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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雀巢】青青陌上桑(散文)


作者:长袖伊人 举人,3967.3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8943发表时间:2014-09-09 00:20:32
摘要:桑是中央之本。

【雀巢】青青陌上桑(散文) 我们有很多平坦、整齐的土地,站在河岸上抬手往东一指,喏,那都是。你掰着手指算一算,那样的土地恐怕五亩不止,十亩不止,或者百亩千亩都不止吧?那里种着许多的庄稼,有高梁、有小麦、有玉米、有大豆;那里还有各种各样的树木——杨树、槐树、柳树、椿树、桃树、葡萄、杏树之类,桑树也一定要种的,因为:“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可见,桑自古以来在人们心目中就有着至高无尚的地位。又因为,桑与麻同为古代人们解决衣着、温暖躯体的最重要的植物,所以桑麻一肩并肩地站立,就被指称为农作物和一切农事活动了。但是,不管古人怎么抬高桑树的地位,父亲却都没把它当做主要的树来种。他在那条横亘在村庄和河流之间的长堤上植一片白杨,种一段柳,再培一段椿树,桑树却只做为一种陪衬稀稀落落地点缀在堤坡之上,也把它们种在通往田间的道路两旁,除此之外,我们所有的土地都再没有桑的一点位置。
   属于落叶乔木的桑树,虽不如杨树、柳树高大,但也不是矮小的灌木,终是能长到几米高吧,它们的主杆长到和我们的胳臂腿一样粗细时,也只是仰望着高高河堤上的白杨和柳树,就跟我们敬畏地抬头仰望着大人的脸庞一样。
   那条陡直的大堤,倾角足有七八十度,夏天的暴雨将堤坡冲出一条一条的沟痕,我们这些顽皮的孩子不想走通往河堤的大路,就顺着雨水冲出的沟痕往上爬,有时也在那里玩半天,弄得浑身泥土,活像个泥猴。夏日渐近,桑树吐出叶芽,一片青云绿雾,不久就挂了果实。待果实红润,人们将低处的树枝一扬手拉住,然后摘下一颗颗紫红色、汁浓、饱满的桑葚,顺势放到嘴里吃掉。就这样,果实越摘越高,越摘越少,直到人们用什么工具都再也够不到了。够不到的美味却成了最后的诱惑,我们为了能吃到那最成熟的几颗就会不顾危险,爬到树杈上,拽到一根带果子的树枝,一跃把自己吊在上面,一手抓住树枝,一手摘桑葚,危险的举动有时让我们尝到甜头,有时就会自食苦果。
   我的童年很有些淘气的功底,能与温顺听话的孩子为朋,也能和淘气玩皮的孩子为友。一边不断生病,一边又不断地弄些意外伤到自己,因此没少让父母担惊受怕。或者,正是因为隔三差五的生病,时常躺在炕上不能和小伙伴到外面去玩,所以一旦身体好转,就往外跑,似是要补回因病而耽误掉的玩耍时间,而母亲又特别希望我的身体快快强壮起来,所以,除了不让我亲近所有的水源,对我的一切活动都很少禁止,即使是伤了碰了也只心急火燎带着我去看医生,而很少受到她的责罚和打骂。
   那是一棵青年桑,虽是种植的年头不长,那一年它也结了果子,随时成熟的果子被人们顺手摘走,最后只剩下高处的一些诱惑着我们。为了摘到它们,我总是勇敢而又冒昧地攀到树上,这次可没往常那么幸运,我从那条树枝上一下子就摔到堤坡上,结果是两颗前门牙松动,满嘴是血,使母亲心疼了很久,后来每提起此事,也都心疼不已。虽然这件事很让我丢面子,但也并没记取教训,也没见了桑树就跟仇人似地远远地躲着走,只是,后来渐渐大了,再也不会去爬树,而是喜欢仰望一棵树,望着它们茂密的树冠,树叶,时不时地发会儿呆,想一会儿关于它们的陈年旧事。
   在乡村,极为罕见的是张家人爱养桑蚕。每到春天他们都弄几个大竹筛子,摘取嫩嫩的桑叶撒在筛子里,放养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桑蚕。桑蚕在里面蠕动着吃桑叶,能发出一种“沙、沙、沙”的声音,极像在下一阵阵淅淅沥沥的雨,久久地、久久地都不停。望着那一筛筛的桑叶和桑蚕有时候会想张家人是怎么从高高的桑树上采到桑叶的,那么高的树呢,采叶之人是不是很吃力才能采到?这又不似江浙之地,有七八尺高之桑,不必登梯爬树。但是,也从不去问张家女儿,虽然我们无话不说,但这样的问题在那个没有私田的年代也许是隐秘的,我怕畛域之外那高大的桑树叶子摘掉的过多会是一片惨景,而影响了树的生长,但每回看到路边的桑树,也没见哪棵叶子少得有碍观瞻,那么我只能让我的问题成为历史。舌尖之下不追不问不让人家难堪也是一种美好的品性吧?她们家那几个养着桑蚕的筛子时常被人们搬来搬去,张家奶奶有时见我们过去,也热情地把它们搬到炕上来让我们看新鲜。桑蚕在桑叶间翻山越岭般艰难蠕动,做着一项古老的被人类有效利用的工程。而蚕并不知道这项工程让人类利用了,它们一如既往一丝不苟地工作,态度也总是那么从容、优雅。它们从一片叶子到另一片叶子的漫长旅行,并不会因为有人观看就显得惊慌失措,更不知道要顺从人意如猫狗类看人脸色,可见蚕茧对外界的意识麻木。只是蚕屎不时从筛眼里漏出来,在炕上和地上就落了一些黑黑的如米粒一样大小的东西。看着蚕宝宝在里面吃桑叶,肚子变得又青又大,不久就吐丝,拉成一条长长的细细的丝线挂在一片片桑叶上,好像要把自己织到里面不出来了,不久这些蚕宝宝就会钻进蚕茧里。
   宋应星说蚕茧壳外面的浮丝可用纺锤打线,织成湖绸。织得成湖绸织不成湖绸都不重要,关键是打成线就可用于女红了。而剥掉浮丝以后的蚕茧的处理方法则不会是那么简单,想必张家人轻易不会自己做这事,因为那是一条非常繁琐的技术含量极高的工艺流程,不是几个筛子就能解决的。其实,至今我都不知道张家最后把蚕养到了什么程度,那些蚕茧怎样实现了最后的价值。后来,我离开了那里,张家的女儿远嫁他乡,我再没去过她们家;只是偶然听说,张家的母亲操劳成疾过早去世,张家父亲二婚,却没人提到她们家是否还养蚕不养蚕。
   父亲种桑树,却不养蚕,他只把有关桑树和桑蚕对于人类极端价值的宣传画贴到墙上,那便是桑喂养了蚕,蚕吐丝成茧,薻丝成绸,目的是让人们知道五十衣帛的来路,其实也顺便宣传了植树造林,美化环境,水土保植的思想。我时常对着那幅宣传画发呆,是因为那上面有一匹匹精美的丝绸,被一件漂亮的圆环挽起,尾部成帷幔状铺散开来,就想着它们要是真能做成一件件衣裳,至我知天命之年穿上还真是不错。那时候,小粗布都不多见,何况丝绸乎,可见我一直有在困境中遥望未来的态度,那便是心怀高远、不屈不挠。
   做着这样的理想梦再回头去看,忽然发现,父亲种桑及张家养蚕都只限于事物发展的最简单和最原始阶段,与那些高科技的柔软的丝绸挂在衣柜里却要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光阴,这与当时的社会现状而言也不会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父亲从不大面积植桑,张家也从不把蚕养成气势,只是小打小闹着玩儿,或者说,就是为调剂一下单调的生活,让日子多生出一层厚重的味道。
   在我们楼房的拐角处,有两棵桑,一棵男桑,一棵女桑。夏日里,桑树大大的树冠比过一顶大大的太阳伞,风透过树叶吹下来是凉爽的,这时男桑下坐着闲散的带着孩子的人们,因为男桑下的土地很干净,不会时时摔裂一颗颗桑葚下来,弄脏人们的衣服;而在道路另一边的女桑下,时常有弯腰拾桑葚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有时候他们也会带着一个孩子,捡那些没有摔坏的桑葚。桑葚的味道极清淡,人们来捡,是因为这些桑葚是难得的纯绿色果实吧?他们匆匆捡着,觉得够用了就又匆匆走掉,留下一地摔烂的桑葚。那棵桑树下大半个夏天都是紫黑色的,直到树上的桑葚没了,再下几场暴雨,地上才干净了。每年冬天叶子落净,再来看这两棵桑树,就觉得它们像极一副老人的筋骨,扭曲、盘结、干硬,似是老的无法再老,也才赞叹古人费心造词——沧桑,是那么精准和恰如其意。而所谓沧海桑田,是指世事变化,经历的多了,就是沧桑。
   其实,桑并未经历什么,只是它的样子貌似,被有心之人借来一用。不过桑确实让人踏实,让人心有所依,体有所属。这也是为什么古人说桑是中央之本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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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唯美的情景散文。作者以桑为着眼点,从对桑的感触、感想、感悟,并由此及彼由实而虚地徐徐道来,将桑何以为“中央之本”的道理,陈述得明彻清透且真切感人,实为用心之作。古文化有五行五方相配之说,五方指东、西、南、北、中,与之相配的既木、火、金、水、土,土即为中央。作者用温婉的笔触,将儿时戏桑、将所知的桑蚕见闻、将对蚕丝的企望这些片段贯连成一种让读者分享的体验,同时又融情于景的对桑的文化涵义展开了更深远的畅想,不仅因为桑的“中央之本”的生态作用,更是作为心境的“中央之本”,也有许多可以“借来一用”的寓意,这就是优秀散文的可赞可叹之处。推荐阅读。编辑 碎月岁月【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409092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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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楼        文友:太极樱子        2016-07-14 21:49:48
  朴素的语言,没用太多华丽的修饰,一样生动不已。一篇值得一品的散文。
在文字的境界里描写另一个自己。
12 楼        文友:长袖伊人        2016-07-14 23:06:46
  是夸赞也是鼓励!谢谢太极老师来读拙文!祝好!
感谢文字,让我不开口也能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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