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静静的白桦林(同题征文·短篇小说)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渴望,而我的渴望就在梦里,在那片静静的白桦林中。老实说,我不在辽阔无垠的北方,不在巍峨的长白山,不在磅礴的大小兴安岭,不在神秘的阿尔泰,而这些地方都是生长白桦林的好地方,都是搁放魂灵的圣地。我不是朝拜者,也非虔诚的教徒,可我却把那静静的白桦林当做是我最终的归宿,它比天堂还要幽静,比西方乐土还要祥和,而我就喜欢这样的地方,我静静的白桦林。
你可能说,我是疯了,在一片虚无的幻觉中,萌生出如此荒谬的念想,可你哦,要是有机会,有功夫,有时间,在屋檐下坐上三五分钟哦,我都会不吝啬,无保留,把我的故事说给你听,哪怕就是一个片段,哪怕就是一个字眼。当然喽,要是你本身就是一个对过来人存有敬重持有信的人,那我的语言会像潺潺流动的溪水,涓涓滚动的泉流,飒飒迎来的熏风,琮琮而起的松声,跟你讲述我的独一无二故事。可你真的是这样的人吗?不是最好,本身我就不是一个诗人,哪里有这么多柔美的词,温润的语言,浪漫的风花雪月哦。要是你是收集故事的人,那感情可好哦,你要出名了,只需稍加梳理我的故事。好吧,只要你喜欢听,管你是何许人也。
当你在夕阳下,在日光中,正襟危坐,洗耳恭听我的故事时,我的心有点瘆了,莫名地惧怕起来。你会看到我的脸白刷刷的,额头紧皱了,整个人在发颤。就在这时,你会听到:我是一个杀人犯。或许哦,你是被吓着了,跺着脚要走。我就会伸出手挽留住了你,你会瞧见我的眼里透出脉脉的光,脸色也恢复了平静。你就又坐稳了,期许着我的故事。就在这时,我才想起应该给你沏上一杯茶,在茶叶飘香中,聆听着我的胡言乱语,喋喋不休,聒噪之谈。见着你手捧着杯子,热气腾腾的,我的话跟茶气似的袅袅升起。
是啊,一个杀人犯。我是如何成为一个杀人犯的呢?这还得从那年说起,具体是哪年,我还真一时半会记不起了。我只记得那时我是个英俊的小伙子,而她那时穿着件火红的布疙瘩衣裳,脸蛋长得比朵花还漂亮,白白的,嫩嫩的,水水的,稍微一低头,两颊溢满了绯红的瓣儿,飘得到处都是。她哦,见着我不敢搭话,扭着头便走开了。我在她的身后,发出一阵阵冷叹。我为何冷叹呢?你不晓得哦,她是我的嫂嫂,我那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哥哥的女人。而我啊,一见着她心里就装着了她,你说怪不怪。当然,我也知道与自家哥哥争女人是不道德的,可我还真的没争。
她是我母亲买来的,据说出了四千块钱。我们家那时是村里的鼎食之家,想找媳妇的事儿早就在十里八乡传播出去了。是啊,患了小儿麻痹的哥哥,已经二十五岁了,还打着光棍,这是让父母最棘手的事情。因为啊,要是老大不结,老二就只能干扛着,任你找着貌比王嫱,相如褒姒的。
可好,这天来了个人,还在路上,声音就跟炮弹一般砸家了我家屋里:他二婶啊,这回你可得好好谢我啦,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到的买卖哦,你们家老大攀上好事了。
这声音啊,不用全听,就知道是村尾那个放浪的女人,平时帮人做做媒赚钱,暗地里跟村里好几个死了老婆的男人有着暧昧。可以说,她就是靠这几个人养活的。有一次,因为嫌时间分配不均匀,几个老男人为了这风骚的寡妇,在堰塘上大大出手,在十里八街是出了名的。
我见着她就觉得恶心,肮脏。这不,她腰儿左右扭着,屁股撅着,手擦着脸颊,粉汗微沁,进了院门,跨到屋里,当我正冷眼看着她时,母亲问:你嚷个什么啊,左邻右舍都听见了。她脸色微暗道:喜事临门了,都不让我坐坐,那我走了。母亲赶紧起身,嘴甜得跟蜜似的,说:他小婶哦,你这是哪里的话哦,有你到的地方准没坏事,快坐快坐。母亲使了个眼色给我,要我倒碗水给她,我装作没有看见。母亲起身去了,把水递给了她,说:啥好事呢?
只见她的嘴里一哩哇啦的,说开了花,大抵意思我听清了:在二十里地的山脚,有一户贫寒的六口之家,现今为母的得了重病,亟需三千块钱治病,为父的含着泪放出,若是谁肯把这钱拿出,就把大闺女下嫁。父母一听大喜,拍着大腿说:钱不是问题,若是你能把这事儿给老大办成了,我们定会重重酬谢你的。这时,她脸色嗔怒,说:都是一家子,谁在乎哪点钱哦,都是为了老大好,我才甘愿跑的。母亲知道这女人的花花肠子,拍着她的手说:别人家是一百,这次老大我出双份。那女人给高兴得蹦了站起,嘴里嚷着:那说定了,不准反悔。一溜烟,笑声未散,人已飘走了。
这门亲事可把大哥美得哦,春风满面的,心花怒放的。不善言语的他,变得开朗起来了。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他有出门去兜风的冲动。他整日病恹恹地关在自己的屋子里,直到要吃饭了,上厕所了,才会看见他那一瘸一拐的身影,风尘仆仆的样子。在那爱管闲事的女人走去的下午,他刮风似的来到了我身旁,那时我正在屋檐下赏着含苞待放的茶花,娇嫩的,鲜艳的模样,可把人都惹高兴了。他说:弟弟啊,你觉得这女人行吗?
我给他吓了,半天回不过神,在他的声音里透着阴阳怪气,寒意重重。待气定了,我才瞥着日光,怪耀眼的,带着不耐烦说:哪个女人?咿呀,就是早上那女人嘛!我瞧着他了,他的脸上红的像橘子。我心知他说的是那女人提起的那个女人,也就是要与他结婚的女人。但我不给他好脸色看,鄙夷地瞪了他一眼,问:是女人行啊?还是事儿行?还是关于女人的事儿行?
这一回,可把他难住了,只见他苦苦地挠着头发,思量了半晌,说:对,我与她的事儿能行吗?我不想与他折腾了,说:准行。这一次看他嘚瑟的样子哦,我简直不想形容了,要是有根鞭子,他肯定比陀螺他爹还转得洒脱,转得快意。也就在这时,我发现他变了,身子笔挺着,脸上反射着日光,一步一步往院门踏去,嘴里吹起了口哨,好像是陕北的信天游。我愣住了,眼睛看得发直,可嘴里还是好奇着问:你这是要去哪?
出去走走。这是他字正腔圆的原话,一个字儿都没变的原话。从话音里透出的味,真的浓极了,要是父母在,他们肯定会活蹦乱跳的,高兴得。我不高兴,我却诅咒多事的女人了,这样的生活多好啊,你来搅什么乱子嘛,我希望这事儿最好不成,我不想看他那嘚瑟得忘了自己是个什么样子。换句话说,女人落到他的手里,准是要倒大霉的。
黄昏,到了在院坝里吃晚饭的时间了,八仙桌上摆着哥最喜欢的红烧肉,我喜欢的土豆炖粉条,爸最爱的红豆酸菜汤,妈离不开的腌黄瓜,一碟爸下酒的小米辣。母亲张着嘴喊说:老大哦,吃饭啦!这是从哥患上小儿麻痹症腿脚不利索以来,母亲经年累月未变的声音,两只手在围腰上来回地揩着。要是往日,窗户里会飞出急促的声音,也带着不耐烦:来了啊,就来了啊。只听拐杖在地板上杵出嘚嘚嘚的响,跟马儿在五尺道上铁蹄踏出的。
可今日,母亲郁闷了,父亲也发愣了,眼巴巴地等着熟悉的回音,半天都不出来。俩人正要慌乱着,往屋里跑时,我说:甭急,他出去溜达去了。话一出,他俩更慌乱了,不过是高兴过度的慌乱,只见父亲脸上挂着了笑,母亲也激动得眉开眼笑的。但俩人又要往外跑去。是啊,他们怕出了三长两短的。
就在这时,我亲爱的哥脸上倒映着金灿灿的日光,趾高气昂,雄赳赳地跨进了门,嘴里吹着欢快的口哨。他的喉音一下子动听了,问:你们在等我吃饭吧,我就算准了,不耽搁你们一分钟。妈爸两人激动了落出眼泪,相拥在了一起。我看着他春风得意的样子,就来气,说:快点吧,我肚子早就饿得慌了。饭吃到一半,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雀跃了,问母亲:要是我成亲了,我就能搂着她睡,生一大堆大胖小子吗?
母亲被这话呛着了,一口饭卡在了喉咙,把头昂得老高的,父亲急忙倒了碗酸菜汤给她喝下。咕嘟咕嘟两声,妈恢复了正常,可马上就激动起来,抓住了哥的手,她说:老大啊,你不光可以搂抱着她睡,想生多少,就生多少,放开了生,使劲了生。我瞧不起哥这没出息样,我说:那不把他往死里整才怪哦。父亲小觑着我,但还是对着哥说:那是耍命的玩意,要克制。哥对耍命不太懂,张着嘴看父亲了,母亲脚在桌底下猛蹬了父亲,父亲疼了痛了,给我使了个眼色,说:放开了生,放开了生。我知道父亲是善意的,也跟着说:放开了生。哥的饭量真大哦,吓着了我们,吃了四大碗。可爸妈高兴他有这么好的胃口。一点不担心他会被撑死。
哥的甜蜜岁月来了。我晚上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因为我想起了女人。是哦,我二十岁了,我也想尝尝女人的味道。那味肯定美得很,那道肯定鲜活着。究竟是咋个美,如何的鲜,我还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总不至于没河鱼鲜,没螃蟹美吧。想起这两样我就流口水。我就在想我的女人该是咋样的了,总不会比将要做我嫂子的女人还差劲吧,她可是出钱买来的。我要的是我自己喜欢的,我感觉好看的。在心里,我又诅咒即将要来的这个女人丑陋一些,憨一些,恰好与哥相配。要是太好看了,要想在十里八村找哦,还真难。
以前我倒是看上一个,水汪汪的眼睛,尖尖的鼻梁,小巧的嘴,可我还没寻思过来让母亲去提亲,早让村尾的那个王八盒子捷足先登了,真是气得我脸红脖子粗。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了,像盆凉爽的水,打在我的身上,我变得思维更机灵了。这时,我听到楼下传来了哥在床上来回翻滚的声音,嘴里在嗷嗷嗷地吼着。当我聆听他到底在干啥时,我听见:别走啊,女人,我还没耍够呢!看他那德行,我真为他感到害臊。我在遐思散漫中,还是睡着了,我没有碰着女人,倒是来到了一座林子里,树木很稀疏,却生得挺拔,长得均匀,在树尖上方天蓝莹莹的,像块宝石,却又像被树枝刺破了的蓝布袋子,有光色彩斑斓地射了进来。我躺在了开着野花的草地上,万籁寂静,心也安静了。
翌日早上,我还在睡着,就听见楼下响动了。我正纳闷着,院坝里传来噼里啪啦撩着水洗脸的声音,这人哦,不会是别人啊,除了我哥还有谁呢?但我还是被好奇心怂恿,把头探出了窗外,果然是他。只是这样的他让我有些不敢认识了。从上到下一改往日的邋遢与腌臜,给人焕然一新,穿着白色的新衬衣、黑色的新腰带、灰色的新西裤、黑色的新皮鞋和白色的新袜子。而这些都是父母买给他,不知堆积了多长时间了的其中之一啊!是哦,他以前就爱穿旧的烂的丑的,越是我们觉得恶心的,他硬是要往身上穿,仿佛就是为了恶心我们,当我们脸露不悦时,他却脸上泛着笑对着我们。那时,真想抽他两耳光。可现在的他不一样哦,让我觉得他从良了,改头换面了。是哦,看他那眼珠子灵气了,有神了,瞟到哪里就像春光到了哪里,百花都在繁茂盛开着。他那平日乱糟糟的胡须,也不见了,嘴唇上下都光亮亮的,至少年轻了五岁。头上长着像稻草似的头发虱子爬得黑压压的也变得抻头了,在日光之下发着油亮的光,光彩熠熠的。那脸,在那一盆清水的浇洗下肯定也是褪了几层污垢,焕发出勃勃生机的。可能他预感到有人在俯瞰着他,头往后一甩,身子随之扭了过来,而我早已溃逃开了,我不想听他呼喊道:别回笼了,来洗个冷水脸啊,多精神。想着他的神采飞扬的熊样,我就来气。这时,果然听到了喊声:我知道是你,快别回笼了,来……而我早已把被子捂在了头顶,万籁俱寂,什么声响都不来叨扰了。
下午,那掀起轩然大波的女人从小河边往我家奔来了,耳朵上的坠子发出虫鸣般的声音。真是恨死她了,没有玩手里的蛐蛐,堵在了院门边,我截住了她,说:我爸妈不在家嘞,你到地里去找吧。哪曾想这女人嘴太利索了,说:我就是看着他们回来了,我才来的。你要是敢耽误了我,就是耽搁了老大的好事,看你爸妈不揍你。一说起揍我来,我还真就怕了。不知怎么地,我别样不怕,就是怕父亲攥紧了锄把往我身上落来。我曾经也试图过打破父亲的魔咒,可我手刚要举起去抓,劈头盖脸地早已落得跟雨似的。从那以后,只要父亲向锄把靠近,我的浑身便发软,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若是瞧见,父亲与锄头擦肩而过,我就精神抖擞,无惧一切了,我就成了威风凛凛的侠客了。没法,我放这婆娘进门。可能大蒜吃多了,她撂下一个屁,臭了半天。我真想踹他那团得跟锅似的屁股,真是一踢一个准,没半点含糊的。我不想聆听他们的好事,尤其是看哥那美滋滋的嘴脸。我向河边走去,我要逮起三五只鱼,炸得香喷喷的,让他羡慕我一回。可我想错了。
我抓着鱼回来时,一家人都沉浸在欢笑当中。是的,该他们欢笑了。女方已经答应了,在三天后成亲。虽然中间出现了一点小障碍,但终究还是越过了。女方的父亲听说大哥是患了小儿麻痹症,腿脚不利索了,他三千不答应了,为了让女儿有个好的去处,他要四千块钱。想来,有些牵强,可为了尽早地把喜事完结,母亲还是赞成这笔买卖。因为,爱管闲事的女人说:那姑娘长得可标致了,跟画上的人儿走下来了般。母亲有些不信,她就举手发誓了,说:要是不好看,我死无全尸。这话对于一个靠嘴吃饭的人来说,本不可信,可人家姑娘长得就如此,算她说了句大实话。正由于牵搭哥的这事,完美至极了,她的名声在乡间更响了。
这样的伏笔很好,越疼,越珍惜。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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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作者没有读故事本身进行评说,而是通过自己沉重的叙述与描写,抓紧三个人物“我”、患有小儿麻痹的哥哥、嫂子,着力刻画,深刻剖析,揭示人性深刻的东西。人天生为善,后天着魔。文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美好的梦想,然而这梦想,并不给人带来好运,往往会出现梦的希望值越高,失望就越大。人的承受力很有限,于是,有的人便在破碎的梦前毁了!文中的哥哥与嫂子,就是这样的人。谁是推手?“我”认为是自己,其实不是!是存在于人身体里的灵魂!
一篇意识流派的作品,小黑的写作手法,宽而广,路子多而舒畅,令我佩服!
我一气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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