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养蜂人老陈(小说)
冬天里,风雪交加,老陈躺在毫无生气的屋子里,炕是冰冷的,没有玻璃窗,只有一块塑料布裹在窗户上,冷冷的风,就这样呼啸着钻进来。灶是冰冷的,破旧的桌子上,只有几块又干又硬的冷馒头,暖壶里,已经没有一滴开水了,他盖的被子,又脏又破,已经有半年没有洗过了。
他蹒跚着从被子里爬起来,一边大声地咳一边颤抖着走向门边,门口的缝太大了,风进来好多,让他觉得周身寒冷。
就在这时,门却忽然间开了,他以为,是风自己把门刮开的。
待他抬头时,他雾蒙蒙的眼里,浮现出了一丝惊喜。原来,来的人,是儿媳。
儿媳抱着孙子来了。
“爹,我来看看您,顺便把娃抱过来给您看看,可是,我更想告诉您的是,您儿子已经快有半年没给娃寄抚养费了,如果您知道他在哪儿,您就得多催催他,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儿媳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身边的包裹,把饼干,罐头,水果之类的东西,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娃,快叫爷爷,这是爷爷。”儿媳说着。
孩子虎头虎脑,样子十分可爱。老陈欢喜地抱过孩子,在他红红的脸蛋上亲了又亲,嘴里不断地絮叨着:“孙子,我的孙子。”
儿媳和孙子逗留了一下午,临走时,儿媳还给老陈蒸了馒头,做了点简单的饭菜。望着儿媳抱着孙子又一次离开家门,消失在暮色里。
独自一个人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漫天风雪,老陈忽然间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六】
儿子来到了另一个城市,凭借他英俊不凡的长相,不费吹灰之力地在一家大型的酒店找到了一份保安的工作,开始的几个月里,他还定期的往家里寄钱,但是,日子久了,他便渐渐地淡了这份心。
他喜欢和城里的小伙子们混,和他们一样,吸烟,喝酒,出入KTV。他那点微薄的工资,是不够他潇洒的,渐渐地,他甚至忘记了那个等待他交抚养费的儿子,忘记了家中还有个望眼欲穿的老爹。
新年到了,老陈没有地方可去,他的老妹妹心疼他,把他接了过去,但那毕竟是别人的家,出了正月,老陈就自尊地搬了回来,回到他一个人租住的小屋。
如今的老陈,依然一个人生活,快70岁的他,记忆已经模糊,但是,行动还算利落,他依然养蜂,依然在每年秋季的时候,满怀希望的去绞蜂蜜,年景好的时候,他依然如从前一样,把余下来的蜂蜜,送给邻里乡亲,送给那些需要营养却无钱购买的人。
寂寞的时候,他会一个人说话,或者,是和他的蜜蜂说话,他和他的蜜蜂,相守了大半辈子,他相信,他的话,它们一定能够听得懂。
偶尔,好心的邻里,会过来看看他,给他送些吃的,喝的。偶尔,儿媳会把孙子送来小住几日,有孙子陪伴的他,很快乐,有时候,儿子偶尔会打个电话,问问他,虽然他耳聋,但是,儿子的惦念,他听得懂。
“儿子,真的长大了。”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嘴角便会浮起一丝笑意。
屋子里一片黑暗,但是,独自一人躺在这个小屋子里,他的心,却不再觉得冷。
又是一年,春回大地,春暖花开,奇怪,今年的花,开得特别艳,那些忙碌的小蜜蜂们,正在娇艳的花朵上,忙碌的采着蜜,它们“嗡嗡”着不停地飞来飞去,仿佛,在欢快地哼着歌。
老陈独自一人坐在屋前的椅子上,眯缝着两眼,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耳边,只听得见蜜蜂的欢叫。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季节呀!”
“今年一定是个采蜜的好年景呢,到了年底,债又会少了一些了,年终,又可以余出一些蜂蜜,给邻村刚刚生了娃的张二嫂呢。”
想到这里,老陈微微地笑了。
他用力地裹了裹了破旧的大衣,寒冷又少了一些,温暖便又多了点,同时,他用力地吸了吸烟袋锅里的大烟叶,那些被烧焦的烟叶,便又一次开始滋滋做响,就如同,老陈那坎坷而又丰富的人生。
窗外,正是初春,阳光正暖,花儿正艳。
好一个人间美景四月天!
......