟，“孟凯，你会后悔的！你……你……竟为了这个女人打我？”娜娜哭着掠出办公室。“小孟你还愣着干啥，快去追啊！”清明生气的喊道。小孟迟疑了一下，“姐，我……”“我什么，快啊!”小孟这才满不情愿的出去了。清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娜娜的话勾起了她的心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自己是结过婚的女人，小孟的条件又好。不可否认，清明在某种程度上，喜欢小孟。彼此的思想爱好情趣都很相同。人家是大学生，又是个小伙子。清明有时觉得自己太卑鄙，怎可以喜欢小孟，未成家的人呢。这种罪恶感，在暗夜又若夜来香花般，偷偷弥漫着馥郁的香气。清明不是圣人，情思深深，不该有邪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