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征文·旧时光】逝水流年(散文)
一、我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一次春节回家,他还在外地奔波,开着大解放带着她跟他的儿子,那个他最钟爱的孩子。为了早点赶回家他抄了小路,结果走在草原上,车坏了而且油也剩得不多了。
众所周知,宽广无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个空旷。开始大家都没觉得什么,只是附近打打猎什么的,对于那个还是少年的孩子来说,这是下来玩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是,天渐渐暗了下来,风一阵紧似一阵,有些冷,驾驶室里坐不下很多人。
他们等救援,只是这空旷的草原,即便你生着了火等待远处的牧民那也要很久。可是,这是干巴巴的草地,没有柴火,要有也是一些小枝小叶。他二话不说,从腰上掏出腰刀,走到汽车的后面,几刀就砍下汽车的围栏扔在地上,找来火柴在汽车的后面燃起了火堆,为的是烤火也为的是把刚刚打到的野兔拨了皮放在火上烤熟了吃,因为那个12岁的少年早就吵着饿了。
他是一个父亲,他既然把他带出来了就得让他吃饱穿暖,况且这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他没有跟他一样暴躁的性格,他沉稳、善良、温和,他有时候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儿子。因为他们的性格迥然不同,但他们确长得出奇得相像。
那年除夕时他也在外地,她生这个孩子身边没有人,直到天黑她进了产房,他才从外面回来,而且是晃晃悠悠地喝多了。除夕的晚上,躺在医院的长椅上呼呼睡去。
待第二天早上七点护士硬把他推醒时,他迷迷糊糊看见一个胖墩墩的孩子抱在他面前,那就是他,他的宝贝儿子降生了。
自此他有些自责,在她们母子最需要他时,他不在身边,即便回来了,却还醉得人事不醒。从心里有些愧疚,于是对这个儿子多了很多的关爱,也因为他们性格的决然不同。
那晚也是除夕,父亲带着儿子把整个车围栏都烧光了才等到来救援的牧民。
天终于亮了,父亲问儿子:“今天你有什么愿望?因为今天是儿子的生日。”
儿子想都不想就说:“我每年的过年都希望跟爸爸妈妈在一起过年。而且在我过生日时,我喜欢在温暖的家里围着桌子跟兄弟姐妹在一起,吃着团圆饭,吃完饭后大家一起出去垒旺火,放鞭炮,那是我最喜欢的过年场景。”
父亲笑了,说:“儿子,这个要求不过份,再以后的过年爸爸争取满足你这个要求。”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几年,父亲便病倒了。在又一个除夕夜,妈妈妹妹和他在医院陪父亲度过了最后的一个除夕夜。
若干年后,当有人问起来儿子春节怎么过,儿子依然会说,和父母和兄弟姐妹在一起的年才是最温馨的。
因为,这个父亲是我的父亲,儿子已然成为父亲,但依然不改初衷。
二、清茶一杯,心情几许
一直以来都喜欢饮茶,那种看着干爽的茶叶慢慢沉浮于杯中,忽低忽高的,旋转着。那个白白的瓷杯里面淡黄色清粼粼的茶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喜欢在寂静的午后沏一杯茶,看茶香慢慢升腾,在那一刻突有一种幻觉,想着,如若有一天在一纯粹的茶吧,与友人一同享受这种宁静,也是一种惬意的生活。
讲个故事吧。在十多年前,在那条临近郊外的街角,有一个叫常青藤的茶吧,有一段美丽的故事值得回味。
莫琳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那年考上大学后,除了上学一天下来便无所事事。家里的条件一直不错,但莫琳生性独立喜欢标新立异,她在那个叫常青藤的茶吧打工,也可以说半工半读。因为那个茶吧是个叫苏齐的男孩子开的,也在半工半读,莫琳喜欢跟他一起,哪怕一起吃苦。
莫琳个子高高的,白白净净的,总是带着一丝清爽的笑容,也许是家里从未吃过苦,她的笑容总是显得那么开心。在这个茶吧只有苏齐跟莫琳熟悉,因为苏齐从高中时期一直是莫林的同班同学,在班里关系也不错。莫琳到这个茶吧打工也是因为有苏齐,以前的茶吧不是那种纯粹的喝茶的地方,而是带有餐饮娱乐一体化的。
苏齐的爸爸身体以前一直很棒,只是最近检查出肝癌晚期,但爸爸是军人从不叫一声苦,其实癌症病人到了晚期很痛苦,很疼很疼。
当时一针杜冷丁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比较难以承受。而且那种药物用得久了,打一针坚持不了多久,爸爸从不喊疼,还坚持着尽量少用。苏齐次次来时,带来好吃的东西爸爸都高兴地吃下去,只是他不知道,在他匆匆离去时,那些原本吃到胃里的东西,被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又匆匆倒入盆中,只是爸爸趁他们不在时,将这些东西倒掉。每次从医院回来,苏齐会开心地跟莫琳说,爸爸可以吃东西了。
其实当时苏齐家的条件也不错,才开了这间小茶吧。只因后来爸爸生病,这间茶吧一度没人打理。苏齐上着学,在学校与茶吧之间奔波,帮妈妈打理这个带有很多温暖回忆的茶吧。因为那里有爸爸的心血,苏齐不愿意让他的努力付诸东流,住院需要钱,自己还有妹妹上学也需要钱。
在莫琳眼里苏齐永远是那个坚强的男子,跟莫琳在一起只说些开心的事,忧伤的事自己承受,因为他总是说一个人不开心,不要把这种空气带给别人,让别人也不开心。莫琳对这点不太理解,莫琳觉得如果爱一个人,就要分担他的喜与忧,苏齐是有点太大男子主义了。莫琳也表示过她的不满,只是这时苏齐只是淡淡一笑,把话叉开。苏齐不是个感情特别外露的人,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把这种伤感的情绪带给莫琳,因为他喜欢莫琳,希望莫琳快乐。
于是,每到下午一点后,茶吧客人渐渐散去,苏齐拉上莫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路边有一片常青藤架子蔓延开来,小桥流水,远处还有小块小块的菜地,菜地边是一条长长的水渠,里面永远有流不完的水,清清的水总是静静的流淌,很安静。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直射进来,暖暖的。苏齐将几线清茶泡上,看茶叶在热腾腾的水中慢慢地伸展开,然后奇迹般地张成完整的茶叶,嫩绿滴翠,舒坦优美,于悠然的水中央释放出生命的淡绿。那种绿,晶莹像碧玉,让人赏心悦目;那种绿,浓情似咖啡,深刻令人透骨。
细细抿一口,一种微苦通透全身,一股清凉和甜津直冲脑门,身心与思想,便随之开阔弥漫……只有这时苏齐才会觉得这是一种享受生活的惬意。
如果有将来,如果他跟莫琳还有将来,如果自己挣到了能足够维持爸爸生命的钱,那么这样的将来他会很憧憬。
到那时,每天的下午茶就会真正变成一种闲情逸致的享受。也许到那时,就真的会找到一丝闲人般的心境。闲,到底为何物?向来幻境安在,回首总成闲,静为何许,不图妄想,能耐住寂莫才是静。原来闲静不过是浮生半日偷闲后小酌中的微醺,一个人若真的闲下来,静下去,可以没有绚烂的故事,甚至可以没有熙攘的人际往来,就只任时光在天地间消遥,闲人、闲事、闲日。也只有在这寂静的午后,才能体会一点点,一份朦胧的关爱;一份执着的等待;一份淡淡的思念;还有那份憧憬幸福的无奈……但苏齐很知足,因为有莫琳一直陪着,他挺欣慰的。
只是,就在苏齐对未来无限憧憬时,父亲的病情恶化,带着一丝对家的眷恋离开了莫琳。而莫琳也奉父母之命离开了苏齐远渡国外读书去了,因为莫琳的父母觉得苏齐家现在的条件配不上他们的女儿,他们怕女儿跟着苏齐吃苦。苏齐欲哭无泪,将茶吧盘出,一部分留给母亲,一部分留给妹妹上学用,自己留下一少部分跟同学开服装店去了。
但对于人生这一段插曲,苏齐一直是非常珍惜的,不论苦与悲,在人生最阴暗的时候,莫琳一直陪他走过。于是,还是要感谢她,感谢她的倾心相伴……
细想想,生活一直是很简单的,小小的释怀,小小的乐趣便足够;快乐也很单纯,小小的热爱就可以。有时仅仅是一杯清茶,一卷闲书,还有一缕斜阳,在寂静的午后,心念便止于此。
三、忆父
夏天的夜晚总是给人一点郁闷、愁畅的感觉,夜深了,站在窗前,远处的霓红灯若隐若现,灯火也好像静了很多,不像白天那么吵闹的街市给人的烦燥。燃一根烟,静静地想,不知不觉想起了父亲,对于任何人,父亲的影子总是在我眼前晃动,父亲慈祥的面容不止一次在我脑海中闪现。
在儿子的年代里,起初父亲是一种图腾,是无道理可言的存在。直到我领薪水,每个月在父亲面前骄傲一次,此后,儿子和父亲似乎陌生起来,不可能就共同关心的问题达成共识。儿子有了儿子,儿子就成了父亲。一次,再一次,有什么办法呢?父亲嘛,终归是父亲,做儿子的都这么说。代沟,审美观,文化背景不同,诸如此类,不断重复也就变成了“真理”。
父亲的一生,天资聪颖, 少时丧母,年少时就为人正直不讹,还有那旧时风流倜傥的相片也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可以说父亲一生戎马,十三岁当兵,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立过赫赫战功,可他却从不提及,好像是一些很平常的事,不足以炫耀,父亲没什么文化,但却爱看书,爱看报,尤其喜欢读书的人。
记忆中,除了希望我能把字写得更整齐些的话外,父亲几乎很少说我什么。父亲爱酒,每顿必喝,喝时还不忘记说:“来儿子,把这杯酒给爸爸喝了。”年幼的我使劲摇头,父亲又说:“来喝了,爸爸给你五角钱。”我还执拗不肯,父亲呵呵笑着,自己把那杯中酒一饮而尽。
在后来,我们无时不在交谈,我们都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也有着共同在一起生活的默契,无话不谈,父亲总是以一种朋友的姿态和我说话,有这样一个父亲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而在我十九岁时,我却永远失了他。我没有了父亲,来时却似乎不是很突然,但还是让我痛彻沁骨。那晚,独我一人守在父亲身边,父亲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腊黄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揪心、痛、我从心里开始害怕,但心中还存有一丝生的渴望。他的胡须还在生长,他还有生命力。后来的我一直给他修剪胡须,但他没有好起来,他不再能吃饭、喝水,他身上有数不清的管子,只靠输血、输养来维持生命。终于,有一天深夜,他不再需要这些管子,护士为他一一拔掉,在寂静的夜里,父亲轻轻地走了。我不让任何人动他,呆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看着我慈爱的父亲,希望他明早天一亮就能睁天双眼,只觉得他是累了、睡了,不觉他已离开了我,离开他最爱的儿子。他走了,拒绝了妻儿的感情,那一刻真让人刻骨铭心,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了他,父亲,从此只会在我的记忆中徘徊。
没有了父亲,才更深体会到有个父亲是多么得好,有父亲在,如同生活中还是颗遮风蔽日的大树,还觉得有依靠,不是钱,不是势,是天性的,心灵的依托。没有了父亲,仿佛要独挡八面来风,虽然自己早已独立生活,还是觉得心灵深处倍加凄凉。
没有了父亲,才感觉有父亲时的时光很美好。给他买他爱的书,他爱的酒。小的时候他为你服务,买各种糖果回来,吃了糖,把糖纸留下,夹在厚厚的书里,红红绿绿,那是那个时期孩子的梦。
有父亲在,生活更完美、健康,没有了父亲,心境也随之暗淡,生命就是这样生生灭灭的吗?前面的那个倒了下去,后面的就又变成了排头兵。
没有了父亲,才会在五更梦的时分去想他的一生——忠诚,正直,自信,自强。
其实人生中,于父亲是亲情,不论在海角天涯还是在天涯海角;于妻,那就要看缘分,有缘分,白头偕老,共度一生;无缘分,便形同陌路。
我心释然!
四、像风一样行走
夏季之后,我将是你不可企及的崖畔的青草,恪守生生灭灭的初衷。这也算是我的愿望,风也说过让它去吧,像风一样行走。于是,我用整个夏天与你告别。
要是这个夏天长得让我失掉了耐性该多好。这些暴雨虹霓,这些烈日长风,这些情绪如夏天的树一样郁郁葱葱。我愿意在夏天的夜晚绕了昏黄的路上走了一圈又一圈,风乍起,我黑色的发如不倒的旗帜飘扬。在我的身边,生长着几棵纯的蘑菇……慢慢地走,慢慢地流,岁月凝眸间是如此得庄重。我把那么多快乐或哀伤都安置其间,直到白露为霜了,我坚定地举起双手,与你告别。
再也不会留一丝遗憾了,再也不会有一丝留恋了,因为有些事像过往烟云,逝去后将无法挽回。让稍纵即逝的情节成为故事供我们缅怀,让想念变得温暖而心酸,我只有驻立窗前,凝视远方。
下雨了,拨开雨帘,看它溶入水滩的波光,那些绿油油的草心细如发丝,偶尔有草蒺藜扎上手指,心就这么被牵着,浅浅地疼。驻立在旷野中,雨夹着风,冷得沁骨,有时候又陷入了无援的境地,那些无法言喻的想法全都漾过来,漾过来,纵使缄口不言,我亦是四面楚歌,逃不过经天纬地的潮去。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也急,其实就是四个字:似水流年。在这似水流年中,人世偷偷地改变。
雨落下来了,微弱地蹑着足,所有的一切都会在雨中慢慢的消失。面对雨,可以把这一切归置于美好的一面。
浮之猝然的人世,有许多人死于心碎。而这已逝和将逝的水赋予了我无尽的忍爱,当再一次行走在林间,无尽的想念充斥着生命。那么就让生命汲取饱满的汁液,并且学会内敛,珍视微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