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去哪儿啊?”
　　 “我们去省城。”
　　 “我有票，要吗？”
　　 “真的有？”
　　 “每张加价300元，要的话跟我去拿。”
　　 武二狗身上背着命案，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怕警察追来。哪敢多逗留，也顾不得高昂的价格，跟着票贩子去拿票了，拿回了一看居然是无座的站票。武二狗没好气地骂道：操，什么世道。
　　 他看看时间还早，就带着小慧和冰儿找了家小饭馆，要了两碗粥，四个包子，吃完后，他又买了八个包子带着在火车上吃。进了候车室，人声嘈杂，黑压压的一片。武二狗四处打量，没有发现有穿制服的警察，带着小慧挤入人群，他觉得越是人拥挤的地方，心里觉得安全些，心底也踏实些。但武二狗依旧是心底发虚，腿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想找个座位，转了好几圈，座椅都被各色的人占着，有蜷缩在椅子上睡觉的，有拖着下巴打盹的，有看报纸的，打牌的，一个个无精打采，疲惫不堪。
　　 “开往B城的K290次列车开始检票了，请旅客们排队检票”，候车室的喇叭里传来播音员清脆的嗓音。
　　 武二狗随着人流，涌进了站台。列车停靠在他的面前，打开车门的刹那，武二狗惊呆了，车厢里塞得满满当当，车门也被堵得严严实实。武二狗紧紧地拽住小慧的手，后面一股强大的力量推着他往前走，还没等下车的人出来，武二狗已经身不由己地悬空着，硬生生地被挤进车厢，他和小慧紧贴着脸站在过道里动弹不得。这是他第一次和小慧如此的近，第一次和小慧身体接触，虽然这是他曾经朝思暮想着的事，如今真这样了，他却觉得有几分尴尬。
　　 列车开动了，车厢里也逐渐地安静下来，武二狗抱着孩子的手臂已经有些发麻了。左手和右手来回交替着抱，还是有些支撑不住了。他一刻不停地来回注视着周围座位上的乘客，见到有起身的，就试图去蹭个座，而那些起身的乘客也只是伸个懒腰，继续坐下或嗑瓜子或打盹。武二狗挪挪脚跟，腾出一小块地方，让小慧坐下。
　　 “香烟啤酒矿泉水，鸡蛋瓜子火腿肠……”
　　 “起来啦，收收脚，让一让啦！”
　　 刚刚坐在过道的小慧，被赶了起来。售货员的铁皮小货车压过武二狗的脚，生疼，武二狗本想骂人，但觉得不宜声张，就压住了火气。
　　 慢慢地武二狗有些坚持不住了，小腿有些麻木了。再加上昨夜一宿没合眼，现在更是困得脖子已经支不住脑袋了。
　　 武二狗忽然想到了餐车，对，是餐车，可以去餐车吃饭，顺便坐一会。马上叫起小慧，背着冰儿，一步步挪过去。待到餐车门口，他惊呆了，餐车里也是挤个水泄不通，哪里还是餐车啊，餐车内12个餐桌、48个座位前坐满了乘客，堆满了行李。武二狗垂头丧气，靠着车厢揩去额头的汗珠，喘着粗气，一个列车员走了过来，看着武二狗。
　　 “你要买座位吗？还剩最后的一个，卖完就没了，抓紧哦。”
　　 “还有座位?在哪儿呢？”
　　 “当然有了，100元一个，要就快拿钱。”
　　 武二狗看看身边困极的小慧，口袋里摸出100元钱来递了过去。
　　 “座位呢？带我们去吧”
　　 武二狗跟在列车员，走到了餐车的最里面，果真看见一个空座。
　　 “小慧，你坐着，歇歇吧！”
　　 小慧坐下，接过武二狗怀里抱着的冰儿。放下孩子以后，武二狗顿时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这时才觉出口干舌燥，看见餐车的灶台边有水龙头，就走过去拧开，冰凉的水直入喉管，咕咚咕咚喝个痛快。喝完后，武二狗觉得肚子有些饱胀了，就倚在小慧的身边打起盹来。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冰儿也睡醒了，嚷着肚子饿，要吃东西，武二狗打开行李袋，想把早上买的包子给冰儿吃。可是拿出塑料袋以后，他就傻眼了，包子早被挤压成了烂泥，根本没法吃了。武二狗刚才喝水太多，这会儿想尿尿了，于是他起身去找厕所，然而厕所早已被乘客霸占了，里面横倒竖歪地躺着好几个人，根本无法撒尿。武二狗继续往前走，想到下一节车厢的厕所看看，好不容易挤过去，情形依旧，这一折腾，他尿更加得急迫了，紧紧地夹着双腿，不敢动了，生怕一动，憋不住，尿裤裆，可就完了。这可怎么办啊！
　　 武二狗急得抓耳挠腮，越是急躁，越是憋不住尿。他似乎感觉已经有一小股液体流出，武二狗再狠狠地收紧大腿。此时，前面两个乘警走过来，武二狗看见穿制服的警察，心头猛地一惊，看见警察似乎一直盯着他，径直朝自己走来，心里不由得紧张哆嗦起来，膀胱里面憋满的尿液，再也控制不住了，像打开闸门的水库，奔流而下，一股暖暖的液体顷刻间包围了武二狗的裤裆，沿着武二狗的大腿，蜿蜒而下，一直到脚踝，顺着袜子，渗入武二狗的鞋里。武二狗依着车厢慢慢蹲下，刚才还觉得暖暖的液体，早已渗入武二狗的棉裤，贴在武二狗的腿上，逐渐冰凉了，慢慢地就像冰块。乘警并没有留意他，从他眼前迈过去。
　　 武二狗蹒跚着来到餐车，小慧看见武二狗走路异常，问他怎么了，武二狗推说腿抽筋了。
　　 夜里十点多，终于到了省城，火车停住了，武二狗拖着小慧挤着下车，站台的人挤着上车，一片混乱，武二狗左脚刚迈出车门，一个壮汉就挤着上车，把他的右脚卡在了车门边上，抽不出来，武二狗一使劲，腿抽出了了，可是鞋子掉在了车厢门口，此时的小慧已经被人流涌着往前走去。武二狗回头去车厢找鞋子，使劲扒开人群，去拿鞋子，刚把鞋子勾在手里，一只大脚就踩在了武二狗的手上，武二狗吃不住疼，一松手，鞋子掉落下去，顺着缝隙，滑入铁轨，再也无法拿到了。武二狗的袜子早已被尿渍浸透，如今掉了鞋子，脚上如同裹了一层冰块，刺骨的冰冷。武二狗心想这下可完了，非得把脚冻裂了不可。
　　 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小慧和冰儿不见了。
　　 这下武二狗可慌了神，眼前昏暗的灯光下密密麻麻都是人影，迅速地奔向出站口，四下张望，可小慧和孩子在哪儿呢。寒风里，他也顾不得光着的脚，一瘸一拐地跑向出口，大声地呼喊着：小——慧，小——慧。
　　
　　 穆子青醒过来的时候，半个月亮爬上了夜空，还是像武二狗吃剩下的半个锅盔，只是略略比昨夜的那半个锅盔大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