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阿来省亲记(选择征文·短篇小说)
宁波,我的家乡,是个海滨城市,四季都浮着湿腥的空气,带了点咸味。月牙一样的软窝,阳台叫早的灰雀,微甜的鱼片,卤香的鸡肝……出小区就是田园风光。一团莲叶的水塘,有一群鸭子。杂着碎花的青草地,有一对小狗,嗅风,啃草,肆意地追逐,打几个滚……想着念着,我的下体,居然燥热起来,小芳浓郁的味,也漫了上来。这,才是我的生活。省亲,之于我,就是寄人篱下的日子。探亲访友,迎来送往,不关我的事。
他们宴客狂欢,都喜气地忙碌着。男主一早就出门,深夜才归家。出门就是街。女主也闲不住。她一趟又一趟,在各大商铺间穿梭,内衣,汗衫,连衣裙,羽绒服,牛仔裤,旅游鞋……女主那狂样,仿佛要把商城带回家。一开始她也带上我,但我对商铺不感冒,嗅一嗅就溜之大吉了。女主,刚一进店就不得不退出来,四处寻我。如是几次,女主逛街,再也不带我了。
哎,我这只宅狗,有意无意地被忽略了。尤其是,有了丑丑,我的地位每况愈下。其他家人,对我不冷不热也就算了,我的女主居然移情别恋了。君子风,静若处子,女主不止一次夸赞丑丑,还口口声声称他为阿环。女主一落坐,丑丑就屁颠屁颠地跟过去,舔一舔,嗅一嗅,然后跳到女主身上,偎在她的怀里,享用曾经属于我的殊荣。女主,拿着小梳子,在丑丑身上游走着,梳啊梳。我的身子也有了反应,痒酥酥的,喉头也痒痒的。我冲上去对着丑丑就是一阵狂吠……丑丑乖,不讨人嫌。我讨人嫌?我蜷着我的小身子,打圈儿,我四肢伸展,做懒腰状……我那些过人的技艺,女主也不喜欢了。女主垂着头,不张视我,悠悠地梳啊梳。
阿来,你们自己带走。我们不要,老幺家也不会要。这狗,太不省心了……外爷说,女主倒没应声。男主训我疯,女主要抛弃我,我心里一阵翻腾。我露出我的犬牙,尖尖的,又发出一串吠叫。丑丑,也回应我一串吠叫。
人,善变的动物。爱有界,我似乎被拦在了外面。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我感觉到了冷。我病了,病得不轻。
五
安装盥洗台,改造暖气水道……省亲的日子,在叮叮当当的敲打中接近了尾声。女主,想着法子,再多尽一点孝心。姨夫,外爷外婆,亦是一趟趟往街上跑。酥饼,片粉,水晶花生,麻辣豆腐乳,各类特色小吃,一箱箱,一袋袋堆满了客厅。
懒虫,让开……女主嫌弃我挡了道。虚弱的我,硬撑着挪了一下身子,又趴在地板上,无力地摇了摇我那把鸡冠样的花尾,饱泪的眼珠子追着女主忙碌的身影。若没了女主,我的未来,会怎样?回去,还是留下,我好矛盾。我思念宁波,我的小芳在那里。我热切地期盼归期,我想回家。万一,女主真把我送人?新主是姨夫,还是另有其人?我该怎么做?一种莫名的悲伤弥漫我的全身。不再吠叫,不再活跃,不思饮食,我呆卧在客厅一个幽暗的角落。我漠然地看着丑丑,他没有忧愁,欢快地摇着那把上翘的小刷子,轻轻巧巧就博得众主人的爱。我羡慕我嫉妒我恨,却无力表达。我怕……
阿来,咋不动弹了?剥着花生米的外婆一脸担忧。外婆的疑惑一下子传染给了大家。八成是病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定在我身边。女主抱起我,探了探我的鼻头,润湿。摸摸我的肚皮,没隔食。女主拍着我,阿来,妈妈最近忙,忽略了你。乖,别生气了。
阿来,是个有气性的狗。我爸吓唬它,说把它送人,它气得屁股对着我们。到下一站休息,死活就不下车,我们好一阵安抚,最后硬抱下车……小主一五一十地描述了回来路上的小插曲。爆我的料,我泪汪汪地瞪了小主一眼。
大家都乐了。话别的客厅,充满了温馨和善意的温情。
阿来,灵活好动,还是挺乖。就是吠叫,追人,不好。你们回去,一定得上狗链了。外爷停下剥花生的手,点了支烟。明灭的火光里,有外爷罕见的笑容。
阿来,学着绅士点。一直埋首鼓捣手机的黑帅哥,哑着嗓子说。姨夫弹着烟灰,又是一串响亮的哈哈。
阿来,是忧郁症。回去了,有小芳作伴,就又活蹦乱跳了。说话间,男主刮了一下我的鼻头。酥酥痒痒,由鼻头蔓延到了全身,那是爱的喜悦。
不知何时,丑丑,站在女主身边,鼓着清明闪光的眼,望向我。爱无界,到分离,我才体会到了。
情感真挚饱满、文辞自然灵动,一场特殊视角的“省亲记”,雪纳瑞串串这只小狗跃然纸上,亲人的温馨亲昵跃然纸上,作者的生活态度跃然纸上,使得这篇场景简单的小说蕴含深厚的人文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