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哪里？雷在哪里？天要打，雷要劈，你应该在我前头。你和苟才的事，我可是看在眼里了，要不要我告诉东家一声？我甩掉她的手，她趔殂着退后两步，要不是被案板挡着，恐怕就会跌个四脚朝天。她双手擩在案板上，怒视着我：黑子，你个王八蛋！
　　 我大笑着，准备扬长而去，这快意恩仇的事情，真的好过瘾。可是，我看见，厨房门口，傻姑眼泪汪汪的站着，对我摇着头，说：黑子哥哥，不要。
　　 看到傻姑，我竟然有点难过，是因为她哭了吗？我拉住傻姑的手，说：嫣然，不哭，哥哥带你去玩。
　　 我不知道自己的复仇计划将怎样进行下去，看着已经风烛残年的韩世才，已经没有了当年叱咤风云的风姿，他看着我的目光就像爹和娘那样慈爱。也许，我一拳或者一脚就能将他送上西天，但我面前，横亘着海东哥和傻姑，每当想到他们，我就无法狠下心来。
　　 我发现，我对苟才的狠更深，好像苟才才是害我爹娘的罪魁祸首，还有那个荡妇小芹。我在想着一个万全之策，既报了仇，还不伤害。可是，有这样的万全之策吗？仇恨让我痛不欲生，如果我将那件夹衣烧掉，如果我没发现夹衣里面的信笺，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海东哥说：黑子，帮我照顾好家里，也许有一天，我还会需要你的帮助。海东哥听到韩世才和爹的谈话，是不是就是娘在那件夹衣里要给我说的话呢？难道，我要让海东哥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座空城吗？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但是，时间并不等我，时间永远是那样残酷，不容你细细思量。有些事情，你还没考虑好，它就来了，不知道这是机会还是不幸。
　　 那天晚上，我正睡的香，苟才在门上“啪啪啪”地拍着，还一边幸灾乐祸的喊：黑子，黑子，快起来，土匪来了，把韩世才逮着了，在前院呢。
　　 我一听，赶忙爬起来，随着苟才往前院跑去。
　　 前院里，十几个土匪擎着火把，荷枪实弹。正中央，土匪头子正举着枪，指着韩世才的脑袋。
　　 韩世才筛糠般的颤抖着，一块儿颤抖的，还有小芹和傻姑。
　　 只听那土匪头子说：听说你这儿有枪支弹药，现在兵荒马乱的，兄弟们借来用用，你要是胆敢耍花招，今天老子就灭了你们全家！
　　 枪！我心里一惊。韩世才这狗东西，竟然还藏着这个。他想干什么？仅仅是防身，还是另有所图？
　　 韩世才说：兄弟啊，我哪有这个，这都是外面胡造谣。你要钱要粮随便拿。枪支弹药什么的，真没有。
　　 土匪头子用枪托砸了一下韩世才的脑袋，说：不识好歹的东西，老子没有十足的把握，今儿就不会来。
　　 一股鲜血顺着额头蚯蚓一般的爬出来。小芹和傻姑同时惊呼了一声，娘儿俩紧紧地抱在一起。
　　 哟，这闺女长得不错啊，正好让兄弟们解解馋。土匪头子说着，就伸手向傻姑抓去，准备撕扯傻姑的衣服。
　　 放开她！我大喊了一声，不顾苟才的阻拦，冲了过去。
　　 黑子哥哥，救我！傻姑也喊了一声。
　　 土匪头子没料到这一着，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挡在了傻姑跟前，同时，我一脚踏了过去，土匪头子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但这个时候，在土匪头子还没爬起来的时候，枪响了。“啪啪”两枪，一枪打在了韩世才的身上，一枪打在了扑在我身上的傻姑身上。
　　 小芹抱住了韩世才，我抱住了傻姑。
　　 小芹喊着：世才，世才……
　　 我喊着：嫣然，嫣然……
　　 嫣然笑着，看着我，说：黑子哥哥，我……我不疼。然后，晕了过去。
　　 苟才举着冒烟的枪，慢慢地走了出来，扶起了土匪头子，说：大哥，我来了。
　　 小芹指着苟才，说：苟才，你……
　　 我指着苟才，说：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土匪头子朝苟才竖了竖大拇指，说：苟兄，回到山里，你就是二当家的。
　　 苟才说：承蒙大哥关照。
　　 我轻轻地将傻姑放下，朝苟才扑去：苟才，今儿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但我被小芹死死地拉住了，她对我喊了一声：黑子，他们有枪。然后，小芹放下了怀中的韩世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挡在我们面前，看着土匪头子和举着枪的苟才，看着满院子虎视眈眈的土匪，说：你们要打就打我吧！苟才，你不得好死！
　　 哟，这娘儿们也不错的，还是个不怕死的啊。先让我玩玩，再收拾你。
　　 土匪头子说着，就走了过去，伸开双臂欲将小芹抱住。小芹却抓住他的胳膊，狠命地咬了下去。土匪头子惨叫了一声，大声喊着：打！打！给我打死这个疯婆子——
　　 话音一落，十几杆枪一起响了起来，小芹成了一个筛子，一个血人。
　　 婶婶——婶婶——我大叫着，但她再也听不到了。
　　 嘿嘿，苟才冷笑了一声：小子，要不你也陪他们一块去吧。
　　 我的眼里冒着火，胸膛里也冒着火，还没带我开口，我被醒转过来的韩世才抓住了，他抓住我的头，把一张冒着血泡的做凑近我的耳畔，说：黑……黑子，枪……枪是……是你海……海东哥藏……藏的，本来……是要……要告诉……你，可……可惜……晚了……一步……说完，他头一歪，死了。
　　 哈哈哈哈——土匪头子大笑了一阵，然后命令那些端着枪，蓄势待命的土匪们：弟兄们，给我搜！就算翻个天翻地覆，也得给我把枪找出来！
　　 苟才也挥了挥手中的枪，说：给我搜！但话音刚落，一声枪响，苟才的脑袋上冒出一股血柱，訇然倒地。接着，墙头上，传来一声断喝：我们是游击队，你们被包围了，缴枪不杀！那声音，我听着，好熟悉。
　　 【7】
　　 海东哥说：我娘和他娘是远方姊妹。我娘家道中落，来投奔姐姐。他娘看我爹忠厚老实，就把表妹介绍给了我爹。但在成婚的前一天晚上，他爹糟蹋了我娘。他说，我们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说：我只有一个爹，我爹叫德成。
　　 海东哥说：不管怎样，他们都走了，我们永远是兄弟。
　　 我没有作声，是呀，有些结局，永远无法预料，有些事情，覆水难收。
　　 海东哥说：跟我走吧，这里已经没有可留恋的了。
　　 我说：我可以参加游击队吗？
　　 海东哥说：你现在已经是一名游击队员了。
　　 我说：傻姑呢？不，嫣然呢？
　　 当然一起走了。
　　 正说着，傻姑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脸上依然是灿烂的笑容，海东哥哥，黑子哥哥，我们去玩吧！
　　 我走过去，扶住傻姑，说：好啊，我们一起去玩。
　　 海东哥也走过来，扶着傻姑，说：好啊，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玩……
　　 ……
　　
　　
　　 作者/哪里天涯
　　 写于2014-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