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一张党票(小说)
一天傍晚,电闪雷鸣,狂风卷着暴雨席卷着整个山区。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雨,来得突然,回家的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大雨浇了个落汤鸡。
突然,120电话急促叫个不停,急诊室值班人员被狂风暴雨阻滞在了大街上的快餐店里,120车像催命一般急促鸣叫着,就是不见大夫上车。在这紧急时刻,正下班经过的刘凉山,主动带上医疗器械,冲上了救护车。
现场,一对夫妇骑着摩托车飞驰在回家的路上,被刮倒的大树砸了个正着,丈夫被树干压在下面,当场昏迷;媳妇醒来,赶紧拨打了120电话。
120救护车赶到现场,和过往的人群把病人解救并抬上救护车。病人已休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凉山一边给病人做人工呼吸,一边让随从人员挤压病人胸前刺激心脏复苏。120及时赶到,治疗及时,病人的生命保全了。第二天,“救死扶伤,医德高尚”的锦旗送到了院长办公室。
(十二)
终于有一天,陶会芝下班回家,无精打采,精疲力尽,一屁股瘫在沙发上,像丢了魂似的。这可不是陶会芝的作风,把侯锋吓了一跳,认为老婆大人生病了,急忙又是测体温,又是去拿感冒药。
“完了,彻底完了,今年卫生院‘七一’前不再组织党员出去旅游了,党中央下了文件,取消一切以开会、学习、调研为借口,利用公款组织旅游等活动。乡党委紧急召开了各部门各单位紧急会议,我看到你院姚书记也参加会议,并现场签订了保证书,入不入党已经没有实质性意义了。”
“哈哈 这样好,我真不想入党了,太累了,太折磨人。”
“你这个不思进取的,就指望着我们俩这微薄的工资,怎样供孩子上大学,怎样给儿子在城里购买房子,拿什么给儿子安排好工作,你又不是当官的料,不从能占的便宜中算计,怎么增加收入,减少支出。每年暑假儿子的同学都在家长的陪同下,全国各地到处旅游。儿子大了,有攀比心了。”
陶会芝站起来,不服输的表情重新爬上脸庞:“指望你是不行了,看我的,我要入党,我要提干,我要为儿子打好基础,你就继续做好你的后勤部长吧。”
“好的,老婆大人,我又从电视厨艺大赛上学了一手,‘可乐鸡翅’。 ”
“呸,你也算个男人!”
(十三)
天气渐渐黑了下来,路上的行人逐渐减少,刘凉山和张敏从外面吃饭回来。他俩有说有笑,好不甜蜜。今天是刘凉山26周岁的生日,他约她出去在饭店吃了顿饭,算是庆贺。刘凉山的老家在胶东半岛,离这里足有500公里,短时间是回不了家,在这里又没有亲人,和张敏半年来的交往,双方都有好感,特别是半月前那次河边月光下的散步,双方引起了共鸣,信仰的一致,对党的无限崇拜和对党的事业的不懈追求,使两个年轻人的心更加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从此,两人的交往更加紧密了,业余时间,一块交流一下工作心得,听听音乐,看看足球比赛,更多的时间还是谈理想,谈人生价值,谈事业的追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张敏今晚替龚阿姨值夜班,不然他俩肯定又要到河边去浪漫一番。张敏径直走向门诊大楼,通过中间走廊就到病房,小刘想陪她去值夜班,但得到了张敏的拒绝。
“回宿舍,好好休息一下,给远方的妈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也感谢老人家的养育之恩。”张敏走上门诊大楼的台阶,回头向小刘挥挥手。
“嗯,敏,今夜无眠,我看足球比赛陪你值夜班,反正明天我休班。”小刘满脸的喜悦。
“好的,拜拜。”张敏妩媚的一笑,眨了眨一副标准的丹凤眼,弄得小刘满身不自在,呆呆的立在那里,望着洁白的连衣裙快速飘逸地进了大楼。
“敏,猜猜我在干什么?”张敏的手机微信收到了刘凉山的信息。
“能做什么,除了写科研报告就看足球。”文字信息带着一高兴的表情飞进了小刘的手机。
“哈哈,错了!我在看江苏卫视的‘非诚勿扰’。”一个得意的表情。
“好啊,有意中人了,祝贺。”张敏微微吃醋,成长的烦恼,青春的懵懂,开始在她脑子里膨胀。
“没有啊,你就是我心中的白雪公主。”狡猾的表情。
“我心中只有你啊!”
“你不是说我是书呆子吗?多学习间接经验用于指导实践啊。”
......
看着,看着,张敏笑了起来,心中像揣了个小兔怦怦直跳,情不自禁地把手机凑到嘴唇上亲吻起来。
指针指到夜里两点,张敏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异样,同值班的阿姨困了,爬在桌子上睡着了。张敏要去检查一遍病房。
不好,在二楼最东头的病房里,冒出了黑烟,同时更加刺鼻的烧焦味道扑面而来。失火了,年幼的张敏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景,两腿发颤,不知所措,心中充满了恐慌。忽然她想起了刘凉山,哆哆嗦嗦的给小刘打通了手机。
“快,快,不好了,病房起火了。”张敏紧张得说话有些结巴,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完这几个字。
“张敏,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安全第一,快叫醒病人撤离,我马上就到。”刘凉山关键时候大脑是清醒的。他一边夺门而出,一边拨通了119火警电话。
刘凉山三步并作两步飞向病房,大声呼喊:“病房失火了,病房失火了......”
当刘凉山跑到病房二楼的时候,走廊里充满了浓烟,呛得人喘不上气来,他一边敲门,一边呼喊:“病号们快醒醒,失火了,快逃生。”
值班的护士、大夫们帮助病号转移,这时,起火的房间里已吐出了火苗,形势危在旦夕,大家顾不上这些,积极营救病号。
一时,整个病房楼上楼下乱成一团,像炸了营,喊的喊,哭的哭,叫的叫。有背着老人下楼的;有拄着拐杖跌在楼梯上的;还有男人护着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的年轻的妈妈在艰难挪步的;有挺着肚子准备生产的准妈妈。刘凉山大喊着:“各位,不要慌张,不要留恋自己的东西,用毛巾捂住鼻子,大口用嘴呼吸。”他冲进病房,背起瘫痪的老人向楼下跑去。
烟雾越来越浓,呼吸越来越困难,火苗开始蔓延到走廊,燃烧了装修的木料。刘凉山和同事们楼上楼下折腾了几个来回,觉得人员基本撤离完毕,卫生院的院子里,孩子的哭声,大人的惊吓声,乱成一团,病号们还没从惊慌时空中回到现实。张敏和值班人员加上闻声而来的职工,在劝说着,动员稳定病号的情绪。
刘凉山最后一个从病房楼撤离出来,看到张敏,激动地抱在一起,张敏趴在小刘的怀中,大哭起来,惊慌、后怕的感觉涌上心头,终于找到了靠山,委屈、感激的热泪早已洗刷了灰尘满面的脸庞。小刘紧紧地抱住张敏,生怕她飞走,大难过后,才知患难的幸福和生命的珍贵。
“坏了,起火的房间是一个双腿截肢病号,是不是还没出来。”张敏忽然想起。
“你保重,我去看看!”小刘松开张敏,急速跑回病房。
“不行,火势太大,已经来不及了,”张敏看着小刘消失的背影,知道阻挡不住,大声喊道,“小心,凉山!”
消防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同时更大的一声爆炸声,震耳欲聋,地震山摇,把人们都吓呆了,等回过神来,病房楼已倾斜,火势冲天,把整个卫生院照得通明火热。张敏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昏迷了过去。
这是一起典型的人为火灾事故,据事后调查,残疾人员夜间吸烟睡着了,引燃了床头用品,进而引起电源线烧焦,短路,引发火灾事故。二楼起火的病房下层是车库,火势蔓延下来,引燃了救护车爆炸,强大的冲击波把车库门推出,刘凉山抱着残疾人恰好经过。当救护车赶到,清理废墟时,发现刘凉山躺在地上四肢伸开,严严实实保护着身体下面的残疾病人,病人还有生命迹象,但是,刘凉山却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十四)
病房楼废墟前的空地上,临时搭起了灵棚,刘凉山的尸体安放在恒温灵柩箱里,四周排满了鲜花翠竹。凉山放大的彩色照片悬挂在灵柩箱的正前方,下面的桌子上摆满了水果。
所有的病号没有一个因为火灾事故责怪院方,都为这位小伙子的临危不惧、烈火救人的事迹所感动,跪在灵棚前面嚎啕大哭,感谢生命中遇到了这位救命恩人,是他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
所有的员工不论上班的、休班的还是因公出差的,听到噩耗都赶了回来,都为凉山的英雄事迹感动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在灵棚前三鞠躬、六鞠躬甚至九鞠躬。贾宁夫妇从城里赶回来了,王主任从老家赶回来了,他们和刘主任商量共同为刘凉山买来崭新的西装、领带、皮鞋,亲自给这位好小伙穿上。侯锋也赶到,哭得泣不成声,泪流满面。“你不能走,我的好兄弟,看到了你的伟大,发现了我的渺小。”
三天后胶东半岛凉山的家人赶来了,出乎院方的多虑,凉山父母没有责怪院方,也没有提出额外要求,理性的悲痛让大家更加敬佩老人的度量。据老人说,凉山的家庭是红色三代,爷爷是抗美援朝的英雄,大伯伯是参加79年越南自卫反击战荣获二等功的英雄。小时候,凉山就喜欢听爷爷讲抗美援朝的故事,在战场上,共产党员是部队的灵魂,只要党员在,阵地就在。志愿军英勇拼搏的战斗意志,吓得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魂飞魄散,溃不成军。爷爷就是在那战争年代,看到了共产党员的伟大气魄,崇拜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信仰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坚持正义、反对霸权主义的斗争中无所畏惧,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深知跟着共产党走是正确的选择。爷爷在抗美援朝战场火速入党是他一生最大的光荣和骄傲。他大伯伯1979年参加对越南自卫反击战,在凉山一次战役中,作为共产党员的他,机智杀敌,屡获战功,但是在一次反攻战斗中,由于我方对越南地形不熟,掉入了越军的包围圈,大伯伯率领一个连冲杀出去,及时送信,援军赶来,保住了大部队,取得了反攻战斗的胜利。但是,大伯伯身中七枪,子弹从嘴部射入耳朵射出,三发子弹穿透胸腔,肝脏、脾功能损坏,腿部遭到敌人三发子弹射击,在后方医院取出子弹,竟然是“中国制造”,没活多久,他大伯伯就去世了。在弥留之际,他抓住凉山爸爸的手嘱咐道:“你以后结婚生子,一定取名‘凉山’,不忘国家的耻辱,好好听党的话,建设好我们的祖国,只有祖国强大了,才不受外来欺负,以此也是纪念我在凉山保家卫国的事迹。”凉山从小就酷爱学习,爱劳动,爱集体,爱祖国,从小立志长大当兵入伍,磨练成才。可是,由于眼睛近视过度,入伍失败。省医大研究生毕业,父母的意愿想让他回到胶东当地医院工作,可是,凉山有自己的主见,非要到最艰苦,医疗条件最差的地方贡献自己的青春,最后父母拗不过他,来到了这方山区。
第七天出殡的日子,省医大07届研究生一班34名同学和校方代表也都赶来了。从校方和同学们的交谈中才知,凉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大学有三次入党的机会,他都让给了别人。毕业联欢会上,全班35名同学中不是党员的15名同学,共同许诺,工作三年内,必须都成为共产党员,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证明一下我们当代大学生不是社会上所说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在红旗下、长在甜水里的“小皇帝”,而是知恩回报,有理想,有道德,有信仰,甘于奉献的当代新公民。只有积极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党的先锋队伍里,才能在更高层次为祖国的医疗事业挥毫弄墨,在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添砖加瓦,展现才华,服务人民,奉献青春,不愧于党,不愧于祖国,不愧于我们的父母,不愧于我们当代大学生“天之骄子”的光荣称号,这是时代交给我们的任务。
张敏陪伴着凉山的父母收拾凉山的宿舍物品,在凉山的笔记本电脑里发现了他连续三年写的入党申请书,并有自己宣誓入党的录音,在凉山的微薄里还有很多很多故事……
(十五)
张敏身穿黑衣,抱着凉山的骨灰盒,一步一滴泪,一步一颤抖,向着公墓林走去。刘红日夫妇、王向前夫妇、贾宁夫妇,还有侯锋夫妇紧跟其后,手捧鲜花,鲜花已经承载了他们太多的泪水。在后面凉山家人、大学老师、同学、病号代表、卫生院除留下值班的全体员工、乡组织部、乡团委等各界人士200多人,一起来送凉山一程。
凉山的坟墓坐落在三面环山、清泉石上流、翠柏环四周的公墓林中间,凉山的追悼大会在公墓林露天场地上举行。
姚书记:“尊敬的刘凉山父母,各位老师同学、同事们,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送凉山回家。他到家了,请凉山的父母放心!请同志们放心。之所以把凉山的家选择在这里,是得到凉山父母的同意确定的,凉山的父母通情达理,境界高尚,他们尊重儿子的选择,敬佩儿子的牺牲,把儿子埋葬在工作的地方,是对儿子最大的尊重,是儿子心灵最好的归宿。凉山来我院工作还差一个月整整三年了,三年来,凉山兢兢业业,努力工作,为人坦诚,待人谦虚,从来未向领导提出过什么要求,他是我院在放射科工作时间最长的同志,特殊的工作环境,不折不扣的敬业精神,反应了他高尚的工作态度;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体谅他人,荣誉避让,反应了他崇高的人生观;选择老少边穷地区,洒热血,献青春,反应了当代大学生正确的价值观;为抢救病号,置自己生死于度外,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感动天,感动地,感动方圆200公里的全乡父老乡亲,是他人生理想信仰的升华。凉山的离开,是我们卫生院的损失,也是全乡人民的损失,更是医疗战线上的损失。悲痛之余,我们只有化悲痛为力量,向凉山学习,向凉山致敬,在自己工作岗位上尽职尽责,无私奉献,无愧于党,无愧于人民,无愧于我们的良心。正像凉山生前在自己的微博中所说的,我要扎根这山区,这里才是医疗最需要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才能发挥出我的才干,学到的知识才更有用武之地,我要积极工作,努力奉献,早日入党,争取做更大的贡献。我爱这山区,我爱这里的同事,我爱这里淳朴善良的人民,我爱这里的一草一木,励志扎根一辈子,奉献毕生。
“让我们用凉山同志的励志共勉,净化自己的心灵,向英雄学习,向英雄致敬。刘凉山同志永垂不朽!同志们,今天有一重大决定,下面请乡组织部陈部长宣布。”
“同志们,经乡、卫生院两级党组织研究决定,今年卫生院的唯一党员指标给予刘凉山同志。今天我正式宣布:追认刘凉山同志为中国共产党员。”
一个鲜艳的党旗整齐地叠放在凉山骨灰盒的上面。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响彻天空,高山为之动容,大地为之哭泣,河流为之哀悼。
“同志们,请为刘凉山同志默哀三分钟。”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 ,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凉山生前自己的录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