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走出围城(小说)
“杨杨给你做饭吧。”杨杨一边说一边拾起地上的锅,就要添水洗锅。
“你太小,还是妈妈做吧,快出去看着店,来人了叫妈妈。”
杨杨出去了,紫花一边用清洁球洗刷着焦糊的锅底,一边想着刚才的情景,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答应娘嫁给自强呢?如果是君华在身边,他一定会心疼她为她担心的。难道就这样和他过一辈子吗?紫花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可是,杨杨怎么办呢?她带走,公婆会同意?舍得吗?自己从小就没有父爱,那种滋味她深有体会,如果撇下杨杨就等于让孩子失去了母爱,这怎能让她狠下心呢?娴娴的眼神至今还不断在她眼前浮现着。
“杨杨妈,还没吃饭呢?”房东嫂子过来了。
“正在做。”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紫花停下手中的活问道:“嫂子有事啊?”
“我......我想说,你年前赶紧把东西处理了,过了年你就把房子给腾出来吧。”房东大嫂吞吞吐吐地说完,急忙把目光躲到了一边。
“嫂子,当初咱不是说好的,房子一直让我租下去吗?我可是交了三年的房租啊。”看着这堆的满屋子的货物,紫花着急地说。见她半天不说话,紫花又说:“是因为房租便宜了吗?你说出来,我再补给你。”
“不是!我是想装修房子!”
“行啊,过了年,你装修,我出钱,好了我接着再租!现时人们已经熟悉了咱的店,来回搬迁麻烦不说,还会影响到生意的。”
“反正就是不要你再租我的房子了!租金我会多退你的。”房东说完这些话匆匆地走了。
紫花再也无心做饭吃饭了,她关了火门走出了厨房,看到杨杨正在专心地玩游戏,冲着他叫道:“不准玩了,到里面看会电视睡觉吧。”
杨杨不情愿地回屋了,紫花一个人坐在小店里,看着堆得到处都是的货物发呆。她不明白,前几天房东还开玩笑说紫花人品好又善良,要和她做一辈子的邻居吗?怎么一下子说变就变了呢?眼下,这条街上每家店面都有人租赁,哪有空房子啊?这么多东西,年前怎么可能处理的完呢?即使是处理完了,接下来她干啥呢?在家呆着吃闲饭吗?这一连串的问题,搅得她心里乱糟糟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忙了一天了,腰疼的毛病有犯了。每当此时,她多想找个肩膀靠一靠,多希望有个人来给她捶背按摩啊!然而,这只能是她的幻想和奢望。
屋里自强的笑声传进了紫花的耳朵里,让她更心烦了。如果是别的人家遇到难事,一定会有男人帮着扛着的,可这个家就她一个人,甚至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想到这里,她打开电脑,挂上了QQ,看到施斌的头像亮着,她立刻想到了找施斌商量。
“大哥,没休息吗?”
“没有,生意好吧?累不累?”自从那次听了紫花娘说的话之后,施斌很少去紫花家了,她不想让他深爱的女人为难,可是,每遇到紫花有难事的时候,他还是会竭尽全力地关心和帮忙。
“累倒没啥,就是又遇到麻烦了。”
“什么麻烦?”
紫花把房东大嫂要她搬走的事情告诉了施斌。
“先得知道她为啥要你搬走。”
“她没告诉我,我哪能知道呢?急死人了,这满屋子的货物可怎么处理掉呢?”在施斌面前,紫花无须掩饰自己,因为她总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
“别急,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即便真到了那一步,你就在我的布摊边上搭个地摊,我和霞女一块儿帮你!”
“大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只有谢谢了。”听到施斌的话,无助的紫花哭了。
“啥也别说,只要妹子你开心,我做啥都愿意!”
有人买灯泡了,紫花打了声招呼去关照客人了,当她再坐下的时候,发现君华的头像在闪动。君华上线了,向她发来了信息!紫花激动地点开了消息框。
“爱人,好久没见了,你在吗?”
“你叫我什么?”紫花有些惊讶。
“在我心灵深处,早就把你作为我的爱人啦!”君华直言不讳。
紫花无语,只有泪水顺着面颊往下流,打了好半响,紫花才用颤抖的手指打出了着一个字:“嗯。”
“我想你,想看看你!”君华说着点开了视频。
紫花起身看看屋里的杨杨已经睡着了,自强也鼾声大作,关了电视,转身回到电脑前打开了视频。
望着屏幕上君华消瘦的面孔,紫花的心被灼疼了。
“怎么?你不舒服了?”她还没说话,君华倒先问起她。
“没有,倒是你,瘦多了,活很累吗?”
“想你想的!别管我,告诉我,你是不是不舒服了?”君华盯着屏幕上的紫花问。
“不碍事,就是心烦。”
“怎么了,快说!”君华眼中透着关心和焦急。
紫花就把租房的事情告诉了君华。听完紫花的话,君华高兴地笑了:“心烦啥呀,这是件好事啊。”
“什么好事,没了店,我干啥?”
“来这儿我们一块打工挣钱好不好?”
这时,紫花的腰又开始疼了,疼得她不得不换个姿势坐,可是站起来又很吃力,她只好用手支撑着桌子咬着牙移动一下身子。
“你怎么了?”视频里的君华被吓坏了,焦急地问道。
“没事,就是腰疼!”
接下来的沉默让换个姿势坐下来的紫花抬起头,她看了君华在流泪!
“你怎么哭了?”她吃惊地问。
“为什么不知道心疼自己?腰疼为什么还要硬撑着?”
君华的话让紫花感到好温暖好温暖。
“别哭啊,我没事,歇歇就好了!”
“别逞强了,开店是一个人干的吗?谁帮你呢,谁心疼你呢?听我的,关了店,出来打工吧!”紫花从君华霸道的话里感受到了一种深深地爱。
“让我给你按摩,让我疼你!爱你!”君华一连串火热的话语,让紫花的心怦怦直跳,她刚要开口答应他,里屋杨杨的一句“妈妈”让她张开的口又闭上了。她放下耳机,艰难地站起来走进屋里,看到杨杨是在说梦话,重又艰难地坐了下来。
“听话,别坐了,躺床上歇着吧,要不你会累到的。”说完,君华先关掉视频下线了。
看着君华灰暗的头像,仔细回味着他刚才的每一句话,紫花呆呆地苦笑着,任泪水再次不自觉的流淌着。
七、
清晨,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沉睡着的紫花,她打开枕头旁的手机一看,六点十分了,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也许昨晚想的太多,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才迷迷糊糊睡着。
“妈,我睡得太死了!”紫花充满歉意地对婆婆解释着。
“多睡会儿好,看把你累成啥样了?妈看了都心疼呢!”婆婆的话让紫花心里一阵温暖。但想到即将要关门的小店,烦恼又涌上了心头。
“忙不了几天了,过了年房东要收回咱家的小店,我得腾房子搬家呢。”
听了紫花的话,婆婆吃惊道:“为啥啊?咱这干的好好地,是不是她看咱生意好眼红了?”
“她说要装修房子,以后不租给咱了。不开店以后干啥好呢?”紫花向婆婆诉说道。
“花啊,要叫妈看,不干就不干吧,回家在你爸的药铺抓药打杂不是也行吗?咱又不缺你花的钱,干啥累自己呢?”
“妈,我想靠自己挣钱,您和爸年纪大了,不能照顾我们一辈子对不对?”
紫花的话让婆婆无话可说了。“你说的也是。我去问问房东,看是因为啥?”婆婆说完就要出去。
“妈,人家还没起床呢。你先歇着,我得赶紧做饭,要不杨杨上学该迟到了。”紫花说着拉住了婆婆。
“你忙你的,还是我做饭吧。”婆婆进厨房了,紫花把屋里的货物一件件往门口摆放,腾开地方之后才开始打扫店里。
冬日的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街道里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紫花目送婆婆送杨杨上学之后,站在店门口看着旁边的货物发呆。
“紫花,今儿看着咋不高兴呢?是不是杨杨惹你生气了?”看到紫花异样的情绪,邻居毛线店的大姐问。
“不是,是房东要取消我的租房合同。”
“我听说了。”
“你咋知道的?”房东是昨晚给我说的,毛线店的大姐并没有在场啊,她一定知道原因,紫花急于想知道为什么。
“她前天给我说的。”
“为啥啊?”
“别问为啥,你还是乖乖地回家享清福吧。”大姐意味深长的话让紫花莫名其妙。
“我婆婆可支持我开店了,刚才她还要找房东理论呢。”
“是吗?你太单纯了!”大姐诡异的神态让紫花更迷惑了,但无论她再央求,大姐就是不肯告诉她原因。
“花,妈也没事,家里的脏衣裳拿出来让妈给洗了吧,要不着急呢。”婆婆送杨杨去学回来了,见紫花在门口,一边进屋一边说。
“妈,你歇着,一会儿我洗吧。”
“来人要东西你又该忙了,还是妈洗吧。”婆婆从屋子里找出了自强和杨杨的脏衣服放进了洗衣盆里。
紫花急忙上前拉起婆婆:“这会没人,我洗,来人了再说。”
“呦,杨杨奶奶又过来了啊?这来回跑着多辛苦啊,高医生可咋吃饭啊?”房东大嫂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看到房东,紫花的婆婆高声叫嚷道。
“啥事你说。”
婆婆给房东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声说道:“听花说你让她过了年搬走,为啥啊,我们欠了你房租还是咋的?”
“我不想租了不行啊?”房东说着就往外走,婆婆随后追了出去。
在屋里洗衣服的紫花有些心不在焉了。想到婆婆这些日子,为了她早起晚归,跑前跑后,紫花就觉得特别感动。尤其是前几天下大雪,婆婆没有回家,晚上她竟然把紫花冰冷的双脚放在她的胸前取暖,当时,紫花感动的流泪了,即使是亲娘也不过如此,婆婆对她确实像亲闺女一般,婆婆去找人家理论,万一吵起来,打起来怎么办?她怎能不担心婆婆呢?想到这里,她再也没心思洗衣服了,和毛线店的大姐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向房东和婆婆走的方向追去。当她走到街头拐角处的时候,地上的一枚一元硬币让她停了下来,她弯腰捡起硬币的时候,一个老人的声音从拐角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我家儿媳妇个性倔强,你千万别对她说,是我们让你赶她走的!”
紫花仔细一听,竟然是婆婆的声音呢?她屏住呼吸停了下来。
“我知道,高医生已经跟我说了。放心,我不会对她说半个字的!”
紫花惊呆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一向尊重的公婆怎么会做这样下作的事情!她生平最恨的就是欺骗!当初,虽说是娘逼她嫁给自强的,但如果不是公婆隐瞒自强有病的实情,娘怎会忍心把紫花嫁给高家呢?现在他们又故伎重演了!此时,紫花心里对婆婆的感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失望,愤怒和痛恨!她气的浑身发抖,手中的硬币掉在了水泥地上,发出了响亮的“咣当”声。这声音惊动了正在说话的房东和婆婆,她们看到了眼里噙着眼泪的紫花!
“你们怎能这样对我!”紫花愤怒地瞪了婆婆一眼,然后转身哭着跑回小店。
“花,花啊,你听妈说,听妈给你说啊......”见到紫花跑开了,回过神来的婆婆才一边叫着紫花一边在后边追。
关了门的小店里,紫花坐在凳子上嘤嘤哭泣。
婆婆在一边手足无措地劝道:“花,咱不哭了好不好?哭坏了身子可咋办啊?”
“我一向尊重你们,你们咋会这样这样做呢?”想到刚才的情景,紫花哭的更伤心了。
“都是妈不好,你就怪妈吧,妈还不是想着你太累了,想叫你歇歇吗?”
“我虽然累点,心里舒坦啊,你要我们靠你们养活一辈子吗?”
“你可以回你爸的药铺抓药啊,这不也是干活吗?有我们照顾着,你不轻松一点吗?”
“我不想和姐姐争,我想干自己喜欢的活儿!”
“你姐是外人,你回去就让她回婆家去!再说你回去了,咱一家人不是能经常在一起吗?也省的我们提心吊胆的。”
“你们担心什么?”婆婆的话让紫花不明白。
“没什么,就是想咱一家人能和和睦睦过日子。”
“妈,小姨来了,爸让我来叫你回去。”紫花正要问个明白,杨杨的大姑进来了。杨杨大姑看到双眼通红的紫花和无精打采的妈妈,就问道:“这是怎么了?和自强生气了吗?”
见到紫花和妈都沉默不语,她径直走到了里屋,发现自强一个人正在看电视:“紫花咋了?你们吵架了?”
“没有,她说爸妈骗了她。”自强把听到的告诉了姐姐。
姐姐顿时明白了。她走出去对紫花说道:“爸妈这样做也是为这个家好,你回家住也省的受别人诱惑!”
“你把话说清楚,我受谁的诱惑了?”姐姐的话让紫花愤怒了,她像受到了侮辱似地质问道。
“你自己还不清楚吗?爸妈掏心挖肝,对你比对我这个亲闺女都亲,你还想咋样?有多少人眼红你有福气,你还不知足吗?”
“死妮子,出门闺女,你瞎嚷嚷个啥?谁让你管娘家的事情了?管好你自己的家吧。”婆婆一边骂着一边把女儿往外推。
姐姐的话激怒了紫花:“爸妈对我怎样我知道,他们自己也清楚!说我有福气?这种福气我享受不起!谁想要给谁好了!”
“花,你别听她瞎说,咱不生气啊!”婆婆低声下气地劝着紫花。
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自强从里屋走出来,站在一边看着不说话。
“真是个傻子,就知道看电视,马上媳妇儿跟人家飞了也不知道!”无处撒气的姐姐把火气洒在了弟弟自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